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的时候已经七点，她敲下最后一个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腰上一阵阵地疼，多么宝贵的腰啊，就要献给公司了。她到洗手间换了一套运动服后才摸出手机给岑溪打电话。
“我刚下班，跟教练约了八点，你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吧。”
岑溪是李莳珍的大学同学，与其说是大学同学，不如说是死对头。
她们成为朋友后的某一天，她跟岑溪一起回忆过去的时候总结说，两个像极了的女人，要么是最好的朋友，要么是最危险的敌人。
不幸的时候，大学四年里，有三年零八月她们是彼此最危险的敌人，彼此看不顺眼，甚至对对方恶语相加。
毕业之后，岑溪留校读研，也转了专业，从新闻传播转到经济管理，读了三年研究生后，她继续留校，读了博士，如今是她读博士的第2个年头。
那么，李莳珍呢？
毕业之后，她辗转于一个个小的私营企业，做一些不需要技术含量的广告策划案。四年下来，她跳槽了三次，终于成功加入微型摩登——这个国内殿堂级的广告公司，做广告策划，由于职业规划较差，26岁的她，尚未能独立负责广告案，依旧在公司底层挣扎。
李莳珍在晚高峰的街道上慢悠悠地边走边想，工作的超快节奏让她有些头昏脑胀。她走到母校C大附近的一幢大楼里，按了电梯上楼。
岑溪已经盘腿坐在瑜伽垫上了，李莳珍脱了鞋，冲教练笑着打了个招呼，挨着岑溪身旁坐下来。
岑溪跟了个好导师，项目经费不断，透明的和不透明的收入加起来比李莳珍的工资还要高，更何况这个瑜伽会所可以开具发票，报账之后等于一毛钱没花。听到岑溪扬眉吐气如是说时，李莳珍不得不羡慕地啧啧嘴。
“好，我们开始上课，盘腿坐好，肩背挺直，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教练甜美的声音像水一样流出来。
“今天遇见个奇葩，一会儿跟你说。”岑溪匆匆说完后闭上眼睛。
“我也遇见个奇葩。”李莳珍飞快地盘好腿坐下，闭上眼睛。
十分钟的静坐，水流在耳边叮铃铃地响：“慢慢地睁开眼睛，两脚向前伸，放松一下腿部的肌肉……”
跟着教练做了几套动作，李莳珍已经汗流浃背，她感觉到端坐一天憋屈着的筋骨都伸开了，全身像一台呼吸机一样，源源不断地从外界摄取着营养。
瑜伽课结束后，两个女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到大楼的咖啡厅里喝茶。
“两杯蜂蜜柚子茶。”她没看酒水单也知道价钱，十五块一杯，她俩还消费地起。
“我今天碰到了个真正的奇葩，是个在职博士，好家伙，笑死我了！”
“怎么了？”
“下午我们课题组正在办公室里讨论，这家伙忽然冲进来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他一本正经地听我们课题组的发言，还像模像样地拿笔记本记了记，提了两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重点是，他谁啊！然后半个小时后，他忽然收拾东西飞快地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弯腰对我们说：‘对不起，我进错办公室了’然后他就镇定自若地走了……”
岑溪边说边翻白眼，她有严重厌蠢症。
蜂蜜柚子茶驾到，李莳珍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险些呛到，她轻轻咳了两下。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家伙居然忘了带走他的笔记本，翻开笔记本，只见最后一页新鲜出炉了一个可爱的猫头，我的天，hello kitty也不能画成那样啊。”
“然后呢？”
“然后我们继续开会，忽然他又进来了，问我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写着‘顾是侯’的笔记本，我们一致都说没有看到，他就悻悻地走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给他个教训。”岑溪挑挑眉毛说，“不过他的笔记本在我手里。”
“他叫‘顾是侯’？”这么好听的名字挑起了李莳珍的兴趣。
“挺好听的吧？”岑溪笑问李莳珍道：“你不是也遇到个奇葩吗，快说说！”
李莳珍的脸立马耷拉下来，“我的名字被一个奇葩客户嘲笑了一下午。”
“怎么回事？”岑溪脸上立刻泛起了八卦之光，眼睛闪烁。
“大汗问我会不会把脉看病；问他需求，一律回答随便，我真是……你也知道，我这次能不能独立负责项目，成败在此一举啊！”
“你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出来？”岑溪反问道。
“没有，”李莳珍长嘘一口气，泄气地说，“我恐怕是得内伤了，奇葩是伤人于无形啊。”
“恐怕他别有用心。”岑溪忽然叹道。
“什么意思？”李莳珍一个激灵从靠背上弹起脊背。
“你有他电话吧？”
李莳珍点点头。
“那就对了，”岑溪优雅地喝了一口蜂蜜柚子茶，像电视剧里的贵妇那般拿捏得当地说：“我敢肯定，他此刻正等着你主动联系他呢。”
“这怎么说？”李莳珍问。
突然头上吃了一颗爆栗，听到岑溪撕破贵妇面具扯着嗓子骂她说：“在社会上混了也不是一两年，怎么这么简单的伎俩就看不明白！人家不给你提需求却给你电话号码，明摆着等着你再联系他，去求他呢！”
“噢，”李莳珍恍然大悟，一脸崇拜地问她道：“你一个在大学校园里混迹的，怎么一副很懂水深的架势？”
“那当然，在学校摸爬滚打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识过，陪酒我都去了不下十回了！”岑溪撇了撇嘴，乜她一眼，道：“反倒是你，换了一家又一家公司，本来指望着你当个职场小铁人，结果却是个锡纸货色！”
李莳珍才不把岑溪歹毒的鄙视当回事，继续喝蜂蜜柚子茶，猛地，她抬头望着对面那个损人不利己的女人，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自己的愚蠢无知、可笑天真了？”
李莳珍笑嘻嘻地摇摇食指说，“不，我明白了，你看上那个顾是侯了。”
岑溪的脸刷地红了，很快，她僵硬地笑了笑，承认道：“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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