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废弃观测站的那个清晨,并没有什么不同。太阳依旧准时升起,将盐沼照得一片惨白。
但JEEP车内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
昨夜的对峙,像一扇无形的门,在两人之间悄然落下。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甚至比最初更加疏远。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刻意维持的职业性平静。
对话又恢复了最简短的功能模式。
“需要停下记录数据吗?”阿禾问,她的声音平稳得像路面一样。
“不需要,车载设备在自动记录。”沈酌回答,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平板电脑。
他们不再有任何眼神交流,仿佛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但沈酌的余光,总会扫过阿禾握着方向盘的手;而阿禾,也会在后视镜里,不经意地瞥一眼那个男人深不见底的侧影。
怀疑,就像盐沼的日光,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他们继续向盐沼深处行驶,严格遵循着沈酌地图上规划的、方振云失踪前最后的那条路线。
大约在中午时分,沈酌第一次从工作中抬起了头。
“你有没有觉得……”他皱起了眉,“太安静了?”
阿禾似乎也早已察觉。她松开油门,让车速缓缓降了下来。
那种诡异的寂静,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声音都变得“沉闷”和“失真”,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棉花包裹住了。轮胎碾过盐壳的“咯吱”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糊的“噗噗”声。风依旧在吹,但刮过车身的呼啸,却变成了幽灵般的低语。
他们仿佛潜入了一片深海。
阿禾的表情,第一次,真正地凝重了起来。她停下车,打开车门。外界的寂"静,如同实质的海水,瞬间涌了进来。
“声学死区,”沈酌也下了车,他拿出探测仪,脸上的表情是混杂着凝重与狂热的兴奋,“这里的空气密度或者地质结构有异常,吸收了绝大部分的声波反射。”
他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立刻开始调试设备,记录这千载难逢的数据。
而阿禾的反应,却截然相反。她站在车旁,一动不动,那双总是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本能的不安。她的专业经验,第一次,在这里彻底失效了。
“这里不对劲,”她低声对沈酌说,“我的经验告诉我,这种地方不能久留。”
“再给我十分钟,”沈酌头也不抬,“这里的低频读数……很乱……全是杂音,但是……”
他的话音未落,JEEP车内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轻响。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车载的电子罗盘屏幕,在疯狂地闪烁了几下之后,彻底黑了下去。
阿禾脸色一变,立刻冲回驾驶室,沈酌也紧随其后。只见仪表盘上,所有的电子设备——GPS、罗盘、甚至连电子表,都陷入了彻底的失灵状态。指针像疯了一样胡乱摆动,屏幕上全是乱码。
“强磁场干扰。”沈酌立刻从包里拿出一个老式的、装在液体里的机械指南针。
那根红色的指针,没有指向任何方向,而是在小小的圆盘里,像陀螺一样疯狂地、毫无规律地旋转着。
“走!”这一次,不等阿禾开口,沈酌自己就做出了判断。
阿禾二话不说,发动J-EEP,猛地一打方向盘,循着他们来时的车辙,以最快的速度向这片区域外冲去。
车辆疯狂地颠簸着,但两人谁也顾不上。那片死寂的区域,像一张看不见的巨口,似乎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噬。
直到车内的电子设备“滋”的一声恢复正常,那种被无形之力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才终于消失。
阿禾把车开出很远,才停了下来。两人都沉默着,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沈酌立刻打开他的仪器,查看刚才记录下来的数据。
屏幕上,没有他期望的、规律的“心跳”波纹。只有一片混乱、无序、充满了静电干扰的低频噪音,以及一个记录了顶格数值的、巨大的瞬时磁爆。
一无所获。
至少,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现在你看到了,”阿禾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就是盐沼的回答。它在让我们滚。”
沈酌关掉仪器,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退缩,反而有一种被点燃的、更加明亮的光。
“不,”他轻声说,“这不是回答。”
他转头看向阿禾,目光灼灼。
“这是一道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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