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雎是在大约十三四岁的时候,猜到了自己的父亲便是那位名震一时的以皇后之尊得封大将军王的长安军传奇,萧纯钧,而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这个女人,不仅是咸安帝之妹、恶名昭著的广陵郡王薛瑢,更是他的亲生母亲。如今,她们对外只是肖纯与谢容,自称是一对妻夫,尽管谢灵雎一直不知自己是谢容亲生,因而私下里依旧一直以姑姑称呼着。
他对那金雕玉砌、锦绣铺地的皇宫只有些许模糊的记忆,会笑着向他伸出手说“关关最喜欢母皇”的那个人,他也已记不清她的脸。只是这件事在许多层面上都错得离谱,偏偏于爹爹和谢容,这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爹爹每日清晨正常地带着谢灵雎起身打拳,而谢容姑姑正常地背着竹篓出门,赶早市买一应肉蛋时蔬回来,下厨房做满桌的菜肴,一家三口正常地坐在一起食用。闲暇时分,爹爹会带着谢灵雎去纵马,打猎,而谢容姑姑或者侍弄她那半亩薄田,把几种主食蔬果种得五颜六色,或者在书房中研究她的各种图纸模型,奇巧百工。似乎谁都没有觉得一朝皇后与亲王私通生下公主,再三人一同假死隐居在边陲小镇是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更不必提,偶尔会来探望爹爹和谢灵雎的含章姨母,分明从前是幽云军的少帅,如今更是沧瀛国的国主。
他有时想起咸安帝,那是他最初认定的母亲,讲述咸安帝的贤明、她与定安皇后的深情故事是百姓们乐此不疲的,他更并非没有听过广陵郡王草菅人命的罪孽,因此接受自己是父亲背叛了咸安帝与姑姑私通所生,对谢灵雎来说并不容易。
他在山顶上坐了几日,看日出日落,又砍倒了一片竹林,挑了些背下山来,还是接受不了。
下山的时候,他正巧遇见村子里引水浇田的竹道坏了,而谢容正在检修,谢灵雎带下来的竹子正有用,那温润如云的女人招招手让他过去,她只有一只手,便是指导着谢灵雎帮她一起做,幽静的山路,长长的竹道,只有他与谢容两个人。
他忍不住将藏在心中多日的疑惑问出了口。
谢容削着竹子,只是清清淡淡地一笑: “好吧。你那时还小,我们一直以为你忘了来着。——身为人妹,与姐夫私通,还拐跑了姐夫,听起来确实很糟糕。不如这样,我将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你,是非曲直,你来判断,如何?”
谢灵雎想了想,点了一下头。
故事开始的时候,当年的广陵郡王薛瑢也是十三四岁。
那个时候的薛瑢和现在很不一样,她太年轻,气盛,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自以为满腹才华,不明白为什么不论她的功课多么出色,母皇都不喜欢她,更不明白为什么父君不希望她在课业上太出色。时日长了她学会放下不去在意,只是有时心中难免怿怿,也只有与四姐能说上两句,四姐也总是温言宽慰一二。
那是挺普通的一日,她去向父君请安,在父君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萧纯钧。
后来想想,那时边疆逐渐安定,母皇决心开始裁撤军队,为保军队平定,也为给陪伴她出生入死的伙伴们一条活路,她将众将士的子女召入京中,既是为质子,也是要安排与世家联姻。皇后形同虚设,便是彼时身为淑君又唯一懂得母皇政治理想的父君来暗中承办这些。
一众公子之中,最年幼的余宝想家哭了起来,其余质子都不敢在淑君面前失礼,只有萧纯钧,他半跪在余宝面前,用余宝自己的锦帕轻轻地给余宝擦着泪。
——说来小八也是一见就喜欢余宝呢,拉着余宝的手,奶声奶气地讲:小余儿,不哭。
她还记得那日的无换穿着件浅青色的箭袖,乳白色的镶边,银丝勾着宝相花暗纹,浅淡的颜色衬着他如蜜般的肤色,更加显出一种奇异的艳丽。他漆黑的头发竖起马尾,静静地垂在背后,几许碎发拢着初见英俊的稚嫩的脸庞。他听见通报,抬头向她看来,那双眼睛沉静,带着些许方才安慰余宝时未退的温柔。
她是母皇最为宠爱的淑君所出的皇女,自幼见惯了京中的美貌公子们。只是美貌见得多了,自然明白那只是皮囊,并无意趣,身处皇家,也自然而然会习得看透人心的本事。
萧无换是澄澈的。
固然他聪慧,懂得隐忍也懂得隐藏锋芒,但他是澄澈的。许多年后想起,她当初一眼看进他澄澈的眼眸,便再未能自拔。
只是她当时调皮了些。
遇到心仪的少年,总忍不住开屏的孔雀似的在人面前晃一晃,念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不肯搭理皇女,她便躲着人偷偷去,变着法儿地出些新意——她知道他在京中不好过,无知对他来说是危险的,便费力搜集消息,给他讲京中高门种种八卦与隐秘,结果没说两句他便面红耳赤,推开她便跑了,从此认定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她也知道他课业跟不上,被严格的太师罚得天昏地暗,便按照每日的课业给他写趣事笑谈,谁料被阿璋看见,攒起来也成了一本《不庄周》。她帮他学习礼仪,安排衣料和首饰,而他虽然讨厌她总是翻墙爬窗,也不愿与她有太多牵扯,但对她的好意渐渐也还是愿意接受。毕竟,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护着他,对他好,他是明白的。
她对自己的心意一清二楚,只是也明白,对于他当时的处境,她的心意是危险的,因此她从来都掩藏得很好,只是逃不过那多智近妖的萧含章的眼睛罢了。好在萧含章那样挑剔的人,对于她对自家弟弟的心意也只是在宰了她无数顿美酒佳肴又拿了她大半小金库和宝贝收藏之后,十分勉强地接受了。
此外还有——她知道四姐也喜欢无换。
四姐对无换的喜爱是摆在明面上的,那时的四姐已是夺嫡的热门人选,京中的公子们趋之若鹜,见她偏偏对一个在他们看来相貌丑陋的男子倾心,便对无换使尽了法子为难,无换一向不精于内宅手段,一时被欺负得极惨,她虽极力护着,可女男大防摆在那里,总有顾不到护不住的时候,闹得连母皇都申饬过几次。
自幼,若是四姐和她都喜欢什么东西,区别于寻常人家总是姐姐让着妹妹,父君总是让她让着姐姐。但是无换不一样。无换是人,不是东西,而且她敏感地觉得,四姐对无换的喜爱来得偏执,来得宛如空中楼阁,其他的所有一切——包括皇位,她都愿意放弃,但是无换,她不愿意。
那时候她以为,自家姐妹嘛,一切都好商量,一切都看无换自己的意愿,四姐或是自己,应当由无换来选。
那时她是有自信的,因为她明白无换的志向,将来阿璋会做幽云军的元帅,无换则想要留在她身边辅佐,无换是向往边疆的雄鹰,所以他不能是深宫君傧,却可以是她这个玩世不恭的亲王的王君,单凭这一点,她便觉得自己很有胜算,甚至得意忘形地想,他想要做什么她都愿意惯着他,她知道寻常人口舌会怪罪他混迹在军营之中贞操有疑,但有她在,这样的话不会有人敢说。
无换想要辅佐阿璋,她也想要辅佐四姐——自家姐妹,争风吃醋是关起门来的事情,什么也斩不断连着她们的血脉。
十六岁就藩时她踌躇满志,誓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她相信她可以用这功劳向母皇求来无换为王君,也相信自己会成为四姐的左膀右臂。雁回坝就是这样建起来的。她并未觉得这堤坝有什么特别的了不起,只是想着,这是她与无换将来生活的第一步,也是她助四姐治理天下的第一步。那时的一切都那么美好,都那么充满希望。
为着父君的生辰赶回京时,她认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已经决心要娶无换,为此,光明正大向他提出比武——为避免京中贵女骚扰,无换曾经放话,唯有赢了他的人才可以娶他,她想她这样提,他便能委婉明白她的意思,若是他愿意,自然会输给她。
匕首的事情,只是意外。
看他脸色变了,她吓坏了,连忙再三保证会给他修好,又答应把自己的全副家当赔给他,最后口不择言,道:我全身上下有什么算什么都赔给你!
然而他脸色骤然通红,旋身便走了。
他走了,她才呆呆地反应过来方才自己说了什么,被阿璋一拳打来:登徒女!
匕首修好了也是隐患,她只好央着阿璋陪她做了一把更好的,真的那把,她私心留下了。
母皇得知此事,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深意,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其中深远的含义。随后无换被迫拿着箭靶被当活靶子射的事,现在想来,应当是母皇做的最后一场戏——假装对幽云军产生疑心,观察四姐和自己的态度,最终决定要把挚友的儿子嫁给她们当中的哪一个。
四姐箭无虚发,而她每一箭都脱靶得离谱,无论母皇如何责骂她骑射太差,下一箭她还是不肯向着他。
母皇那时大概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便她是宝陵王的女儿,也愿意将无换嫁给她,将皇位传给她,也正因此,勾动了四姐的狠心。
父君生辰的当晚,她看见四姐违反宫规在宫中烧纸,并且偷偷地哭。
现在想来,应是故意让她看见的,那一番痛哭流涕,应也是知道她在听才说的,但当时的她,听清了四姐说的话,只是觉得如遭雷击——原来她们并不是亲生姐妹,原来四姐的父君是因为她的父君而死,原来她并非母皇所出而是宝陵王的女儿,原来她注定争不到皇位也争不到无换。
她将匕首还给无换时,无换第一次向她流露了青涩的情意,她却躲躲闪闪不敢回应,生怕污了他的名声,在他困惑又受伤的眼神中,狼狈地逃离了京城。
她能想到的唯一的保全自己,保全父君也保全无换的办法,就是放浪形骸。
无换甚至偷偷地来看过她,对被风月泡软了骨头的她失望至极,可他还是照顾了醉得人事不省的她,甚至在晨光里,怀着希望地,青涩又笨拙地吻了她,请她重新振作。
她却不敢看他。
黑火破关。
她不敢表露,但多年在暗中爱他,她轻车熟路。她密切关注着幽云州的情况,却在消息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她的好友,苏言豫的妹妹苏言琛说,苏言豫一早就离开了京城,而这几天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苏家庄子上的人都不见了。
她不愿意承认,却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她不能坐视幽云州沦陷,不能坐视无换和幽云军民孤立无援,更不能接受四姐如此草菅人命,她求过辛彦来,带着广陵府库里她积攒起来的粮食,星夜兼程奔赴幽云。
除了苏言琛,她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伴读,赵仲甫。
她却没有想到,正是赵仲甫背叛了自己。
在兰陵如血的残阳之中见到四姐的时候,她感到一部分的她死去了。那个曾经和四姐一起玩耍长大,被四姐照顾过安慰过的她死去了。她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厮杀得精疲力尽之际,却仿佛时光定格一般看见,远处的四姐张弓搭箭,她向来温润的眼眸中只有冰凉决绝的杀意。
她勉强旋身,箭矢划过她的手臂。
箭上有毒。
她认得那毒。那是‘攻心’。幼年她曾见到四姐给宣君下毒,但是四姐哭着说那是因为宣君欺凌父君,在这深宫之中若是心慈手软,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错。狠心。这是姐姐你教我的。她这样想着,拔出无换的匕首,决绝地砍断了自己的手臂。
可是姐姐,你此刻给我下这样的毒,究竟是心狠想要看我在挣扎之中死去,还是心软,给我留了一条活路呢?这条活路,是因为你我的姐妹之情,还是因为,你不愿让我死去成了他心底的白月光,还要留我活着折磨,炫耀自己的胜利呢?又或者,你自己也不知道。
断臂之痛,痛得钻心,她几乎要昏死过去,却又痛得清醒过来,靠着灵药强行维持清醒,带着队再一次逃离四姐的追捕。
一定要撑到魏将军来。一定。
如此她三战三逃,才终于到了幽云境内,再次被四姐阻击住之时,终于难抵伤重,昏死过去。
等到她醒来,却得知雁回坝被四姐炸毁,而无换得胜还朝,已经被母皇赐婚给了四姐。
她别无选择,只有入京请罪。
她手臂已失,身残无缘皇位,势孤亦无能力翻案,这一局她未曾参与的夺嫡,她已经输得彻彻底底。为了保住父君和无换,她本就打算一肩将罪责扛下,四姐提出以赈灾交换,其实算是意外之喜。
她没见到母皇,后来才知,那时母皇已经药瘾深重,朝政早就由四姐把持。
前朝闹得翻天,母皇一言不发。
白一言抬棺上殿,苏言琛无法承受真相之重,既不愿好友蒙冤,也无法揭发亲姐,自缢身亡。
最终,她逃过一死,被罚一百脊杖。
四姐亲自来颁旨,亲眼看着那一百脊杖落在她背上,打得本就重伤捡回一条命的她奄奄一息。半生半死之间,她看见四姐复杂的神情,似乎有疼惜,也有痛快,有恐惧,更有隐隐的兴奋。
四姐把药粉撒在她的后背上,痛得她发抖,疼痛所致的嗡鸣之中,只听四姐在耳畔凉凉地道:七妹妹,别死了,来日我与无换的百年好合,还须你来见证。
这理应是一句诛心的话,却意外激发了她生的意念——这局棋输了,但她还不能死。四姐不会是个好皇帝的,她夺不回无换,也要尽力保住无换。她从前便会的,便做过的,如今她也一定可以。不仅是无换,还有这天下的百姓。她活着,才有赎罪的希望。
面对无换的时候,当然是痛的。
天大的冤枉啊,怎会不痛。他见到她伤痕累累的模样时太过焦急,甚至忘记掩藏自己的情意,她看到四姐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霾,明白自己必须要激怒无换,让他当着四姐将这份情意断得彻底,他将来在四姐的后宫中才有生机。
她还记得无换盛怒之下要扇自己一掌,看她皮开肉绽眼中却仍有心疼,竟然下不了手,她想,打啊,不打不行的。
她只好说:不过是些寻常百姓……
他一耳光打上来。
她却想,好生疼的一巴掌。但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碰她了。
谢灵雎听到这里,已是满脸的泪。谢容姑姑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她竹道修得差不多了,连忙拍掉手上的竹屑,摸了摸发觉随身未带帕子,便干脆用自己那只空的棉布衣袖来擦他脸上的泪痕,轻柔笑道:“怎么哭作小花猫一样。”
谢灵雎问她:“你当时当真只是那样想吗?”
难道没有委屈,没有愤怒,没有责怪他不懂她不信她。
或许也有。只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了,何况知道,他不过是受了四姐的蒙骗。连她也逃不出的蒙骗,又如何能怪他。不愿让他心怀愧疚,她便也不责怪他,慢慢地,便只记得当初这有些不正经的风流想法了。
她又道,后来的许多年,她一直护着无换,看着被剪去翅膀关在金笼子里的雄鹰,她心痛如绞,因此四姐想要看她爱而不得,她就给四姐看,把自己踩到泥里头去。四姐不会让她死的,就像一个戏子不会杀掉最捧场的观众。只是折堕尊严,只是皮肉之苦,如果可以换得无换的平安,她觉得很合算。
再苦再难,这一局棋,她也不肯投子认输,被迫藏到青楼里去,便在青楼里混出名堂来,精研医药,给青楼男子们治病,又在青楼男子们的掩饰下,天南海北地逛,寻找能够让百姓充饥的粮食。闲来,她一季一季地熬着,等待着她的庄稼成熟,又一遍一遍地重新画着雁回坝,她明白,如那般炸毁雁回坝始终是个隐患,如果雁回坝还有机会重现世间,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它固若金汤。
肯定是苦过的,痛过的,但或许是已经熬过来了,如今再回头看,竟也不觉得什么。
后来有一年除夕,无换再次被四姐废入冷宫,她担心无换,加之冷宫守卫不严,便偷偷前去探望,谁料四姐喝醉竟然来了,又拿了下了药的春酒,竟要强上无换。
她在房梁上实在看不下去,干脆出手打晕了四姐,被下药的无换怨愤交加,险些就要掐死四姐,还是这弑君实在藏不过去才被她劝住,原本他是硬扛着那药也不肯让她碰他的,然而药物作用之下他神志不清,以为又回到了当年,抓着她质问她是否贪污以致广陵洪水。那苦涩的真相她忍耐了太多年,终于在他在她怀中再次质问她的时刻,再也忍耐不住。
她说我没有。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说我相信你。
最后的委屈和苦痛也在这全无保留的信任面前消融,她低头去吻他,正如她肖想了多年的一般,正如她当年欠他的一般。
“然后就……”她想要暗示,想要比划,不过对着两眼清澈的儿子,不知怎么解释。
她曾经很喜欢看他挽缰骑马,那夜他攥着她的衣襟在她身上起伏,修长双腿夹在她腰侧,劲瘦腰身追逐快乐,摇摆惑人,正如同他挽缰骑马一般胜券在握又矫健美丽。气息交缠,唇舌相依,月光之下雪色之上,她们是炙热的一场癫狂,无所谓她是不得清白的罪臣,而他是她姐姐的皇贵君。
药力太强,便是他也抵挡不住,身子泛软,脸容潮红得如艳花,提不起力,只有蹙眉低喘。
她便翻身把他压在下面,轻哄着他让她来给他他要的,他沙哑的嗓音放声叫着,有力的双手在她布满疤痕的后背上划开新鲜的血痕,而她只觉得快意,低头与他额头相抵。
不知怎的,他忽然注意到她少了一只手臂,抚摸着她空荡的袖管,忽然低泣起来,问她:你的手呢?
她笑着答他:不要了。
怎么不要了?他说着,脸颊贴在她另一只手的手心,泪流满面又依恋地蹭着。不是都赔给我了吗?我两只都想要。我应该有两只的。
她忍不住又笑了。
低头吻过他,她说:没关系。值了。
“我和你爹爹就,一夜**?——唔。”
无换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背后,指节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一敲:“和关关胡说什么呢!”
她一脸无辜:“关关问他是怎么来的。”
“是上天赐给我的。”爹爹这样平淡地说道。
爹爹的这一世,太苦了。这些年细水长流又打打闹闹的平凡日子让谢灵雎看得清,爹爹真正喜欢的人就是谢容。他方才还困于自己是谢容与爹爹私通所生,此刻却不由庆幸,自己是谢容与爹爹的孩子。
“爹爹。”他说着,扑进爹爹怀中,湿漉漉的眼眸望着谢容,“我想回家。我想吃阿娘做的竹筒饭。”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只叫她姑姑,她似乎并不在意,也从未强迫。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叫她阿娘。她那双素来云淡风轻的眼眸微微睁大,随即泛起亮光,她垂下眼,道:“好,好。我…我这里还有一点没弄完。你们先回去,我——关关,阿娘随后便回去。今天晚上,我们吃竹筒饭。”
爹爹抱着谢灵雎的手紧了紧,沉静的黑眸之中,似乎也有微微的泪光。而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牵着爹爹温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薛瑢改姓谢,一是因为和薛比较像,二是因为谢容,即是谢天下容纳下她这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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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沧海桑田此心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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