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回到六年前,她宁愿从来没有遇到周阳寻,她也不至于到现在如此的地步,门口传来儿子周子慎的声音,季沁把手里的刀放好。
“儿子给母亲请安。”五岁的子慎奶声奶气给母亲请安,小小的一个,让人心软,身后是奶娘柳雪。
“吃了没。”季沁张开手接住子慎,温柔问道。
“啊娘吃了。”小孩子软软的一个在她怀里,如果她是一个普通人,或者真的只是一个青楼女子就好。
季沁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子慎,平时爱动的小孩子乖乖呆在她怀里。
季沁没有遇到周阳寻之前是一名将军,一名保家卫国的将军,可是遇到他之后却是一位妾。
但凡正经的人家都不会为妾,她一生的故事很长,却不知道和谁说。
这个时辰,周阳寻在他夫人的房里用膳,夫人怀里的子慎已经熟睡,天边的太阳早已落山,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季沁把子慎放在小床上,好在没有惊醒子慎,拿出自己的剑不言在院子里练习。
周阳寻到的时候,他的爱人正在舞剑,他从腰间拔出铜剑接下季沁的每一招,不得不说季沁的天赋很高,几天的时间便把剑谱上的招式都练下来了,虽然有点生疏,但是假以时日,季沁必在此之上有好的造化。
知道月至中天,两人才停下,丫鬟及时送上热水和水果,周阳寻笑着帮季沁擦汗,季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她想她爱上他似乎一点都不奇怪,但是她是有爱人的。
“我去洗澡一下,你自己擦。”季沁说完便往室内走去。
周阳寻的手僵在原地,他不知道季沁最近怎么了,总是在躲着他,以前她一定会向他撒娇,或者喊累。
周阳寻踩着时间去接季沁出来吃点水果,进卧室的时候发现季沁已经坐甚至床上了。
头上感受到不一样的力度,季沁知道给她擦头发的人是周阳寻,身子被抱着,她也没有回头,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她要走吗?
“沁儿,你最近是不是不高兴啊?”周阳寻小心翼翼问道,季沁不高兴总是闷在心里,从前他还能猜到一点,最近一年她越发沉默了。
“没有。”季沁习惯性回到,两人又重归安静。
如果她曾经不是一名将军,她能一辈子当一个妾,如果她心里没有另一个爱人,她也能和周阳寻一直生活下去,可惜她不是。
如果她现在是一名将军,战死沙场是她的归宿,如果她的爱人还在人世,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去找他,可是过往如云烟,什么也不曾留下。
“是我的错,是不是我最近没有好好陪你,我明天陪她去游玩好不好?”季沁的眼泪就这样不争气丢下来,周阳寻手足无措给她擦眼泪。
季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谁的错,是他们本不该相遇。
季沁已经联系了下属,她想她应该走了,顺便把子慎带走,留着周家子慎只能是一名庶子,季沁不能保证周少夫人能不苛待庶子,她从来不敢赌人性。
向曼把东西都安置好,不解看向将军,自从将军恢复记忆后已经一年了,六脉已经打通,武功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将军为何还不走呢。
“向曼,你先去西城那边交接,我还要一段时间。”季沁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如果动身,她抱着儿子离开便是,她想和周阳寻好好告别,也许聊聊他们的过去也好。
她们这些做妾的给主母请安完,太阳已经挂在天边了,季沁慢慢走回院子里,让人改变总是困难的,离开这个生活了六七年的地方,说舍得是假的。
季沁烫好酒,摆好杯,在月光下等待归家的人,那是家吗?她不知道。
周阳寻今天结了一个大案子,不禁有点高兴,回夫人房里用了晚膳,直奔爱妾的院子。
“回来了?”月光下的季沁很温柔,像那年初遇的月光。
“沁儿,你真好看。”周阳寻笑呵呵道,用力把季沁抱在怀里,那么多年了,他的沁儿怎么什么都没有变呢。
“你喝酒了?”季沁用力闻闻,也没有闻到酒味。
“没有,酒不醉人自醉,沁儿备了酒是要和为夫共饮吗?”周阳寻左摇右摆的,差点把季沁转晕。
“你的妻子可不是我,是刘含笑。”季沁没好气回道。
“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你,你知道的,刘氏有名无份。”周阳寻在季沁脸上乱亲。
“你还记得我们的相遇吗?”季沁向酒杯里倒酒。
“记得啊,那天是你挂牌接客的日子,而我是你第一个客人,如果那天我不去办案的话,就要错过你了。”周阳寻想想都有点害怕,他都不敢想如果现在季沁在他人身旁是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选择我啊。”季沁不解问道,那么多年了她还是不相信一见钟情。
“因为你长在我心里了,一见你我的心就不知觉开始跳动。”周阳寻有点自豪,他的心早已经帮他选择了她。
“那如果我长得不好看,你也会选择我吗?”季沁知道那是他的心里话,可是她还是想要别的答案。
“可是你就是长这个样子啊,如果是其他样子我不知道当时会不会心动,但是如果你现在变丑了,你依然是我最爱的人。”周阳寻就着季沁的手喝酒,那酒也变得格外香甜。
季沁张张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你能不能休了刘氏,让我做正妻。”季沁眼睛悄然红了起来,眼睛里全是泪水。
周阳寻歪着的身子一下子就坐正,也没有醉酒的模样,双目相对,谁也没有再说话,季沁的眼泪就在这时候大滴大滴落下来,打湿了罗裙。
“我还没有说不行,你怎么就开始哭了呢。”周阳寻手忙脚乱给季沁擦眼泪,他最受不了季沁哭了,她一哭他心就痛,他印象中季沁最近一次哭还是生子慎的时候。
季沁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也许她自己都知道她什么答案都不想要,她只是难过自己的处境,生气自己吧。
“如果要和离,刘氏的去处是个问题,她已经嫁给我了,刘氏那个处境她回不去,她活不下去的。”周阳寻耐心解释道。
“那我呢,我一辈子做妾吗?”季沁不死心问。
“你在周家和正房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人敢给你脸色看,我只要子慎一个儿子,不会有其他的孩子,如果要有也只会从你的肚子里出,刘氏母亲对我有恩,我不能对不起她的女儿。”周阳寻也无奈,当初娶刘含笑就是两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他从来就没有和她圆房。
“我不想做妾,哪怕一个名号,我季沁也不可能做妾。”季沁把眼泪收起,斩钉截铁对他说道。
“我会给刘氏介绍男子,如果她遇到喜欢的,我立刻和离怎么样。”周阳寻此前已经在安排了,只是想不到已经许久没有提过这件事情的季沁又突然提起。
“那我会是正妻吗?”季沁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当然啊,不是你还会是谁。”周阳寻觉得有点好笑,她啊,有点胆大又有点胆小,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人呢。
“我们会相爱一辈子吗?白头偕老的那种。”季沁靠着他肩膀,手里提着半壶酒。
“会啊,等我们老了,儿孙满堂,他们叫我啊爷,叫你啊祖。”周阳寻温柔把她的头发盘起。
“真好,那我们会不会还是那么相爱啊。”季沁问道。
“会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爱你、护你。”周阳寻接过她手里的酒,在月亮下抱着她。
也许这一刻就是永恒的吧,他们也相爱过,也曾想过要携手一生。
季沁看着月亮没有说话,她以前啊,也遇到过一个很爱她的人,也承诺要和她共度一生,可是他还是毁约了,她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的爱人,很多人都说死在战场上是他作为将军的荣光,可是对于季沁来说,她只知道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在往后的岁岁年年,也有人说过,只要她永远记住他,他就不曾死去,可是季沁在那五年里彻底忘记了他,他又恨过她吗?
季沁很想和周阳寻说说她的过去,说说她的爱人,可是两个人的痛苦并不能减轻她的痛苦。
周阳寻不会喝酒,基本一杯酒就能醉,季沁看着熟睡的周公子,很多话到了嘴边,都没有说出口。
中秋节临近,府里的宴会正在准备,刘氏过来的时候,季沁正在喝汤,抬头便见到刘氏从门口进来。
“给姐姐请安。”季沁起身迎接道。
“妹妹不客气,可用午膳了?”刘含笑连忙扶起季沁,周阳寻放着心尖上的女人,她是一根手指都不敢动。
“正在用,姐姐可是用了?一起来点吗?”季沁客气说道,她用得差不多了。
“我用过了,妹妹继续用膳吧,我就过来看看。”刘氏坐下说道。
“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季沁示意把餐盘收拾。
“没什么事情,中秋快到了,需要宴请客气,采买忙不过来,想让妹妹帮忙,妹妹有时间帮忙吗?”刘氏询问道,其实是周阳寻早上特意让她来的。
“我不熟悉这些,我怕给姐姐添麻烦,要不姐姐找个熟悉的嬷嬷或者管家会更好点。”季沁不知道她怎么又提出这个,她刚进门的时候,刘氏也像这样问过,但是当时她已经拒绝过了。
“没关系,会有人帮忙,就想让妹妹帮忙盯着就好。”刘氏微笑说道。
季沁没有想到拒绝理由就答应下来,刘氏走的时候她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刘氏会突然过来,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她每天请完安就走,平时相见就见个礼。
身边的风花看到季沁神不守舍的样子问道:“夫人是还在想合欢散的事情吗?”
“不是,怎么了?”季沁没想到风花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虽然那件事情一直憋在她心里,可是她不是不能理解刘氏,她只不过想要一个夫君的宠爱而已。
那碗放了合欢散的莲子周阳寻虽然没有喝,但是那香薰去呼吸进去了,如果那晚不是她去得及时,或许现在的刘含笑就是名副其实的周少夫人了。
如果季沁是她,做得可能比这更过分吧。
“不是说过别提这件事情吗,你是不想活了吗。”季沁有点发火。
“夫人饶命,我从来没有在外面提起过。”风花连忙求饶。
“出去吧,我累了,睡一会。”风花呆着她身边都六年了,除了口碎一点没有其他的毛病。
季沁躺着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周家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负责,大房这一脉一直都是独子,周阳寻的父母都是身处高位的人,一个为郡主,一个为丞相,季沁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见一面,两位长辈都是不苟言笑的人,对比于大房,二房、三房的人就复杂多了,每每聚会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每一刻都像似一场戏,你方罢我又登场。
季沁很久没有想起她的父母了,她的父母是贫农,养大她和姐姐哥哥三个不容易,小时候对几个孩子也是非打即骂,她不知道父母现在怎么样,她从参军以后就没有回去过,路过蓉城的时候去姐姐店里看过,姐姐已经是当地的富商,把父母和哥哥都接过去,姐姐比她做得好。
她曾经也渴望过父母的爱,后来的她会爱自己,想要什么她都能够满足自己,唯有死别不可控,也许无论发生什么,都有一个不曾存在的家,她一直想回去。
季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恰逢下午,窗外阳光正好,只是有点太过安静了点,风花在耳室休息,季沁往窗外看去,烈日下的大树也有点焉。
如果一觉睡醒爱人在身旁会很幸福吧,季沁把兵书拿出来准备研读,可是翻开两页,脑子里突然蹦出她还是小兵的时候,和同伴晾完衣服,在屋檐下蹲在数蚂蚁的日子,或者在树荫下棋、比武。
当时不觉得美好,现在却是不可求,他们大多数都成为了一捧黄土,活着的人一直是她,一直记得的也只有她了,那些岁月里不曾有人来过。
是时候回去祭祀一下他们了,不知道坟头是否长满了草,十个人里只剩下她和现在安宁公主的驸马。
看着太阳慢慢西沉,季沁收起自己的书开始拔剑,如果想要新的生活,她必须要保护好自己。
人总是习惯往前看,或者往后看,在当下总是不高兴,为钱、为命、为爱,总是不断追求更好的、更高的东西,等到的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季沁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让自己开心,她已经走了很多路,见过很多人,也遇到很多事情,唯一不变的是她还是孤身一人。
那天的阳光很好,季沁突然在院子里晕倒,风花手足无措站着原地,直到有丫鬟进门看到地上的季沁才请来大夫,周阳寻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连忙往家里赶,到的时候周夫人和大夫还在屋内。
“你夫人这是心悸,怕是难以根除,只能慢慢修养。”头发花白的大夫把完脉对周阳寻说道。
季沁傍晚醒来等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知道或许活不长了。
五岁的子慎从书院脸青鼻肿回来,身后的书童低着头看地下,季沁示意风花把子慎带下去洗澡用膳,书童很快就把在书院里发生的事情交待清楚,不外乎是书院的同窗嘲笑子慎的母亲是区区青楼女子,子慎和他们打了一架。
看着抵着头趴饭的子慎,季沁想了很多安慰的话,但是都没有说出口。
“子慎,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待会我教你更厉害的武功好不好,下次争取不受伤就打趴他们。”周阳寻无比自豪。
“爹爹抱抱。”子慎感受到父亲的开心,也不由开心起来。
两人吃完饭就一比一划练武起来,季沁躺着躺椅上看落日、看星星,如果一直这些下去就好了。
休息的时候,周阳寻还和从前一样,衣服还没有穿好就往床上躺,阳寻很好奇季沁手里的本子写着什么,左右看去都被季沁躲开了,阳寻一把季沁抱着怀里,从她手里夺过本子,只见上面写着进账多少,出账多少,阳寻往下翻了翻,后面详细记录各项的进出银子,季沁坐在怀里盯着他看。
阳寻自知理亏,笑呵呵地挠了挠头哄道:“我以为是话本,想和你一起看来着。”
“那你也不能这样,但凡你尊重我你也应该过问我的意见。”季沁似乎看到小时候的自己,那么多年了,不能保护自己东西的无力感还是存在。
“我们是夫妻,那分你我,我明天送你最喜欢的话本子怎么样。”阳寻虽然不知道季沁在坚持什么,但是这次是自己鲁莽,以前他也经常这样做,但是也不见季沁那么生气。
“那你记得哦。”季沁把账本夺回。
“小沁,你别看了,我们好久都没有交流过了。”阳寻再次夺过账本丢在床尾。
抱着季沁往床上躺去。
“你有什么想说的?”季沁不解问道,她一日的生活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看书,她不觉得又什么可说的。
“嗯,我今天抓了一个蛮人的探子,小沁不应该表扬表扬一下我吗?”阳寻紧紧抱着季沁,眼睛里全是藏不住的爱意。
“那你有没有受伤啊?”季沁从床上爬起来问道。
“没有,我只需要站着那里指挥就行,不是所有人都有能近我身的。”阳寻又把她捞回怀里。
“那你这刑部尚书当着真是舒坦。”季沁实在想不出夸人的话,许久憋出一句话。
“母亲让我跟你说,后天要去观音庙给子慎求平安,你记得准备一下。”阳寻想起今天母亲的话,仰着的嘴角慢慢忽然下去了。
“知道了,今年子慎要去吗?”那么多年了季沁都有点习惯婆婆时不时的求神问佛。
“不用吧,给他带回一个平安符就好。”阳寻后天要值班,没有时间陪她们去,本来想安慰一下季沁,可是季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从前那个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
“睡吧,我累了。”季沁只想入梦中去,去见她的故人,可是故人却迟迟不来。
出行那天风和日丽,季沁早早起床洗漱,阳寻看着眼睛都睁不开的季沁,温柔道:“要不要再睡一会,母亲可能还没有醒呢。”
季沁还在发晕的脑袋听到这句话死机了一下,阳寻穿戴好已经是一刻钟后,回到床上把熟睡的季沁抱起来,用温水仔细擦脸。
梦中感受到温热的毛巾,季沁睁开睡了一夜的眼睛,阳寻垂着眼睛里全是对爱意。
“我来,你快去上朝吧,迟到了就不好了。”季沁从阳寻手里取下毛巾。
“好,早饭在桌上了,吃完再出门,要是困了就在马车上睡觉。”阳寻摸摸季沁的脑袋,在额头上亲亲吻了一下。
“嗯,知道了。”季沁推着他往外走。
阳寻走到门外,走上马车去上朝。
季沁洗漱完差不多到约定的时辰了,从风花手上接过粥,粥的温度刚刚好,季沁三两口便把粥喝完,风花放下碗后,连忙把打包好的点心带上。
到正厅的时候,周夫人已经等候在那里,脸色算不上好,或许是因为要出门,也没有发脾气,等季沁请安完就出门,含笑站在周夫人的左边,扶着周夫人从椅子起身,经过季沁身边的时候,含笑向她笑了笑,温柔美好。
季沁跟着后面走着,不靠太近,也不离太远,错两三步的距离,周夫人节俭,两三乘坐一辆马车,含笑坐着自然端正,夫人坐在那里雍容优雅,季沁坐久了就有点想躺着,肩膀自然往下垂着,或者腿坐久了,想往前伸直一下,每次刚想有动作,周夫人都会咳嗽一声。
“不会一直在观察我吧。”季沁内心嘀咕道,但是又不敢直视周夫人,只能一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周夫人的确是一直在看观察季沁,内心不禁想到,当初阳寻让她进门她是万般不同意的,自古以来,那有正经人家会把青楼女子养在家里的,可是最终还是拗不过阳寻,如果当初在坚持一下,会不会就不一样,成亲以后眼不见为静,她没有认真观察过她,现在看在子慎的面子上,只要安安分分呆着,周家养一个闲人还是养得起。
“含笑,我记得你家有个侄子对吧。”周夫人突然开口道,寂静的车厢里终于有点喘息的空间。
“有个,叫刘宇泽,今天刚及冠。”含笑笑着答道,从桌上倒了一杯热茶给夫人。
“可有婚配?”周夫人接过茶慢慢品起来。
“还未,哥哥打算等今年秋闱以后再定下来。”含笑面上挂着笑容。
“也不小了,本来孩子都应该有几岁了,冯家是我们的世交,独女冯凝也是到婚嫁的年纪了,你要是适合,可以来往一下。”前几天冯夫人突然给她托了口信,大概意思是想让冯凝嫁入周家,大概是冯凝自己的意思,可是周家就她儿子阳寻是个好的,那有良配?
含笑看着周夫人眉间抚不平的皱纹,往深处想想也明白什么回事,季沁翘起耳朵听也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我回去和哥哥说一下,哥哥应该会很高兴。”含笑不动声色接着说。
“嗯,你的身子调理着怎么样?”周夫人上下打量着含笑,实在想不明白成亲五六年了怎么还没有孩子呢,大夫也看不出问题。
“还是老样子。”含笑微微低头,把自己的脸隐瞒在阴影里。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和阳寻同房过了?”看着含笑这个样子,她多少都猜到一点原因,周家又要出一个宠妾灭妻的人了。
“还行”含笑微微垂着头,耳朵通红,季沁听到这里只觉这马车让她想逃走,最好现在立刻能回家。
“季沁,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你是一名妾室,没有霸者阳寻不让他找他的正妻的道理,一个月只是也要让出半个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周夫人虽然不想管小辈的事情,可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周家不能再出那样的事情了,季沁虽然看起来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但是谁知道是不是在装呢。
“是,我知道怎么做了。”季沁被吓得不行,她从小就不知道怎么面对长辈,以前在战场上直接杀了就是,从来不需要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她非常想念她的战场,在那里她是所向无敌的将军,可是现在只会低着头的季沁是做不成将军的。
“知道就好,你得记得你的身份,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也要记住,如果有什么风言风语,我不介意出手教一下你该怎么做人。”周夫人要下的马威还是下。
“是。”季沁觉得凉至心底,她真的很想回家,或者去个没有人的地方愉快生活,想睡到多晚就睡到多晚,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不开心就走,自己这是为什么在这里呢,她始终没有想明白。
到达观音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烈日当空,季沁身上的内衫已经湿透,穿着非常难受,含笑却能做到面不改色扶着周夫人,周夫人步伐沉稳走着上山路上,来往的人群有达官显贵,有平民百姓,他们在这里相遇。
周夫人带着她们在庙里拜完观音,捐了香油钱,年轻的主持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老夫人,这边请。”
小尼姑把周夫人引致厢房休息,庙里的斋饭虽然没有荤菜,但是味道却是极好的,季沁忍不住多吃了一碗饭,看着进来收碗筷的和尚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也可能这和尚长着实在让人心动,风花看着季沁色迷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好在今天公子没有跟着来。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那么好看的和尚。”直到看不到和尚的背影,季沁才转头对风花说。
“夫人,你真不怕公子啊。”风花有点不解地问。
“怕他干什么,而且我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有行动啊,等我行动了你再去告诉你家公子。”季沁也不会含笑一样,一心一意都爱着阳寻,如果可以她宁愿换一个人喜欢。
“我是夫人的人,不会说的。”风花连忙表衷心,日日和她相伴的是夫人,自从来到夫人身边她就是夫人的人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在夫人身边,这是她作为死士的任务。
“小风花,我给你找一个丈夫怎么样,我觉得你也是到嫁入的时候了。”季沁还真是想给风花介绍一个男子,可是管家也配不上她家的风花,阳寻身边的侍卫长长得也不好看,而且是个非常不会变通的人,她怕风花会受苦。
“夫人别拿我开玩笑,我是死契,我注定一辈子待在夫人身边的。”风花被季沁盯着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那也不是不能成亲啊,而且我不是已经把身契还给你了吗?你随时都可以离开的。”季沁知道风花这是自己困住了自己,自己何尝不是呢。
“夫人对我大恩,我更不能走了,而且留在夫人身边挺舒服的。”风花可不傻,出去外面就没有稳定的工钱,还有安全的环境,夫人除了有时候特别唠叨以外,平时挺好相处的,她的工作只需要传传话,那么好干的活外面可是没有的。
“那个侍卫长柳源怎么样,要是喜欢我给你们两个牵线,就是人比较死板。上京城的世家我怕我不能给你撑腰,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去北城,或者我能给你找到一个很好的,那里的男人特别威武。”季沁想想未来就不由自主觉得开心。
“夫人在说什么啊,什么北城?夫人这是要去那里吗?”风花不由惊恐,她不知道夫人怎么这样说,她一直待在夫人身边也没有发现夫人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季沁脸色的小人慢慢消失,她们就这样缄默着。
风花眼睛一直在跳,直至夫人随着周老夫人下山,她还是觉得夫人那几句话不是简单说说,而是早有准备。
回程的路上,周夫人略显疲态,含笑坐着没有说话,季沁闭着眼睛靠着车门睡着正香,刚睡醒的时候就到了周府。
“之前大夫给夫人配的药材还有吗?”含笑问道。
“还有的。”秋月连忙回,虽然周少夫人没有子嗣,少爷却是极为重视这位周少夫人的,每日的晚膳都是在正院用的。
“都拿来给我吧,我待会给老夫人送去,你重新找大夫配点,也给四季院送去一份。”含笑换了一套衣服,潦草吃了一点晚膳,就往老夫人院子里去。
周夫人刚刚用完晚膳便看到自己的儿媳从门口进来,瞬时眉开眼笑,招了招手,“含笑怎么来了,今天那么累早点休息啊。”
“我还不累,我去大夫那里拿了一点之前的药材给母亲泡脚,我再给母亲按按腿。”含笑把药材给周夫人身边的嬷嬷。
“可是用膳了?”周夫人心痛看着自己这个儿媳,含笑样样做得都极好,无论是一家主母,还是为人儿媳,自己的儿子怎么就不喜欢呢。
观音庙归来后,季沁一连几日都未踏出四季院。风花端着汤药站在门外,犹豫了半晌才轻轻叩门:"小姐,该喝药了。"
屋内传来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接着是季沁略带沙哑的嗓音:"进来。"
风花推门而入,只见季沁披着单衣坐在窗边,面前摊开着那本从不离身的账册。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她面色愈发苍白。
"大夫说这药得趁热喝。"风花将药碗放在小几上,瞥见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银两数目,最末一行赫然写着"北城田产二百亩"。
季沁合上账册,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她皱了皱眉,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她望着院中那株开得正盛的桂花树,忽然问道:"子慎今日去书院了吗?"
"小公子一早就去了。"风花接过空碗,欲言又止,"只是..."
"又打架了?"季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账册封皮,那里有道浅浅的剑痕。
风花点点头:"书童说是因为同窗嘲笑小姐出身。公子知道后,今早亲自送小公子去书院,当着众人的面说..."她突然噤声,不安地绞着衣角。
"说什么?"季沁轻笑一声,"说他的妾室曾是青楼女子?"
"公子说小公子的母亲是这世上最英勇的女子。"风花急急辩解,
"你去准备些点心,子慎下学该饿了。"季沁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等风花退下
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周阳寻推门而入,官服还未换下,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咚作响。
"听风花说你又不舒服?"他在季沁身旁坐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手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些?"
季沁任由他握着,目光却落在他腰间那柄铜剑上。那是他们初遇时他佩戴的剑,如今剑鞘已经磨出了包浆。她忽然想起那年在北疆,她的爱人林昭也是这般握着她的手,说等战事结束就带她去看江南的桃花。
"在想什么?"周阳寻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季沁不着痕迹地避开:"子慎的事,我听说了。"
周阳寻笑容一僵,随即又舒展开来:"小孩子口无遮拦,我已经教训过了。"他顿了顿
她抬手抚平他官服上的褶皱,"晚膳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准备。"
他总觉得季沁近日像变了个人,时而冷漠时而温柔,仿佛在演一场他看不懂的戏。
"我...我约了同僚议事,晚膳不必等我。"他最终这样说道,临走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季沁站在窗前,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她幽深的眼眸。
风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小公子回来了。"
季沁匆忙擦去眼角的湿意,转身时已是温柔笑颜。五岁的子慎像只小雀般扑进她怀里,额角还带着淤青。
"娘亲,爹爹今天可威风了!"子慎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些人都吓傻了!"
季沁抱起儿子,鼻尖萦绕着孩童特有的奶香。她亲了亲子慎的伤处,轻声道:"还疼吗?"
子慎摇摇头。
月光如水,季沁独自在院中练剑。剑锋划破夜色,发出清越的鸣响。这套剑法是林昭所创,他说过要陪她练一辈子。如今物是人非,只剩这冰冷的剑招还在。
向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廊下,"向将军派人传话,西城已经安排妥当。"
季沁收剑入鞘:"三日后是中秋宴,府里人多眼杂,正是时机。"她顿了顿,"子慎的乳娘可靠吗?"
"柳雪是咱们的人。"风花低声道,"只是..."
季沁望向主院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周阳寻此刻应当在与刘氏用膳,扮演着恩爱夫妻。她曾以为时间能冲淡一切,可六年过去,她依然是个见不得光的妾。
"不会改变的。"季沁轻声道,不知道是跟向曼说,还是对自己说。
次日清晨,周阳寻破天荒地来了四季院用早膳。他眼下带着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中秋宴的事,辛苦你了。"他舀了碗粥放在季沁面前,"母亲年纪大了。"
季沁搅动着粥碗,米粥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无妨,反正我也闲来无事。"
周阳寻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早膳在沉默中结束,临走时他突然道:"中秋那日,我向皇上告了假。"
季沁手指一颤,银匙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按计划,那日正是她准备离开的时候。
"怎么?"周阳寻注意到她的异常,"不高兴?"
"没有。"季沁强笑道,"只是...有些意外。"
周阳寻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握住她的手:"沁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这句迟来的道歉又有生命用呢。她抽回手,借口要去查看宴席准备情况匆匆离去。
含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沁转身,只见周夫人携着含笑站在不远处,两人皆是一身素雅装扮。
"给老夫人,夫人请安。"季沁福了福身,目光扫过含笑手中的食盒。
周夫人冷哼一声:"观音庙的师父说你这病需要连供三日灯油。"她顿了顿,"含笑特意起了大早要去为你祈福。"
季沁怔住了。她与含笑虽无龃龉,但是正室为妾室祈福的闻所未闻。含笑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温婉一笑:"妹妹不必介怀,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季沁咀嚼着这个词,心中百味杂陈。若她们知道她准备带着周家血脉逃离,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中秋前夜,季沁将子慎哄睡后,独自在灯下写信。笔尖悬在纸上许久,最终只落下寥寥数语:
"勿念,勿寻。"
她将信折好压在妆匣下,又取出一枚玉佩放在旁边。那是周阳寻送她的定情信物,如今也该物归原主。
窗外明月如盘,桂花的香气弥漫在夜色中。季沁轻抚熟睡的儿子,喃喃自语:"娘亲带你回家,回真正的家。"
天地何其大,季沁回到熟悉的边城,过完安稳的一生,儿子子慎也成了一名远近闻名的将军,儿孙满堂,看着漫天的落叶,这一生也算是圆满,放弃一个爱的人很难,但是选择舒心的生活更重要,她所选择的是她一直心念念的,不必回头。
她的一生也算圆满。
周阳寻送走了父母,送走了妻子,临终前看向天,他寻找了一生的人,他最后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这一生有没有过得平淡幸福,她到底是谁,为何走得如此无踪无迹。
他怀疑过妻子,怀疑过父母,可是子慎是他们的骨肉,他知道不是他们,可是她到底在哪里呢,是他的错,如果过往能好好待她,这一切会不会就是不一样呢。
水流回转弯,麦子会低头,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散了就散了,人生没有那么多机会重头再来。
无棠在奈何桥上回望这一生,原来她能做得如此决断,上辈子能做到真正的失我着永失,无棠无悲无喜喝完孟婆汤,这次的汤总算不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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