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旅途，两人一度无言。
“你是C大毕业的？”大概是觉得气氛过于清冷，徐超人暖场问道。
“是啊，传媒学院的。”
“C大毕业的，工作了四年，怎么还没独立接案子啊？”徐超人有些不可思议。
李莳珍赧然，小声反思道：“可能是职业路径规划没做好。”
“诶，我记得C大有mentor的传统啊，你没找个好mentor帮你规划规划？”
“那我可能是运气不太好。”
徐超人见她情绪低落，贴心地转换话题，道：“对了，陈可汗也是C大毕业的，管院的。”
“哦，是吗？”李莳珍震惊了，怪不得初见时觉得那样熟悉。
“他在C大毕业后去了剑桥读MBA。”
“那你们两个是校友呀。”李莳珍无限感慨，她碰巧知道剑桥MBA的高昂学费。
“你知道我是剑桥的？”徐超人问。
“当然啦徐总监，员工还是学过公司历史的。”李莳珍开始胡诌。
“哦~”徐超人仿佛找到了缓解尴尬的话题，“那你给我介绍一下公司历史。”
“徐总监，您不是认真的吧？”
“你说呢？”徐超人悠然自得地握着方向盘，“你不会连公司历史都不知道吧？”
李莳珍摇了摇嘴唇，想到林淼之前跟她八卦过徐超人的履历，便试着投其所好，道：“咱们公司本来是个国企，后来私企化后，收购了灵运和汉人两家头部企业。”
徐超人满意地点头。
“我还知道，徐总监您剑桥毕业后在伦敦创立了汉人，汉人公司在我大一的时候还去C大做过演讲。”
徐超人吃惊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茬，原来交集在这儿。”
“什么交集？”李莳珍疑惑道。
“当时受邀去C大演讲的是陈可汗，作为汉人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和CEO，他在管院和传媒学院做了两次宣讲，你如果去听了演讲，应该见过他……诶，珍珍，你是不是要在办公室学一个月的狗叫了……”
李莳珍心乱如麻，喃喃道：“陈总……他竟然是汉人的CEO吗……”
“是啊，但是呢，你要搞清楚，他是联合创始人和投资人，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地把CEO的职位让给了他，但是他对广告一窍不通，业务上还是我说了算啊……”徐超人不甘人后。
“哦哦，那是那是。”李莳珍敷衍道。
“我接个电话。”徐超人戴上蓝牙耳机。
趁着这个机会，李莳珍争分夺秒地给岑溪发了条微信。
「爆炸消息！」
「陈可汗竟然是汉人公司的CEO！大一来演讲的人也是他！」
「天哪，他竟然是我朝思暮想的mentor！」
岑溪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李莳珍看了眼还在通话的徐超人，摁下了挂断。
嗖嗖嗖地进了几条微信。
「我靠！这是什么玄幻故事啊！」
「你怎么知道的？他跟你说的？」
「他还记得你？」
「你们不是没见过面吗？他怎么认出来你的？」
「我靠！我饭都吃不好了！」
「珍珍（大哭）我有预感，你的霉运终于到头，即将迎来第二春！」
“怎么了？有急事？”徐超人结束了通话。
“没没什么，快到了吗，徐总监？”
“下个路口右转就到了。”徐超人摘下耳机，问：“所以，你大一的时候见过陈可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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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地下停车场停好，徐超人走到后车厢旁边，叫她：“来搬东西。”
竟然真的是三箱豚骨拉面。
李莳珍抱着一箱方便面跟徐超人并肩站在电梯里时，忍不住问：“徐总监，您是不是没去看过病人？”
徐超人瞪了瞪她。
陈可汗一瘸一拐地开了门，看到徐超人的那一刻，突然一阵哀嚎。
再一秒，看到徐超人身后的李莳珍时，砰地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两人面面相觑。
徐超人猜测：“他不会是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片子吧？”
李莳珍猜测：“他不会只穿了睡衣吧？”
话音刚落，正主开门了。果然换上了白色衬衫和蓝色baggy休闲裤。
“你怎么来了？”也不知陈可汗这话是对谁说的。
“当然是来嘲笑你。”徐超人不客气地把泡面堆在门口，感慨道：“你这个狗窝真的是万年不变啊。”
李莳珍放下泡面，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口。
她环视四周。
这是个四室两厅的房子，硬装古朴大方，软装却十分简陋，只配备了一些基础家具，偌大的客厅里，仅一个白色的三座沙发，餐厅里倒是堆了几个纸盒，显得十分冷清。
“你住这也真是浪费。”徐超人拿着脱掉的外套不知道该怎么办。
“珍珍。”陈可汗唤她。
李莳珍望着离她一步之遥的男人，他剑眉星目，身姿挺拔。
“快进来。”他朝她挥了挥手。
“哦，好、好。”
她向他走去，仿佛穿越过万千星河。
原来，他就是那个在她大一迷茫期给予过她鼓励的人。
她在他面前停下，抬头望着他，心想，是你吗？
真的，是你吗？
陈可汗一定也感受到了异样，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末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吧，珍珍？”
李莳珍回过神，往后退了一小步，摇摇头。
“你的脚没事吧？”李莳珍问。
“还好。”
“打了石膏啊？”李莳珍愕然，她这才注意到他打了石膏的左脚。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说：“老毛病了。”
“你是不是又一天没吃饭啊？”徐超人在厨房里晃悠后得出的结论。
“那我煮点泡面吧。”李莳珍话接得流畅。
“好嘞。”徐超人对这样高情商的员工相当满意，“两包，我要两个荷包蛋，谢谢。”
李莳珍卷起袖口，轻叹一口气，底层小员工真是命苦啊，给甲方爸爸做饭也就算了，公司领导也要喂饱。
“李莳珍，我听到你叹气了。”被徐超人逮到了。
“呼吸，那是呼吸，”李莳珍忙道，“我鼻炎，呼吸声比较大。”
“还是叫个外卖吧，”陈可汗忽然道，“伤筋动骨要补充营养。”
李莳珍干活的手停下来，掏出手机，问：“两位大佬想吃点什么？”
“你别忙活了，让你们徐总监点。”陈可汗冷声道。
“行行行，我点行了吧……好了，下好单了，等一下，我先接个电话。”徐超人冲李莳珍眨了眨眼，匆匆钻到了洗手间。
喧闹的客厅忽然安静下来。
李莳珍抽了张纸擦擦手，若无其事地往陈可汗身旁凑了凑，问他：“喝水吗？”
“你不用这么拘束，坐下吧。”他拍了拍身旁沙发上的空位。
李莳珍在沙发另一头落座，搓着手，有些无措。
“听说你们今天去公司汇报了？五个方案我都看过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陈可汗竟然问起了工作。
“没什么了，陈总。”一聊到工作，李莳珍瞬间披上了乙方的外衣。
“好，那就按照第三套去做吧，刘部长和范经理应该也已经初步表达过意见了，按照那个意见去落实吧。”
“好的，陈总。”李莳珍唯唯诺诺。
“你叫我什么？”陈可汗面露不满。
“哦，可汗，”李莳珍咬唇，怯生生地问：“其实，我有一些疑问，不知道……”
陈可汗打断她：“有疑问先保留。”
“啊？”这出人意料的回答，怎么感觉他有些心虚呢。
“哦。”
徐超人还在打电话，但客厅的气氛已经尴尬爆表。
“陈、陈总，您的邮箱能给我一下吗？我忽然想到第三套方案有一些调整，我一会发给您最新版。”李莳珍可不是会轻易言弃的人。
“发给我秘书，你有他的邮箱。”
“哦，”李莳珍灵机一动，“那您的名片能不能给我一张？我还没见过您的名片呢。”
陈可汗狐疑地看着她，慢慢地挪到了沙发中间。
“那……我可以加您的微信吗？”她掏出手机，打开扫一扫。
“李小姐。”陈可汗沉声道。
李莳珍怯怯地收了手机。
“……你到底想问什么?”
恰好这时徐超人打完电话，走进客厅，笑道：“小姑娘想加你的微信，你同意不就完了，你一个万年单身狗还需要守什么戒律不成……珍珍别怕啊，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唔，谢谢徐总监。”
李莳珍发送了好友申请，陈可汗倒也爽快地通过了。
她备注：A公司陈可汗，想了想删掉，重新打上：mentor。
徐超人叫了佛跳墙和鱼汤，李莳珍感慨自己的钱包又躲过了一劫，但也不好占领导的便宜，便说：“我减肥，我就不吃了。”
“叫了你的，不吃就浪费了。”
“谢谢徐总监，额，陈总一天都没吃饭了，胃口应该不错。”李莳珍硬着头皮说，当着公司大领导的面叫甲方老总的名字这种事，她还真干不出来。
“还叫什么徐总监啊陈总啊，你叫他可汗，叫我超人就行，别客气。”徐超人笑吟吟道，经过这两次观察陈可汗的态度，说不定他这个万年铁树要开花了。作为好兄弟，他一定要帮着护好这微弱的小火苗。
“哦，好。”李莳珍帮着拆了外卖包装，递给陈可汗一份佛跳墙。
“对了，刚才我领导给我电话呢，让我回去吃饭，我就不陪你了，珍珍你呢，吃完也赶紧回家吧。”徐超人用他拙劣的演技试图征服二人，“哦，这个鸡汤我给我们领导带着了哈。”
李莳珍蹙眉。
“叶赫。”陈可汗答疑解惑道。
“哦哦。”
徐超人走后，余下两人也只是沉默着喝汤。
李莳珍收拾好残羹冷炙，抬眼看了下挂钟，“那……我先走了。”
“帮我把垃圾带下去。”陈可汗打开电视，看起了球赛。
“哦，好。”
“帮我把拐杖拿过来。”
“哦好，我扶着你吧，你想干什么？”
“我去洗澡，”陈可汗问，“还想扶着我吗？”
李莳珍脸上一红，把拐杖丢给他。
陈可汗站起身，拐杖却没拿稳，身子一歪，朝地上栽去，李莳珍迅疾一跃，好巧不巧地钻到了他的腋下，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低头，正好吻在了她的右颈上。
空气在这个瞬间迅速凝结。
“……陈总？”她脖颈上一凉。
陈可汗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因为后推力重重地摔在了沙发上。
“你没事吧？”李莳珍哑然失色。
“你别过来，”陈可汗摆摆手，忍着痛道：“珍珍，你先回去吧，明天见。”
“你、你确定没事？”
陈可汗咬着牙摇摇头。
李莳珍将慌乱中关上了门，然后靠墙坐了下来，她需要时间去缕清思绪。
2015年的夏末，一心想读医的李莳珍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危机，她被学校调剂到了传媒学院，对新闻和广告毫无兴趣的她，动了复读重考的心思。
直到十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她误打误撞地听了汉人公司的宣讲会，听到创始人CEO激情澎湃地讲述伦敦历险记以及后续国内本土化的困难，她才渐渐产生了兴趣。
会后，她找到那位CEO，问：“Alex，我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留个联系方式？”
那位CEO非常平易近人，给了她电话号码和邮箱。
短信有字数限制，所以她就给那个人发了几封长信。有来有回的，就这么过了大学四年。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经过了八年的光阴，星河流转，竟然让他们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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