中考首日的清晨，细密的雨丝如银针般斜织着，将校门笼罩在朦胧的水汽里。陆灼野撑着透明伞挤过攒动的家长群时，一眼就望见了站台下的江砚——她白色运动鞋的鞋侧还凝着团深灰墨点，像朵倔强的小梅花，正是昨天傍晚在图书馆补习函数时，自己甩动钢笔溅上的。
隔着三两步的雨帘，两人的目光刚撞上，江砚突然把书包带往肩后一甩，右手弯成枪状抵住太阳穴。食指在空中划出道利落的弧线，尾端稳稳指向陆灼野，唇瓣无声开合间，睫毛上的雨珠跟着颤了颤："你最牛。"陆灼野咬着下唇憋笑，攥着伞柄的手突然比出个夸张的心形，指尖朝对方"啵"地虚按一下，惹得旁边帮孩子整理准考证的阿姨们抿着嘴直乐，雨幕里漾开细碎的暖意。
考场荧光灯在试卷上投下青白的光，陆灼野转着笔的指尖沁出薄汗。当最后一道抛物线题的题干跃入眼帘时，她忽然想起三天前那个雨夜——江砚蹲在便利店暖光下，用关东煮的竹签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热气氤氲着她发梢的水珠，"你看这里，把二次函数拆成这三步..."此刻笔尖划过草稿纸的沙沙声里，那些被拆解成阶梯状的解题思路，正像被火柴点燃的引线，"嗤"地亮起火星，拽着她沿抛物线的顶点往上攀爬。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隙间漏下的阳光掠过监考老师的腕表，在答题卡上投下晃悠悠的光斑，像某个人笑起来时眼角的亮。
交卷铃扯破空气的刹那，陆灼野几乎是撞开考场门的。六月的风裹挟着樟树的清香涌来，她在潮水般的考生里搜寻着，直到看见那个校服领口松开两颗纽扣的身影——江砚额前的碎发黏着汗，却笑得比教学楼顶的太阳能板还要晃眼。"考得怎么样？"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又同时笑出了声。江砚弯腰从书包侧袋摸出两颗糖，草莓味的糖纸在指尖绽开时，指腹轻轻擦过陆灼野掌心的汗渍："早算准了你这只甜食怪要饿瘪。"
香樟树枝叶间漏下的光斑在她们交握的手背上跳跃。蝉鸣如浪，家长们举着矿泉水的呼喊声、远处公交车的报站声，都被揉成模糊的背景音。陆灼野盯着江砚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青筋，突然觉得那些被习题册填满的晨昏、被红笔圈出的错题、还有此刻掌心相贴的温度，早已在这场盛大的考试里，熔铸成了别在青春衣襟上的、最亮的那枚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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