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乡间狭窄的小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
向渺渺说:“小强，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御用翻译’了，以后我们可能要经常找你呢。”
本以为王志强会不情愿，谁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挺好的，反正，只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季垣抢了过去，“只要薄荷糖管够就行，是吧？”
他冲着王志强挤眉弄眼，王志强这才点点头，“对。”
“薄荷糖这么管用啊？”向渺渺没注意到两人的动静，一个人嘟囔着。
送王志强回到他家后，季垣跟着王志强进到他屋里，两人还特意叮嘱了向渺渺不要进去。
“给我吧。”王志强对季垣伸出手掌。
季垣在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百多块钱，他从中拿回两块钱的零钱，其他的全给了王志强。
“这两块钱回镇上的时候坐公交，这些你先拿着，现在都是手机支付了，我就剩这么点现金了。”
“行吧，但你说过一次一百块。”
“是啊，这不都有一百多呢，你还想预支之后的啊，之后的我到时候再给，我得回去取点现金出来，你别怕，不会少了你的。”季垣拉好他的背包拉链，给王志强作保证。
“你之后要是不给我，我就给向渺渺说。”王志强威胁道。
季垣急了：“你可千万别给她说，我保证一分不少你的。”
刚要准备出去，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住王志强的胳膊，“诶小强，你拿着钱可千万别乱花啊！你要是乱花钱，我可就成罪人了，她肯定会生气的。”
“哼，”王志强冷笑道：“瞧你那样，放心吧，我会把钱给我奶奶的，反正我拿着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没用啊，你不爱吃零食吗，不想买玩具吗？”季垣不理解，这小孩怎么能丧失小孩的天性呢。
“这些就是没用啊。”王志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出去了。
或许是因为出去时王志强这个总是臭脸的小学生眉眼间也有掩饰不住的笑意，这让向渺渺很是在意，因此，她和季垣走在路上，忍不住问他和王志强到底在里面说什么了。
季垣刚想说这是秘密，就听见向渺渺说：“不要再用这是秘密来搪塞我了。”
“好吧，”季垣妥协了，“其实是我告诉他说我是神仙，如果他能帮助我们，我就会实现他的愿望。”
季垣神秘兮兮地说完，瞥见向渺渺颇为无语的神色，立马改口：“哎呀好吧，我跟你说实话吧，我说下次来给他带辣条吃，小孩子嘛，都喜欢吃这玩意儿，哈哈。”
向渺渺双手环抱于胸前。“我可不认为王志强是辣条就能收买的小孩，而且，他已经十一岁了，明年就上六年级了，也不算特别小了吧，你以为他是话都说不清楚的小毛孩，那么好骗？”
“嗯，你这都知道，真不愧是向渺渺，简直是峪城第一大侦探。”
“季垣！”向渺渺看着他嬉皮笑脸，简直无可奈何。
“哎呀，但这真的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反正没有骗小孩，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相信我吧。”季垣哀求道。
向渺渺哭笑不得：“你别这个样子，我暂时相信你就是了，只是暂时啊。”
“不愧是峪城第一大侦探，就是这么深明大义！”
“……幼稚鬼。”
-
翌日，几个人休息一夜后，再度坐上了前往明澜镇的大巴车，季垣忽然站起来，懊恼地说：“完蛋！”
“怎么了？”其余三人都转过去看他。
“没事，我好像有东西忘了。”季垣笑笑，随即愁眉苦脸地坐下。
“要紧吗？”向渺渺追问道，神色间隐隐有些担忧。
“没事，不算特别要紧。”话虽如此，其实季垣紧张得手心出汗了。
他答应过王志强的现金，回去后却忘记去找银行取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回校后太累，他已经分身乏术，完全没有精力记起这件事。
但倘若今天没有要找“翻译”的机会还好，如果有需要王志强的地方，而他又无法履行承诺，那么他不仅失信于一个小学生，还会让向渺渺知道真相，这是他万万不想的。
好在人在危急时刻大脑总是转得特别快，季垣很快就想到了办法。
到达明澜镇上，四人依次下车，季垣走在最前面，下车时扔给向渺渺一句“你在公交车站那儿等我”就跑了下去。
他在街上找了一家小超市，买了一袋薄荷糖，付钱时问老板能不能换点现金，老板说要换多少，看起来以为他只是想换一点零钱。
谁知季垣张口就是五百，老板一脸震惊：“对面有家银行，你干嘛要在我这儿取钱……”
“我没带银行卡，这样吧，就换两百好了。”季垣松口。
拿到换好的现金，季垣小心地揣进背包夹层里面，如今现金可比他手机还重要，不得马虎。
在公交车站找到向渺渺，后者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走近。
“你去哪里了？”
“买这个。”季垣举起手里提的一袋薄荷糖，“给小强的。”
“买薄荷糖用得着那么着急吗？我们可以一起去。”
“顺便去买了两个包子吃，早上没吃早饭，又饿又晕，刚才下车差点吐了。”季垣皱巴着一张脸，向渺渺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说辞。
这时候公交车正好到达，两人跟在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身后慢慢上车。
这趟车已经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两人站在中间，一人拉着一个吊环。
天气很好，太阳光明晃晃的，从车窗望出去，外面不是农田土地就是树啊草啊花啊，简直对眼睛不要太好。
向渺渺专注地欣赏车窗外的风景，漂亮的乡间景色，是看过一百遍也不会腻的神奇油画。
而季垣偷眼瞧她，嘴角浅浅的的梨涡不小心泄露了他的心迹。
卞之琳的《断章》里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季垣的风景，就在他咫尺之间。
-
“如何？”
“不太妙。”
又到中午，四人汇聚在老地方馄饨店里，互相一打探，上午的情形都不太乐观。
“这边有一些老人听不懂我们说话，只听得懂方言，这要怎么搞？”蒋青用勺子在碗中轻轻搅动着，汤里的紫菜和小虾米在水中浮游。
“其实我们也遇到了这种问题，不过我们找了个翻译。”向渺渺说。
“翻译？”
“对，你去村里找那些学生。”
“这倒是一个办法。”刘正一赞许道。
“那你们怎么还不顺利？”蒋青疑惑地问。
季垣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上午去了三家都没人，全都跑空了，一上午几乎白干。”
“我的天，你们这运气也太差了。”
“是啊，还好明天周六了，咱得休息两天吧。”
之前就商量好的，周末休息两天，跟上学上班一个道理。
但无人回答，蒋青和刘正一都看着向渺渺，等她发话，而向渺渺盯着碗底不作声。
他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是吧？”
“嗯。”向渺渺这才答应道。
“哎哟。”季垣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要无休了。”
“我只是有点担心进度。”向渺渺苦着一张脸。
“这才刚开始多久呀，不要担心这些。”季垣看着碗里的馄饨终于凉了，开始用勺子舀着往嘴里送，“担忧也没用。”
“也是。”
其余人点点头，也不再多聊，专心享受起馄饨来。
下午回村里继续面访，季垣可真是遇到了今年最荒谬的事情。
那是在一块农地里，一家人正在掰玉米，两人凑上去问能不能抽时间完成他们几个问题。
古铜色皮肤的中年男性笑眯眯地将自己的背篓放在地上，然后对着季垣招了招手，“来，你过来。”
季垣懵懂地走过去，那男子伸手把住一根玉米，说：“看着啊，就这样一用力，就掰下来了，很简单吧？”
尽管有些云里雾里，季垣也还是点点头承认道：“嗯，简单。”
“行，那你掰吧，掰下来的扔在这里面。”男子晃了晃脚边的背篓。
“啊？”季垣张大嘴巴，感到不可思议。
“叔叔——”向渺渺想要说话，却被男子打断了。
“啊什么啊，你们不是要调查吗，你帮我把这一筐装满，我就配合你们回答问题。”男子说完，戴上草帽，径直走到另一边去掰玉米了。
季垣看着地上的背篓，那里面只有寥寥几个，显然是那位叔新换上的，还没怎么装。
他有些认命地开始一个个掰下玉米扔进背篓里。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向渺渺去拉他。
季垣一边掰玉米，一边说：“没事，我还是掰吧，很快就能装满，你去那边树荫底下歇着吧，或者先去下一家，这边交给我。”
“那我陪你。”向渺渺说着，将手里的表格和签字笔都装回书包里，和他一起掰起玉米来。
那名男子说到做到，他们装满一背篓的玉米后就接受了他们的面访，将问题一五一十地回答清楚。
只是，第二天醒来后，季垣发现手臂酸痛不已，拿点重物都颤颤巍巍。
去面访还要当苦力，真是好没道理。季垣甩着两只胳膊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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