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喜怒无常起来，比女子更甚。
不待云瑶提及，谢勋便自己卷了棉被，与云瑶分被而眠，一整晚，老老实实地连胳膊都不曾触碰到她。
次日，男人更是早早就起了，不待云瑶醒来，也不似之前那样搂着她，低头把脑袋埋在她脖颈，狗儿似的蹭几下才肯走。
云瑶直到睡醒，也察觉不到男人早已离开。
到了午时，新一批的冬衣也已送到，云瑶就没工夫理会男人的反常。
云瑶之前答应过谢娉婷，要送她一件冬袄，话说出来就不会食言，衣物一到，就叫下人去请。
谢娉婷正被吴氏拉着一通教育，烦不过，云瑶派人来请，她便坐不住了，腾地起身，嘴里念叨着就要去见嫂嫂。
吴氏醋坛子被打翻，横了眉眼：“你眼里哪还有我这个母亲的存在，你干脆就搬去那边，同你的嫂嫂过去吧。”
谢娉婷还真想，可不敢说出来，惹毛了母亲，又要罚她禁闭，没完没了地抄写女则。
最终吴氏心里虽有气，可还是放了行，只在谢娉婷迫不及待地出屋之际，把她拉着又叮嘱了几句：“她给你，你就收着，她做嫂嫂的，送你几样东西，那也是天经地义，你也别提回送的事儿，提了就伤感情了。”
谢娉婷不解：“嫂嫂对我好，我也想对嫂嫂好，我的东西没有嫂嫂的值钱，可也还算拿得出手的。”
“你的东西，”吴氏加重手劲直摁着女儿额头，“你哪样东西不是我买的，哪样东西不是用我的钱，将来嫁妆还不是我帮你置备，小白眼狼，谁才是对你好的，你心里没数啊。”
临出门了，还被母亲数落一通，谢娉婷颇有些怏怏不乐，云瑶把几件冬袄摆了出来，问她喜欢哪件，想要就带走。
谢娉婷才勉强地打起精神，状似认真地挑了起来。
云瑶见她这样，寻思着怕不是又和吴氏闹别扭了。
吴氏这人，说坏，还真谈不上，说好，又不及。
在人家女儿面前，云瑶也不便评价，只当做不知，叫连翘去厨房多准备些点心，小姑娘就爱吃这些。
挑好了一件，谢娉婷试穿过后，自己也满意，心情才算好了些，坐到了暖炕上，和云瑶亲亲热热地说些女儿家之间的体己话。
“嫂嫂，我不想嫁人了。”
一开口，就聊得这么大，云瑶实在接不住。
她也不想，不也嫁了。
还被父亲摁着嫁的。
谁又在意过她的感受呢。
但谢娉婷这年岁，正值韶华，应当有所期待才是，为何小小年纪就如此看破。
云瑶试探着问：“可有人说了什么闲话？”
谢娉婷摇摇头，唯有对着云瑶才有倾诉心事的兴致：“我母亲过得并不开心，父亲很久不来了，来了也只是坐会儿，跟我们说说话，其实说也说不到几句，更多的时候都是去了雯姨娘那里。姨娘性情柔顺，不争不抢地，还会弹琴，到了夜里，那琴声传过来，我都爱听。”
那可不，本就是官家女，因家中长辈犯事被连累才沦落到青楼，幸运的是遇到了二老爷，尚留着清白身就被买走，带到府里做了姨娘。
这起起落落的，命途坎坷，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有才有貌又善解人意，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但这话，云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不能说出来。
“当时三哥哥其实是最反对的。”谢娉婷忽然提到谢勋，云瑶也是愣了。
一时反应不过来，云瑶只能哦了一声，静听下文。
“三哥哥最重规矩，那一回，当众顶撞我父亲，说我父亲不该。”谢娉婷话里尽是对谢勋的崇拜。
这个府里，敢跟长辈叫板的，也唯有谢勋了。
云瑶听着起了兴致：“他反对又如何，你父亲还不是把人接进来了。”
谢娉婷摇摇头：“其实父亲都要动摇了，但那时候伯父还在家中，觉得这事没甚大不了，可能也觉三哥哥不该插手长辈房中事，最后轻拿轻放地，让父亲把人带进了府里。好在姨娘也安分，母亲叫她到跟前，她就本本分分地伺候着，母亲不想看到她，她就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绝不出来乱晃，渐渐地大家也认可了这位姨娘，就连我母亲想整点事，也掀不起风浪。”
到底是官家女，不一样的。
人家没错处，吴氏却还在为难，就显得主母刻薄，不通人情了。
到时候，大家只会更偏向弱势的一方，对吴氏更为不满。
不过话说回来，吴氏这性格，也确实不太讨喜。
这谢娉婷也不知随了谁，不似爹也不像娘，难得地，跟云瑶还算投缘，凑到一起，聊聊天，这大半日子就过去了。
云瑶在谢家也算找到一点乐趣了。
通过谢娉婷这小嘴嘚啵的雀儿，云瑶听到了谢家更多的事儿，比如大嫂林玉娥，并非谢朗想娶的人，只因老夫人一意指婚，谢朗不愿忤逆祖母，才勉强成了这门亲。
谢朗屡次科举不中，干脆搬去了书院住，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就这样林玉娥还能怀上孩子，也着实难得。
说到这，谢娉婷神神秘秘地凑近云瑶：“我也是听说的，嫂嫂知道就行，可别外传了。”
云瑶连连点头：“快说，别卖关子了。”
“大哥哥好像在外面有人了，还曾向我父亲借过钱添置家用，父亲纳姨娘时，大哥哥有帮他说过话，父亲就帮着张罗了。”
这男人啊，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要真不喜欢，何必娶进来，自己不敢反抗，又在外面胡来，可真是美得他。
云瑶对林玉娥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纯粹只觉得男人这事儿做得不地道，自私得很。
因着心气不顺，待谢勋回来，云瑶看这位弟弟也不待见了。
有个品德差的哥哥，弟弟又能好得到哪去。
哪怕不是一个娘生的。
谢勋习惯了云瑶的忽冷忽热，倒没觉得有什么，问她进宫的行头可有准备妥当。
她这张脸本就够惊艳了，入了宫，还是低调些，这穿戴打扮也莫太盛了。
不必谢勋特意提醒，云瑶哪能不懂，自打在闺中，父亲便时时教诲，女子应谦逊，莫招摇。
云瑶爱美，但也分场合，宫中又是妃嫔又是公主，还有众命妇，自有争奇斗艳的人在，她是不掺和的。
暖香浮动，二人一并倚在暖炕上，饮着暖茶，谢勋转过脑袋看着还在玩新染蔻丹指甲的女子，懒懒倦倦的模样，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风情。
见男人盯了自己许久，云瑶稍稍坐正，一个人自在惯了，不自觉地就露了懒态。
可他自己也没正经到哪里去。
在外倒是会装，手伸得长，连长辈纳妾都要管。
“今后，大哥那边，若非必要，少往来。”
忽而，男人来了这么一句，云瑶抬眸，望了望他，眼里浮着疑惑。
这是为何，大房也就两个嫡子，难道不该互相帮衬？
谢勋也不瞒着云瑶，直言道：“大哥在外面养了一个的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云瑶眨眨眼，妹妹才说过，哥哥又提起来了，还更为劲爆。
云瑶只能当做事先不知情，惊讶一声：“大哥怎么回事，大嫂这么贤惠，他还在外面胡来。”
谢勋毫无情绪地告知：“那外室前几天生了个儿子。”
云瑶顿时愣住。
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府里妯娌一个个怀孕也就罢了，外头那个更不得了，已经生了。
谢勋还很善解人意地安慰：“你别多想，我没催你的意思。”
你不催我，我也要多想了。
云瑶不禁手抚上自己肚子，喃喃自语：“难不成，我真该去白云观拜拜。”
这声儿不小，谢勋听得清清楚楚。
倒也不必，还不如多拜拜他更管用。
“那地儿，也是人云亦云，未见得。”谢勋从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真正的权势，都是自己拼出来的。
云瑶转头看向男人：“谢勋，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真的有问题？”
不然这成婚小半年了，她一天天吃好喝好，没病没痛地，怎就怀不上。
“未必。”谢勋言简意赅，不想云瑶钻牛角尖。
“那就是，”云瑶话语一转，“你有问题？”
换谢勋哑口无言了。
须臾，男人冷笑一声：“那就请夫人去问问郑家父女，我身上有何问题。”
好吧，当她没问。
这口子就不能开，一开，谢勋反应多快，一瞬间就借题发挥了。
云瑶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指了指新购置的美人斛，问谢勋如何，好看不，她花了五百银，据闻乃前朝官窑烧制。
五百银，够他养多少私兵了。
谢勋心中粗粗算过，对着云瑶一本正经道：“夫人若有闲钱没地儿使，不如用在为夫身上，想要什么姿势都有，为夫尽力配合。”
云瑶涨红了脸，恨不能将男人甩得远远的。
谢勋，你还要不要脸了。
自己又不是没钱，还成日里哭穷。
不过，云瑶转念一想，谢勋如今大部分财产都在自己手里，难免有手头紧的时候。
可也不能怪她。
她又没找他要，是他自己非要给的。
要老婆，就不要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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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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