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光又一次洒进了屋里，打在被子上，像是给它镀上了层金边。
楚玥从床上爬了起来，缓步走到梳妆台前，静静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上细微的裂痕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就和那日在卫生间里看到的一样，只是没那么深。
镜中的人像已然扭曲，很模糊，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
自打她想起来那些事情，周围的环境就像变了一样，让人更琢磨不透了。
就像是它也懒得再演下去了，索性向她明示这一切。
这儿是幻境。那她之前看到的那些又是什么？
楚玥在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外面又套了一件外套，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太阳的光芒更加刺眼了，就像是在有意针对她一样。
不变的是小文，就像是许下了一个没有契约的誓言，她会一直在那里等她，风雨无阻。
楚玥上了车，她头一次摘掉了那厚重的头盔，将耳朵紧紧贴在周文的背上，静静听着她的心跳。
一下，两下……哪怕在幻境里，她的心跳也依旧有力，这让她觉得她是鲜活的，但也让她产生了这儿并非幻境的错觉。
是啊，正是因为小文和她记忆里的那个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否定自己，一次又一次固执的认为这里并非虚假之地。
校门口，树上的叶子依旧是翠绿的，卖早点的阿姨还是将摊子支在了荫凉里，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楚玥下了车，买了两个包子，小跑着回到了周文身边。
“今儿怎么有兴致到这儿吃早点了？”
周文接过她递过来的那个包子，冲着她歪了歪头。
那身影再次和记忆中的人合在了一块儿，像是某天早上，她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楚玥低头看着手中的包子，似乎每次自己触碰到某样物品的时候那些记忆都会涌现出来。
她好像能够摸清规律了。
“今天走的急，所以只好来这边吃啦。”
楚玥抬头对上周文的眼睛，小文望着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摊，抬手向后指了指，示意她坐上来。
“走吧，离教学楼可还有一段路要走呢。”
楚玥点点头，再次坐了上去。
周文骑得速度并不快，楚玥环着她的腰，静静望着那些匆匆从她眼前略过的景象。
树上的叶子郁郁葱葱的，最上端的那些被太阳光打到，呈现出淡淡的黄色。
它们快速从她眼前闪过，向后看去，它们却仍旧在那儿，只有自己在不断向前。
风从前面吹了过来，虽说大部分都被小文用身体挡住了，却仍旧有一些会钻过缝隙，轻轻打到她的脸上。
终于，车子缓缓在楼旁的车棚里停了下来。
楚玥下了车，在棚子外面悠闲地晃悠着，等着小文把车子安顿好。
上了台阶，进了楼门，走到楼梯口再上一层，转个弯，就到办公室了。
散落在地上的阳光还是那么均匀，它们穿过树叶的缝隙，透过窗户，好不容易才落到地上。
树叶的影子遮住了部分光线，但那些余下的光点，却像金子一般闪闪发亮。
桌上，那张合照依旧摆在那里。和家里的不同，这张看着多了些生机，人也比原先那张照片里要多。
那时候杜柯和若芸还都在呢……
鸟鸣声穿过玻璃传入了楚玥的耳中，窗户只微微开了一条缝，风能钻进来，带着一丝丝的凉意。
她转过身，望着窗外缓缓飘落的树叶。
它在空中随着风轻轻画了个圆，最后消失在视野中，大抵是落在地上了。
果然，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梦幻却又不真实……
但如果这儿是个幻境，她又该怎么离开这里呢？
如果这里的所有事物都能引出她的回忆，那是否说明这个地方本身就是由她的记忆构成的呢？
楚玥自己也没太想明白，她只知道，她要想办法离开这儿。
可……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离开呢？
明明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小文就在自己身边，也没有那些烦心事会来叨扰自己。
可，自己还是想要离开这里。
是因为这里不是现实吗？还是因为这里的小文也只是虚幻出来的人物？
可能都不是。
但如果自己一直沉沦于幻境，现实中的小文又该怎么办？
小文那家伙……早就离不开自己了。
她一定会着急的，说不定自己这会儿正在医院躺着呢。
要是自己在不醒，她肯定会急疯了的。
可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呢？
楚玥的胳膊撑在桌上单手支着自己的脸颊，无聊的吹气逗弄着自己的刘海。
那盆橙黄色的向日葵依旧在桌上摆着，看起来比那天要有活力的多。
楚玥将那盆向日葵拿近了些，伸手，轻轻摆弄着它的花瓣。
忽地，像是有什么东西粘上了她的指尖，有些粘
腻。
她把手抽了回来，食指上的液体呈鲜红状，看着有些瘆人。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手被花上的倒刺划破了，可将那些液体擦除后却是什么也没有。
很奇怪，如果这些红色的液体不是血液，那它能来自于哪儿呢？
这么想着，楚玥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那盆向日葵。
按理说向日葵的汁液是透明的，不应该是红色的，但……
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楚玥将那盆向日葵转了过来。
果然，红色的汁水顺着茎缓缓流入了土里，就像是血一样，让人光看着就觉得害怕。
血……
像是那些汁液散发出来的味道，带着一股浓浓的铁腥味，是血的味道。
这景象似乎只有楚玥一个人能看见，她环顾四周，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那盆向日葵。
一瞬间，那些不知名的记忆画面又涌了上来，只是这一次更为零散，也更杂乱。
楚玥只感觉自己像是躺在地上，周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很痛，可她说不出是哪儿在疼。
就像全身都碎掉了一样……
高楼、窗户、阳台。
这些画面反复在自己的脑中穿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这次又想要通过这些画面来告诉自己些什么？
楚玥只觉得此刻脑子要炸掉了，那些画面一次又一次的更换着，弄得她有些想吐。
许是应激反应，她伸手推翻了桌上的东西。
那盆向日葵就这样被她打翻在地，花盆碎了，土也连着洒了一地。
而周围的人，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这里发出的声响，依旧自顾自地干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楚玥愣愣地望着那棵倒在地上的向日葵，脑子还是有些发懵。
就好像……
自己也和这向日葵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坠落。
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坠落……
风吹了进来，带动着白色的窗帘，像是个晚上，自己的身上什么束缚都没有，就这么坐在围栏上，像是随时都能翻下去。
可自己为什么会坐在那里？
而且……幻境里的夜晚，她好像还从未见过呢。
脑中又开始嗡嗡作响。“翻下去，翻下去。”像是有人不停的在对自己重复这三个字。
伴随着那一声声的呼喊，脑袋里的那个念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唯有死亡，才能终结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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