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尘彻底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外面天光大亮。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让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微微一动才发觉自己被圈在暖和的怀抱里，楚翊风的呼吸平稳地拂过他发顶，温热的掌心贴在他后心。
察觉到他动了，自然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还将滑落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似乎怕他冷。
清晨缠着对方取暖的记忆瞬间回笼。
苏墨尘：“……”
他稍稍退开一点。
“醒了？”楚翊风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从头顶传来：“还冷吗？”
苏墨尘：“……不冷。”
楚翊风摸过床头柜上的通讯器，眯着眼看时间：“十一点，时间还早，继续睡？”
能说出十一点还早这种话，看来这位也很有当昏君的潜质，索性另一位还有点谱。
苏墨尘：“不睡。”
楚翊风似乎叹了一口气，“好吧。”
说着手臂收紧，几乎是半抱着把苏墨尘从被窝里捞起来。
苏墨尘原本正要起身，被这么一带，整个人又歪进楚翊风怀里。
“楚翊风。”他警告般地唤了一声。
“嗯？”始作俑者一脸无辜，手指轻轻梳理一下他睡乱的头发，转移了话题，“昨晚的资料还没看完，继续看？”
苏墨尘：“……”
他自认理亏，默默起身去洗漱。
等他洗好出来的时候，弄乱的资料已经被收拾整齐摆放在茶几上。阳光洒进来，给纸页镀上了金边。
苏墨尘坐过去继续翻看。
楚翊风不知从哪拿来一袋血浆，用灵力包裹着加热，插好吸管递到苏墨尘嘴边：“温度刚好。”
苏墨尘是被楚翊风直接从Enternal Night带过来的，墨玉杯自然也不在身边。
他看了那袋血浆一眼，有些嫌弃，还是就着楚翊风的手低头含住吸管。
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灰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挑剔和抗拒。
——本来就难以下咽，更何况昨天才尝过那种极致的甘美。
他勉强咽了两口就偏开头，不肯再继续。
楚翊风见状，无奈又带着点纵容地“啧”了一声，“这么挑食。”
他放下血袋，抽过一张纸巾，抬起苏墨尘的下巴擦干净唇角沾染的一点嫣红。
“你这样，不会饿肚子么？”
饿自然是饿的。饿了几百年了，不差这几天。
但嘴上肯定不能承认。
苏墨尘：“不会。”
今天确实也没有那么饿。楚翊风的血液能量充沛，那三口足够他几天不用进食。
“难道你只喝鲜血？”楚翊风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那点不快。
前几次喝他的血时，苏墨尘的反应都格外生动，显然是喜欢的。
只喝鲜血的话，有多少人被他咬过？咬手腕还是咬脖子？
以苏墨尘的作风，想来不会伤人性命。既然不伤性命，便不算伤天害理，那他在不爽什么？
苏墨尘也想起了那几次经历，觉得最后都发展得有点奇怪。
他抿了抿唇角，不知道别的血族是不是对人类也是这种感觉，他觉得楚翊风真的很好睡，某个瞬间甚至有过把人带回古堡的念头。
楚翊风见他神色，弯腰凑近，“怎么，还是想要我的？”
苏墨尘眸光微闪：“不是，看资料吧。”
“好，看资料。”
楚翊风从善如流收起血袋，手欠地拨了拨他手中的纸页：“不过要是饿了……”
他话音未落便被截断。
“楚翊风。”
“嗯？”
“闭嘴。”
“遵命。”楚翊风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讨了骂眼底却漾起笑意。
他在苏墨尘身旁坐下，见他在看那张吊坠的照片，便开口道：“之前和你提过，方家在研究某种能量交互技术，特调局初步判断是一种邪术，这吊坠就是媒介。”
苏墨尘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吊坠中那个似佛非佛的图腾上。图腾线条扭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
“看起来像是某种伪神信仰的标记。”
楚翊风点头，“确实有不少邪修喜欢借佛之名行阴祟之事。三年前我在一桩案子里见过类似的图腾，当时是刻在骨器上，用来摄取生魂，如今倒是升级成了便携款。”
同为超自然能力者，血族魔法和玄门道法其实还是有很大不同，苏墨尘疑问道：“摄取生魂？”
楚翊风懒散地靠向沙发背，表情淡了下去，“受害者死后魂魄不全，无法入轮回。后来查到一个南洋降头师的据点，里面全是那种玩意儿。”
他轻嗤一声，“这帮人总爱把神佛挂嘴边，干的却是抽魂炼魄的勾当。”
苏墨尘：“特调局找到了吊坠和方家关联的证据？”
楚翊风：“还在查。圣玛利亚号上救回来的那些人里，有个叫林夏薇的姑娘，还记得吗？”
“……”苏墨尘沉默，那些都是普通人类，并无异常，他不会去挨个认识，对他们的名字自然也毫无印象。
似乎料到如此，楚翊风轻笑一声，从旁边堆叠的文件中抽出一个信封，倒出一沓照片。
“这些是？”
“特调局追踪到的拥有吊坠的人。”
楚翊风捡出一张给苏墨尘看。
照片上的女孩干净清秀，扎着高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前几天见过的形容狼狈的姑娘对上了号。
楚翊风道：“林夏薇是楚岚剧组的演员，签约的演艺公司叫星辉闪耀，正是方家旗下公司。”
苏墨尘又看向其它几张照片，有男有女，无不青春靓丽。
“这些该不会都是方家的艺人？
“聪明。”楚翊风唇角微扬。
苏墨尘瞥他一眼。这语气，哄孩子呢。
楚翊风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视线，继续说道：“林夏薇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吊坠据说是一位投资人送给她的。另外几位也都是孤儿，也有吊坠，若说毫无关联，我是不信的。”
苏墨尘看向最上面那张照片，阳光俊朗的男孩看起来十**岁，正笑容灿烂地对着镜头比着V字。
“这些人现在在哪里？”
楚翊风声音沉了下来：“除了林夏薇，其余全部失踪了。”
事实上，这次如果不是审判团及时赶到，林夏薇可能也“失踪”了。
他把旁边几份薄薄的档案推到苏墨尘手边。
记录上没有具体日期，没有最后出现的地点，没有目击者描述，甚至连上报人的名字都只有含糊的姓氏。
寥寥几行字迹，只有失踪这两个字像块浸透了不祥的沉重石碑，轰然砸落在纸页之间。
照片摊开在茶几上，一张张年轻鲜活的笑脸像是被灰败的气息笼罩，无形的丝线从照片中延伸出来，将他们缠绕串联，最终被极乐会、祭坛、方家共同编织的巨网当头罩下。
——
下午楚翊风的助理程远来敲门。
这位程助理，正是去法兰庄园一号给炼玉晶的自家总裁送过檀木矮桌的倒霉蛋。
少顷，门锁轻响，房门被拉开。
“楚总，我们该出发去机场了。”
“嗯。”
楚翊风单手扣着袖扣，姿态随意地站在门里朝内招呼道：“走吧。”
“好的楚总。” 程远答完才发现总裁根本不是在和他说话。
他心下一惊，总裁房间里有人？
程远从敞开的房门看进去，待看见门内那个身影时，眼珠子差点脱眶：“苏、苏总？！”
上次送矮桌就觉得气氛诡异，现在居然直接同进同出了？！连来F国出差都形影不离吗？？
老板你在F国滞留不会就是因为苏总吧？
程远的目光活像探照灯，在自家英俊潇洒的总裁和那位冷若冰霜的苏总之间疯狂扫射。
等等！
他瞳孔骤缩，死死盯住楚翊风靠近肩头的位置，那里明显是被暴力剐蹭过，看起来有点像是抓痕。
卧槽？？
晴天霹雳在程远脑中炸开，这绝对不是正常相处该出现的吧？
结合眼前这两人从同一间套房里出来……
这、这该不会是事后现场吧？！老板你们玩得这么刺激的吗？！
还有您那件衬衫，明明衣帽间里备了整整一排高定，坏了就换一件啊！何必这样……
他越想脸越红，思绪开始飘向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忍不住又看了苏墨尘一眼。
“程助理。”
楚翊风见他频频往苏墨身上瞟，眉梢微挑，声音里带了寒意。
“看够了吗？”
程远一个激灵，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瞬间从惊悚又暧昧的猜想中跌回现实，后背冷汗涔涔。
他赶紧低下头，声音都劈叉了：“楚、楚总！我我我先去办理退房手续！！”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了出去，头也不回冲向了电梯厅。
开玩笑！他一个小小炼气期，虽然有幸跟在楚总身边历练，可也是万万不敢僭越的。
五分钟后，酒店大堂。
程远站在前台，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办理退房手续。
前台的小姑娘敲着键盘，开票，打印酒水单，动作十分麻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止不住地瞟向不远处沙发区等待的那两位。
那个身着黑风衣的男人目测身高超过一米九，宽肩窄腰，气场强大。
他一手随意插在口袋里，神色疏淡，唯有在侧首看向身旁那人时，目光会不自觉柔和下来。
而他身侧那位，灰色短发，肤色冷白，五官极漂亮，一双长腿笔直修长，整个人锋利又英气。
也同样神情淡漠，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却完美地中和了旁边男人的压迫感。
两人只是静静并肩而立，就已经自成一方世界。
前台小姑娘看得心潮澎湃。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同框！顶级Alpha配绝世Omega？
不，不对！这气场分明都是Alpha！双A组合是真绝色啊！好想拍下来啊！
程远也在偷偷观察。
就见自家总裁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牵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又带着点恶劣的兴味，看得程远身上汗毛乍起。
楚翊风微微倾身，靠近苏墨尘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苏墨尘连眼皮都没抬，只是侧过冷冽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没躲没避。
自家总裁就笑得很不值钱的样子。
程远：“……”
小姑娘：“！！！”
她强装镇定地继续办理手续，但敲键盘的手指微微发抖，内心化身尖叫鸡。
哦哦哦他靠过去了，这么近！那个灰发帅哥没躲诶，眼神还那么……那个！
这是什么绝美钓系！等等，刚才退房记录里，那间可是大床套房啊！
她压着就要冲破天灵盖的兴奋，双手将装着票据的信封递给程远，声音平稳，眼神却热烈如火：“程先生，久等了。这是票据，请您收好，欢迎下次光临！”
程远接过：“……好的，谢谢。”
姑娘，你和我说话为什么眼睛总在往我身后瞟？
前台小姑娘目送着那两道无比契合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外，立刻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集美们，我搞到真的了！亲眼所见，一对人间仙品CP！气场绝了！】
【无图无真相，懂？】
【开玩笑！姐是专业的好吗，职业操守杠杠的！怎么可能偷拍客人？】
前台姑娘一边发消息，一边内心咬手绢。
呜呜呜她真的好想拍啊！
——
出了酒店旋转门，楚翊风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廊下。
苏墨尘比他多迈出半步，见状也停了下来，疑惑地回头看他。
楚翊风唇角弯起，“副团长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墨尘：“……”
刚才在酒店大堂，楚翊风说吊坠的案子在他手上，问他愿不愿意再次合作。
“报酬一定会让你满意。”楚翊风视线略过他唇间，在尖牙的位置稍作停留，意有所指。
在苏墨尘看来，两方在调查的案件交织，即便真要合作，也应该是审判团与特调局之间谈条件，不该逮着楚翊风一个人薅羊毛。
所以他当时没有立刻回应。
谁知这人如此执着，俨然一副得不到满意答复便不罢休的姿态。
既然如此……
苏墨尘眯起眼，舌尖不着痕迹的抵了一下尖牙的位置，幽幽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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