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搭在办公桌上的手肘感到一阵酥麻,江苦尘从文件上挪开目光,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漆黑的屏幕显示并没有消息进来,愣了一瞬,想起那支被藏进抽屉深处的手机。
对江苦尘来说,想要藏起一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切断与过去的联系只是其中的一步,如今李盛庭恢复了记忆,那天在医院,趁李盛庭还在昏迷之中,江苦尘又将这两年多来李盛庭使用的手机换了回来。
据江苦尘所知,失忆期间的李盛庭除了他就没有别的私人关系了,而工作上的事他也已经交代了一切由他亲自处理,所以会是谁呢?
江苦尘带着疑问,从抽屉里拿出了李盛庭的手机。
一条日程提醒。
是李盛庭设置的每周重复的,周三晚上七点,带大白兔去洗澡的提醒。
李盛庭对大白兔堪称溺爱,但她从来没动手给大白兔洗过澡,江苦尘一直以为她是怕累或是嫌麻烦,毕竟大白兔的体型也不小,洗开心了撒丫子跑起来拉都拉不住,替它洗一次澡真的蛮辛苦的,不如送去宠物店给专业的人洗。
可是李盛庭根本不是怕累怕麻烦的人啊,现在他知道了,因为她怕狗。
那么怕狗的李盛庭,在江苦尘拒绝了她要孩子的提议不久后,悄咪咪地抱了一条小狗回来。他还记得李盛庭捧着刚出生的小狗崽,跳到他面前大喊“surprise”都样子,眼睛亮亮的,跟他说以后大白兔就是他们的孩子了,他问为什么叫大白兔,李盛庭说因为他喜欢吃奶糖啊……
却没有选择养猫,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李盛庭考虑到他喜欢狗更多一点吧。
后知后觉到李盛庭对他不着痕迹的爱,胸口好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痛得江苦尘险些落下泪来,真的,亏欠了盛庭许多啊。
让司机备好车,文叔上来说已经装好了大白兔洗澡要带的东西,江苦尘换了身衣服出门,到院子去牵狗的时候,没想到李盛庭也在,正隔着围栏小心翼翼地给大白兔喂零食。
明明李盛庭恢复记忆才几天,江苦尘却觉得已经好久好久没看过她和大白兔一起玩的画面了,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江苦尘走近了问道:“今天怎么这么迟还不下班?”
本来就在进行着违抗本能的胆量训练,再冷不防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李盛庭吓得手一抖,被大白兔瞅准时机叼走了手里的肉干,还舔了她一手湿哒哒的。
李盛庭连忙在大白兔背上狂摸两下,用狗毛当抹布把口水擦干,站直身子叫了一声“江总”,差点没认出眼前这个穿着白T牛仔裤的大学生竟是她老板。
李盛庭目瞪口呆:“您这身打扮是……?”
江苦尘打开围栏,蹲下冲大白兔拍拍手,大白兔就像得到讯号一样扑进他的怀里,江苦尘露出宠溺的笑容,边揉狗头边看向李盛庭:“你好像没那么怕狗了。”
“因为听你说大白兔是我抱回来养的,所以就没那么怕了。”黏腻湿润的感觉像鬼一样缠着她,李盛庭浑身汗毛都炸了,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来回摩挲,又怕江苦尘误会,补充道,“但如果是陌生的狗我还是怕的。”
江苦尘失笑:“别担心,不会再有别的狗了,”他给大白兔套上牵引绳,“我现在要带大白兔去洗澡,用不用顺便送你回家?”
李盛庭现在听到“回家”这两个字都胃痛,李国昌是真想把她嫁出去,时不时就把那所谓的表哥叫来家里吃饭泡茶,算盘珠子都崩她脸上了。
而且不久后她就要离职了,再这么怕狗可怎么是好,又不可能不负责任地把大白兔扔给别人养。
“说来大白兔算是我的狗,带它去洗澡应该是我的事,怎么好麻烦江总呢。”
想从江苦尘手里接过绳子,刚靠近一点,大白兔就按捺不住地活蹦乱跳要往李盛庭身上扑,吓得李盛庭一个敏捷的后撤闪身,伸出去的手瑟缩着拐了个弯,捋了捋额前并不凌乱的头发,一套丝滑的假动作后有惊无险地呼出一口气。
不行不行,还是做不到啊……
自恢复记忆以来,李盛庭总是极力和江苦尘划分界线,先是搬回自己家住,看她现在的意思,大概之后也会把大白兔带走吧。
“你忘了很多事,大白兔常去的那家美容院你也不熟悉,这次就让我陪你去吧。”
唉,人家都这么诚恳地求她了,作为大白兔的主人,李盛庭当然只好,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了。
宠物美容院在商场临街的一面,下车后江苦尘牵着大白兔,李盛庭自觉地拎包跟上,来之前已经打过电话预约了,穿着蓝白制服的宠物美容师正站在门口等候。
江苦尘脚步一顿,对李盛庭道:“盛庭,东西给我吧,麻烦你去买几杯咖啡。”
“几杯?”
抬头看江苦尘颇无语的表情,李盛庭忙把手里的包交给江苦尘,虽然疑惑这么高级的宠物店竟然连杯咖啡都不提供,但还是听从老板的命令朝拐角处的咖啡店走去。
“好久没来了江先生,”美容师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顺嘴问道,“江太太怎么到门口又走了,不进来坐坐吗?”
哗啦啦的铁链碰撞的声音。
是店里养的几条阿拉斯加犬,一见有人进店便纷纷凑上来,扒着围栏站起来有一米多高,别说李盛庭见了肯定要被吓晕过去,就连江苦尘自己都有些发怵。
狗狗们清澈愚蠢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江苦尘看,跟美容师说话的同时还听见它们在一旁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像是随时要扑上来一样,江苦尘将大白兔交给美容师:“那就辛苦你照顾大白兔了,我过会儿再回来接它。”
李盛庭排了一会儿队,江苦尘到咖啡店的时候看到她正抱着胳膊在点单,白皙纤长的脖颈自衬衫领口露出,歪着脑袋手指在下巴上一点一点的,似乎在苦恼该给难搞的老板点什么好。
“一杯冰美式。”
声音在身后响起,李盛庭不爽地转头想教教这人什么叫排队,却没想到这人就是她那难搞的老板。
“江总,您怎么也过来了?”
“你喝什么?”江苦尘问她。
“两杯冰美式。”李盛庭对收银员道,“谢谢。”
点完单后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对面的距离对李盛庭来说有点太近了,又不知道这时候该和老板说些什么,好在仅无言地对视了几秒钟,老板懂事地闭上了眼睛假寐,解除了李盛庭苦想话题的困境。
可偏偏这时候手机不懂事地响了,李盛庭挂了那边又打,孜孜不倦地仿佛一定要打到她接为止。
再一次响铃后,江苦尘睁开眼:“不接吗?”
“我爸。”一想到李国昌,李盛庭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烦躁。
“万一有什么急事。”
“他能有什么急事,”李盛庭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还不就是让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该和老板说的话,老板也没有义务听她家的破事,李盛庭及时截住了后面的话,并拒接了李国昌的来电。
江苦尘挑眉:“让你……?”
“没什么。”李盛庭收敛了不慎外露的情绪,恢复了面对老板时该有的严肃态度。
“别这么拘谨,现在是下班时间,除了工作关系,我们还是朋友。”江苦尘伸手拿起咖啡,手却猛地抖得厉害,一杯冰块在他手里晃得当啷作响。
“江总?”李盛庭被他的状态吓到了,心里后悔不已,早知道一下班就走人了,等下别死在她面前,那她麻烦就大了。
“没事,低血糖犯了。”难以承受一杯咖啡的重量,手上的力道一松,咖啡稳稳落回桌上,江苦尘靠进椅背里,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你包里有糖。”
“糖?”李盛庭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包底还真有几颗大白兔奶糖,也没想那么多,赶紧剥了一颗塞进江苦尘的嘴里。
“谢谢。”缓了一会儿,江苦尘又跟没事人一样。
“别喝这涮锅水了,你还没吃饭吧?”李盛庭看看表,现在都晚上八点了。
江苦尘看了一眼手里的咖啡:“……”
“要不……”李盛庭脑子里飞速生成了个损人不利己的鬼点子,“我请你吃饭吧?”
江苦尘:“?”
“不是你说的吗,除了工作关系,”李盛庭粲然一笑,“我们还是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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