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人在任何地方都能重聚,因为他们从未走丢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棠宁被一阵鞭炮声吵醒。她简单收拾后下楼,檀西穿了件薄外套,就站在院中的乌桕树下。
高挑的背影气质超群,棠宁走向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变慢。
“外面的声音吵到你了?”
直到他转过身,笑着与棠宁搭话,棠宁才回神,自己刚才竟然看着人发呆了呢。
不过也不怪她,檀西比七年前还要高大,还要耀眼了。
“是啊,好像听到了……放鞭炮的声音。”棠宁讷讷回答,不知为何,看到这样的他,心里还有一丝紧张。
“从前在华川的时候,你不是吐槽一到法定假日的时候,婚宴酒席越多,你忘了?”
昨夜误会解除,两人的关系显然拉近,如今听他谈起华川,最后一丝紧张也散去了。
棠宁扑哧一笑,气氛活跃起来。
“我那不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在家,我去吃酒席,谁陪你啊!”
“所以……?”棠宁反应过来。
檀西勾唇微微一笑,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魅力。
“寨子里有人结婚。”
“结婚?”
棠宁诧异极了,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看见过苗族姑娘的婚礼呢!
“是阿银结婚!”
这时苏藤从外面跑进来,一脸喜气。他今天穿的喜庆,一入内朝着两人显摆手里的喜糖。
“阿银?”棠宁念着这个名字。
苏藤的嘴是个没把门的:“阿银就是隔壁客栈老板的女儿,长的可漂亮了,说起来,她之前还……”
苏藤的话被檀西打断。棠宁觉得两人一定有秘密瞒着她,但苏藤被檀西找了个借口叫了出去,她没机会再问。
“走吧,知道你想看,带你去参加苗族婚礼。”
-
棠宁和檀西走在路上,她借着看风景的契机打量檀西。
这人不想说的事,你果然从他脸上探究不出分毫,只是他们隐瞒的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棠宁心里郁闷,只顾着埋头走路,一路上冲他们打招呼的人也没注意看。
“是檀西吧!”直到一道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棠宁抬头,一位穿着苗族服饰的阿婆拦在他们面前。阿婆胖胖的,背上还背着一只小背篓。
她说着话,又从背篓里拿出两只果子递给檀西。
“前几天听苏藤说你又要出门,我还想说在出发之前送几篓刺梨给你,你带给你妈妈。”
棠宁盯着那黄彤彤握在檀西手里的果子,想必这就是刺梨。
“你妈妈手工好,从前住在这寨子里的时候,她帮我补衣服,我就去后山给她摘刺梨吃……”
她说完才注意到棠宁,对这脸庞有些陌生,盯了许久,“这位是……”
“阿婆,我叫棠宁。”檀西的回答在唇边,被棠宁抢先,“我……是檀西的朋友。”
阿婆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转,不知为何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来回想,可能是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别人是【人人】,他俩都快成一个【从】字了。感觉不像普通朋友。
感觉到阿婆的疑惑,棠宁轻咳一声,稍稍分开了些。檀西却在此时握住她的手。
“阿婆,她是我女朋友。”
棠宁的心一震,檀西把她的手握的很紧,这件事,已经是他心念已久的事情。他从未如此肯定。
“哦……好、好……”
阿婆被他的阵势吓到了,随后恍然大悟。
自从两年前这孩子来到寨子里,她把他当孙子看,还给他介绍了好多寨子里的姑娘,可惜他都没看上,那时她便知道他是在等什么人……
如今看来是如愿了!
-
棠宁和檀西绕过吊脚楼,已经能看见不远处挂着的红绸子了。
经过刚才那一遭,棠宁对檀西的七年更加懊悔。檀西知道她在想什么,避重就轻地说,“当年我提前就将我妈接了出来,所以檀九良闯疗养院时,她根本没在里面,所以后来跳楼的人也不是她。”
棠宁默默听着,脸色有些发白。
“我让商商带话给你,让你不要有顾虑,认真备考,结果温意瑶利用商正兴让她骗了你,你以为是你害我妈跳楼,认为我再不想见你,而我以为是你怨我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
“棠宁,七年了,我一直都在找你……”
找了很多地方,留下很多足迹,都期望能找到你。
“结果你改名字了……”檀西故作轻松地一笑,这一笑轻松掩盖过这么些年的心酸。
“傅棠宁……可我还是喜欢叫你棠宁。”
-
新娘子很漂亮,棠宁见到了。她的酒量也很好,从那么多桌子敬酒过来,来到棠宁面前的时候还是那么精神。
“新婚快乐,阿银。”棠宁冲她微笑,她也微笑,但目光不住地朝棠宁身旁的檀西看。
“叶琳阿姨没来吗?”阿银发问,声音里才听出带了醉意。
“降温寨子里冷,就送她出去了。”
“哦,这样啊,叶琳阿姨确实身体不好……”阿银的声音有些落寞。
来的路上,檀西都与棠宁说了。
当年他将叶琳接出疗养院的时候,暂时住进文青的家里,等前些年叶琳精神好些了,才到寨子里暂住。
只不过最近檀西要离开,提前将叶琳安排了出去。
阿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棠宁脸上。她久久不说话,要把这张脸看出花来。
女人对这方面有种莫名的警觉。她直觉这阿银应该是喜欢檀西的。
一直掉线的地方接上了,刚才苏藤还在院里说,阿银之前还怎么怎么样……可不就是喜欢嘛。
棠宁有些醋了。明明刚才还说自己是他女朋友!
新娘子敬完酒后离开,棠宁的醋味在宴席结束后都没散。檀西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她心里堵的慌,干脆出民宿去走走。
寨子处于半山腰,随处可见乌桕树,云萝走着走着,竟然在石板路尽头看到了意外的人。
阿银换了件衣服,就是苗族少女平时的穿着,像是特地来见她。
“我好羡慕你。”她开口第一句话,让云萝不知道改怎么接。
“我记得第一次见檀西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好看的人,金阿婆说他是带妈妈到这里养病的,寨子里空气好,他就在这里住下了,那是我活这么大,最开心的一天。”
阿银弯着唇角,想到什么,眼睛都在笑。
“他住在这里,虽然人不太热络,但是架不住模样好看,寨子里的女孩都喜欢他,久而久之许多婶婶和阿婆就想给他说媒,可惜他一个也不喜欢。”
阿银想到这,笑容有些落寞了。
“金阿婆介绍我与他认识,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认识了她妈妈,她妈妈貌似以前受过刺激,有失忆的毛病,我送过她几次回家。阿姨很温柔,好的时候喜欢留我说说话,所以他见到我,也没有见到其她女孩子那样冷漠,我就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她说到此处,突然拉住棠宁的手,语气激动,“可是一个月前,我突然听说他要离开!其实他住在这的两年里,时常离开,我认为这次也一样,他总会回来,可是,他竟然把叶琳阿姨也送走了……”
他不会回来了,她知道。
“我去质问他,想他留下,却被告知,他一直在等一个人,他花了七年的时间寻找,走过无数地方都不曾想过放弃!我气愤,我嫉妒,我为了气他,故意的……在一个月内,答应了别人的求婚。”
阿银是醉了,明明是在笑,偏偏笑容像喝了黄连一样苦涩。
“我甚至想如果他能为我生一回气,也值了。可惜没有,他把你带过来了,他在告诉我,他从前对我说的都是真的,从来没有搪塞过我,他真的等了一个人……这么多年。”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力竭而出。
阿银还记得她伤心时不管不顾地冲着檀西吼叫:“你找不到她,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见你,她不相信你,她根本就配不上你!”
而檀西是怎么回答的呢,他只是用眼睛看着她,目光从未有过的冰冷。
“我爱谁,谁就配的上我。”
阿银走了,人生是自己的人生,她其实不该意气用事,或许她已经后悔,但是已经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而棠宁也只能从心底祝福她,余生常得欢喜之乐。
-
棠宁回到民宿,苏藤在门口坐着挂灯笼。等檀西走后,这个民宿就留给他了,装饰点红色喜庆喜庆。但他好像还没适应过来,冲着回来的棠宁笑说:“老板娘,你回来了。”
棠宁被他闹得红了脸,他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本诗集。
“前些天老板留在柜台上的,我忘记还他了。”
棠宁收好,最后忘了一眼红灯笼,回了房间。
她洗了个澡出来,微信里好几条信息弹出来。
有舅妈的:【最近降温,注意保暖,我给你说的事你放在心上!】
舅妈指的是相亲,如今年龄越大,焦灼的反而是她。棠宁不知道回什么,干脆回了个表情包。
还有一条消息是之前加的导游,棠宁前些天在她那定的特产到了,提醒她注意收货呢。
棠宁前些年去过不少地方,加过不少导游,这些年景区生意不景气,导游们各个使出浑身解数,她的朋友圈都快被他们刷屏了。
这一夜睡的很熟,梦里都是各种导游的声音,傅小姐傅小姐地叫。
棠宁醒的时候,手机又收到消息,是檀西发来的。
【醒了?我们去给舅舅舅妈买点特产。】
之前提过,檀西准备出去后去见见舅舅舅妈,他好像真把自己摆在男朋友的位置上了。还舅舅舅妈……
棠宁有些害羞。
她从床上爬起来,意外撞掉檀西的那本书。她昨夜顺手放在床头柜上了。
书本掉落在地,漏出里面的一截书签。
棠宁捡起,这才发觉手上这本其实不算是书。倒像是个相片册。
每页都贴了好多乌桕树的照片,还标上地点,在最后一页,他字迹潦草地写下这样一段话:
棠宁,或许思念是生命之树开出苦涩的花,遗忘从声音开始。
但我怎能遗忘?
字不成字句不成句,又或许是他在醉酒后写下。棠宁看着那一张张乌桕树的照片……
2017年4月17日,拍摄于滨城舟山景区。
2017年9月6日,拍摄于横江云湖路。
2018年2月,拍摄于华川。
2018年9月,拍摄于彭城溪山公园。
………
你曾说你喜欢乌桕,我走过好多地方,见证过无数地方的乌桕盛开。
棠宁,我时刻准备着与你的相遇……
棠宁抖着手,翻过一篇篇书页,仿佛翻过这七年他毫无希望的寻找。
棠宁抖着手,拨通电话。
导游的声音清澈标准,饱含热情:“傅小姐,最近又有出游计划吗?南山后海一代乌桕树叶已经变黄,一眼望去像金色海浪,团购价很划算的……”
“你认识一个叫檀西的人吗?”
棠宁捏着手机,打断她的话。
被猝不及防的一问,导游也懵了,手机里许久没有声音,就在棠宁以为自己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没人会回答的时候,对面突然出声:
“认识啊,之前旅游带队的时候认识的,说来也巧,我在好几个有乌桕树的地方见过他了,当时还以为是模特在拍照,结果他是一个人去旅游的……哦,对了,他在找一个姓唐的姑娘,还让我帮他留意着呢……”
棠宁一连打了好几个导游的电话,基本都是这个回答。
“傅小姐?傅小姐?所以你认识这位姓唐的小姐吗?”
手机对面的问题她已无法回答,她早已泪流满面。
棠宁批了件外套飞奔出去,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檀西。
她一路奔跑,用尽所有力气,就像是要把这七年的时光也跑回来。
石板路的尽头有一条河流,有苗族少女在河边洗衣,捣衣声声声入耳。
一棵乌桕树立在那里,枝桠繁茂黄绿相间,阳光洒下,如梦似幻。
檀西正从吊脚楼上下来,日光罩落在他纯白的衣角,仿若十七岁的他正向自己缓缓走来。
棠宁朝他挥手,正在此时,电话响了。
舅妈的声音焦急又无奈:“我说的事你必须考虑考虑了,二十三岁不大不小,我不是急着让你嫁人,我只是想有个人能一直陪着你,我和你舅舅能陪你一辈子吗……”
方萍的唠叨被棠宁打断。
“舅妈,我找到男朋友了。”
停顿过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檀西?”
“檀西。”
而笔记本的最后一句。
他说:
拥抱你的那刻,骨骼才像长出血肉。
你是我蹚过冬日过后,无尽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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