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乔岁野送来的八字时,以清慌的差点露出马脚,他很快镇定,在心中重新筹谋,心道:事已至此,不如以静制动。既然无法阻止梁舒查访我和姐姐的事情曝光,那不如将计就计。
佘则为人正直、沉稳睿智,心怀仁义,连卢管家的妻儿性命都放在心上,让他去追查姐姐的下落,总好过让躲在犄角旮旯的阴沟臭鼠去找,来的安全。
乔岁野站起身来拱手告辞,临走时还不忘对着唐剡连抛了几个媚眼,把唐剡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绕了半圈,走到唐剡跟前,微微弯腰,和他脸对脸靠的很近,唐剡甚至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脸颊传递来的,带着冰雪味道的丝丝寒意。
乔岁野带了几分调戏,说:“不止名好听,字也很好听。回渊,回见。”
说着,心情极好的走了,在唐剡眼中,留下一身数不尽的风流倜傥。
南宫令月冷言冷语:“以前是不管男卿女卿,现在是连男君都不放过了。”
佘则将纸对折后放在手边的桌上,对南宫令月说:“跟他们几个说一声,今晚‘帝台春’喝一杯。”
南宫令月点头去了。
唐剡看着乔岁野远去的背影,心道:如果梁大人因为查访左氏遗孤而丧命,那么剩余十五人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而丧命。这十五人连自己为何而死都不知道。可为什么触及真相的你却能相安无事?
他带着十二万分的怀疑,与佘则交换了眼神,默契之下,他起身追了出去。
“诶?”
以清略显担心:“回渊哥这又是去哪儿?雪天路滑,还受着伤呢,别摔了,伤上加伤可怎么办?”
佘则打开桌上的食盒,吸引以清的注意力。
根本不用佘则开口,只见以清双眼放光,咽了咽口水,惊喜的看着佘则:“大人,哪里来的甘蔗?”
桌上的食盒了放着一盘甘蔗,切成了小块的模样。
佘则说:“家里人给送来的,说是剑南节度使送来的贡品。”
他也说你不明白为什么听到以清说起拿着甘蔗打人,回头就去找了甘蔗来,只是看以清似乎很喜欢的模样,他也被带动的笑着。
“你喜欢吃?”
得到佘则首肯的以清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冰冷的甘蔗汁水在口腔里充斥着,带走了全部的体温,冻得他透心凉,冷的他牙龈疼。
佘则看他吃的开心,不由得也带着微笑,不爱吃甜食的他竟然被感染的也放了一块在嘴里咀嚼起来。
以清边嚼边说:“说起来,蜀都有一个桃花源,大人知道吗?”
佘则摇头:“从未听过。”
以清面带希望,泛着如有似无的哀伤,憧憬着的说:“渭水自东向西流动,在蜀都汇入沅水,听说沅水所在就是桃花源。那里芳草碧色,落英缤纷,夫妻和睦,兄友弟恭,邻里和睦,黄发垂髫,怡然自乐,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我啊,想在渭水沅水交汇处修一栋小房子,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采菊东篱,与世无争。”
他在心里畅想着,若是找到姐姐,他想带着姐姐、师父、大师兄,去那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
一个可以远离是非纷扰,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
一个一家人快乐的过日子的地方。
一直以来,他都听一德真人的话,假装一个卿,一个娇滴滴、柔弱弱的卿,装的久了,他便习惯了那样的自己。他总是在一德真人和以宁跟前故作的坚强,他不敢将自己真实的内心袒露出来,他怕他们担心。
只是他不知道,一德真人和以宁将他的坚强、脆弱以及对人间的仇视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他的装傻充愣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可是就像燃烧的地窖,无处喷发的热浪必定会引起大爆炸一样。
压抑久了,人必定会陷入崩溃。
所以以宁才会教他发泄。用济世为人来修补内心不断散发的恨意;用陌生人的善意来缝补他多年来缺失的爱。
或许是那日开诚布公道歉的佘则,是他用他的真诚和善良让他动容,他对佘则少了很多刻意的装乖讨好,却多了几分真挚的交心。
他露出了从未在一德真人和以宁面前出现的表情,说着从未在他们跟前说过的过去。
佘则其实一直以来都对现行的朝廷相当不满。
满朝文武,拉帮结派,内外勾结,党同伐异,毫无人性,人命在他们眼中如同儿戏一般。
他们掌握着社会优渥的资源,封妻荫子,门荫入仕,九品官人入朝,竟然还要将官品做清浊之分。
双方互相攻讦,擅自提升赋税,巧立名目,巧取豪夺,骄奢淫逸,斗富为乐,肆意毁坏农田,造成百姓流离失所,各地流民反抗不断。
却又被他们冠上叛军的帽子,通通处以极刑。
这些百姓,不过是想要拿回自己的锄头和梭子,过上男耕女织的安稳生活。
他眼见这已经烂到根子里的黑暗官场,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想要挂印归去,又舍不得自己内心对正义的执着。
于是一直在仕与隐之间徘徊。
听以清说着,十分心动,问:“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
以清拍着胸脯保证:“当然!”
心道:我外公是第一任剑南节度使,我娘生在蜀都,长在蜀都,她当然知道!
佘则听他回答的毫不犹豫,说:“如果真的有哪样的地方,我也想去。”
追问:“能带上我一起去吗?”
以清狐疑的看着他,说:“大人,若是您也一起去,我那小楼可住不下。”
佘则失笑。
是的,我有父亲、母亲、兄长、姐姐……有一个浩大的家族;我有师父、好友、同窗、同僚……有情同手足的羁绊;我有我坚守的正道,我有我心中的正义,我有我的无可奈何。
这些,一栋小楼,实在装不下。
他只能自嘲道:“万一有一日,我可以孑然一身,就去那里找你,怎么样?”
以清:“好,那我在修房子的时候给大人留出一间最好的来。”
刺目的笑容带着春风中微不可闻的暖意,以及难以捕捉的,未来的希望。
…………………………
帝台春的二楼包间里,栾大、唐剡、祝松、南宫令月正在打马吊。
付通站在栾大后面,双臂抱在胸前,指点江山。
佘则在一侧摆弄果盘,让家里又送了些甘蔗过来。
付通焦急的不断看向门口,手痒的抱怨:“令狐和以清怎么还不来,等着他俩来了正好凑两桌马吊呢!”
唐剡说:“该不会迷路了吧?”
祝松说:“不可能,令狐还能找不到‘帝台春’?”
听着楼下一阵嘈杂,本就无聊的付通站在门口,问:“小二,下面什么事这么吵?”
能来帝台春的,都是有钱有势的,即便付通这样其貌不扬的,小二也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回话:“楼下不知道哪个客人,喝醉了,看上了一个长相标志的卿,非得让人家陪,这不,吵起来了。”
唐剡一听有热闹,马吊一推,说:“嘿,哥几个,看看去?”
祝松也是动了动拳头,活动活动脖子,义愤填膺,说:“看看是谁这么猖狂,干出当街逼良为娼的缺德事来,看姑奶奶不把他揍的满地找牙!”
南宫令月好言相劝:“松姐,注意点分寸,好歹让栾哥明日再验尸不迟。”
刑狱司几人都是脾气相投,正义凛然之辈。
若非如此,也不会放着家里门荫的清要高官,纡尊降贵到被称为浊流的巡案省下,区区刑狱司来吃苦受累。
佘则几人站在二楼的走廊,往下看去。
令狐鸿渐将比自己还高半个头的以清护在身后,不怒自威的扫视对面的人。
那人脸色潮红,明显带着醉意,甩开一旁劝解的同行之人的手,口不择言的谩骂:“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你爷爷这么说话?仗着有几分姿色,好好把爷爷伺候……啊……”
令狐鸿渐跳起,一脚踹在这人腹部,力道之大,直接将人踢飞出去好几米,把桌椅撞了稀巴烂。
这人疼的龇牙咧嘴,酒也算是醒了大半。
‘帝台春’掌柜早就闻讯而来,在令狐鸿渐跟前点头哈腰,连连道歉。
地上那人疼的爬不起来,还死鸭子嘴硬的威胁道:“京兆尹是老子叔叔,你算个!”
一根筷子直插在这人两腿之间,吓得他一动不敢动,冷汗直冒,湿了□□。
旁边的人小声说:“快别说了,这可是令狐国公最宠爱的小孙子,连陛下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你说你没事得罪他干嘛?”
小霸王令狐鸿渐冷哼,扫视全场,往一旁侧了半个身子,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说:“这,是我令狐家的座上宾,有不怕死的敢心怀不轨,言行无状,冒犯于他,我让他有命做,没命悔!”
说着,带着以清走了。
似乎不解气,用脚踩起落在地上的碗,背对着那人,一记前鞭腿将碗踢过来,正中那人眉心,将那人打晕。
见令狐鸿渐和以清走了,‘帝台春’老板赶紧善后:“好了,散了散了。”
走上二楼
“哇哦,令狐少侠好帅!”
付通一阵鼓掌,说:“哥哥我啊,可要迷死了。”
说着就要上前给个拥抱。
令狐鸿渐没想到被他们看了现场,害羞的红了脸,躲开付通,说:“走开走开。”
又拉着以清,说:“以后遇到这种坏人,二话不说,先打,别跟他们讲道理,这些人渣只讲拳头道理。”
以清感动的一塌糊涂,痛哭流涕。
令狐鸿渐想了想,又数落起佘则来:“老大,你说说你,明知道以清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让他一个人过来?他长得这么好看,一个人出门不被那些牛鬼蛇神生吞活剥了?”
以清连忙张口,被佘则打断,说:“是我疏忽了,下不为例。”
活络气氛道:“人到齐了,都落座,你们念叨很久的‘春风酿春风一缕才得半壶’的春风酿今晚可是管够的。”
以清肚子里的酒虫早就嗷嗷待哺了,他捧着酒杯深深地吸了一口酒气,一本满足。
想起什么似的,面带担忧,说:“大人,您有伤在身,就别喝了吧。”
众人皆是一愣,恍然大悟,猜到他说的是地窖爆炸的事。
付通漫不经心道:“嗨,指甲盖那么点儿淤青,皮儿都没破,怕啥?走一个,不醉不归!”
佘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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