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漪函最近一有空闲就往揽月酒吧跑。
招惹的意图很明显。
她还想方设法要到了下个月酒吧的排班表,恨不得每晚跟裴时薇一起上下班。
她那么爱喝酒的一个人,竟然开始对橙汁爱不释手,从前来酒吧必做的事情也没再做过,像换了个人似的。
现在她来酒吧只需要一杯酸橙汁,就能在吧台边枯坐一整晚。
偏偏她一点都不感到无聊,甚至还挺乐在其中。
坐在吧台边,视线在裴时薇的脸上反复流连,一遍遍勾勒那精致无比的脸部线条。
盛漪函心不在焉地咽下一口橙汁,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回沦陷得很彻底。
她有时甚至会忍不住脑补出一些奇怪的画面。
她是有世俗**的,这并不奇怪,但破天荒的是,她仿佛对其他前来搭讪的人突然失去兴趣,拒绝得毫不留情。
或者说,她目前只对一个人有兴趣。
…………
周一早晨上班,盛漪函火急火燎冲到严侨倾办公室,朝里面探头探脑张望。
“小胡博士今天没送你上班?”
严侨倾正埋头处理工作,随口应了声:“他去出差了。你找他有事?”
盛漪函哈哈干笑了一声,抓耳挠腮顾左右而言他:“没事。突然发现有一阵子没看见他了。”
“唉,”每次说起这件事,严侨倾都颇有怨言,“谁能想到,他从国外毕业回来,居然比以前更忙,经常不见人影。那个裴总也是工作狂,总爱拉着一大帮人加班。”
盛漪函假装不经意询问道:“你们俩结婚这么多年,聚少离多,怎么维持感情啊?”
其实她很不擅长维持长久的关系,以前都是全凭心意来去。
但她最近实在太不对劲,这令她怀疑,她是否的确正渴望拥有一段长久的感情关系。
严侨倾何等敏锐,立即露出一丝狐疑的表情:“你说什么?”
盛漪函在严侨倾追问的目光下,不禁有点坐立难安,手指不自觉抠着旁边的真皮沙发。
仿佛难以启齿。
严侨倾见她一反常态,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丢下手里的工作,起身去把办公室的门关紧了。
假如刚才没听错,盛漪函是在问她,如何维持感情。
这简直闻所未闻。
“你该不会,对人动真心了吧?”
“我不知道。”
盛漪函有些沮丧地垂着头。
严侨倾察言观色,心里一咯噔,心想盛漪函这回十有**是动真格的了。
“对自己多一点信心。”
严侨倾在盛漪函身旁坐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严侨倾和胡誊的感情自始至终都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偶尔有些小打小闹也很快和好,她没有特意想过要维持感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也就过到了现在,顺其自然而已。
盛漪函顺着严侨倾的思路这么一想,她这段时间的情绪失控,的确是杞人忧天。
或许是因为最近和裴时薇见面太多,她被勾得神魂颠倒,才会自乱阵脚,心绪不稳。
盛漪函极其厌恶这种被别人掌控情绪的感觉。
“严总,这周把我的工作排满吧。”
也许,断联一阵子,她就会好起来了。
听盛漪函这么说,严侨倾略微放心了一点,满足了她的要求:“给你一直排到下周,行不行?”
…………
投身于繁忙工作的盛漪函果然顺利满血复活。
谈判,应酬,签合同,这些她都手到擒来,甚至比以前更得心应手。
她故意不让自己停歇,在不同的工作地点之间连轴转,业绩暴涨的同时,也果真不再有空余时间去想裴时薇。
后来她不再叫裴时薇送她回家,每每应酬结束,直接打电话给严侨倾的司机。
这期间,裴时薇居然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她。
一次都没有。
在她的视线里,消失得很彻底。
盛漪函也不知是在跟谁赌气,一边在心里骂裴时薇没良心,一边又继续用堆积如山的工作麻痹自己。
直到某日,天空从早上开始便阴沉沉的,乌云压顶,空气里漂浮着粘腻的湿气,最终以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在黄昏中送走今日的最后一抹天光。
夜幕悄然降临。
彼时盛漪函已然坐上了酒桌,正欲将她那套熟稔的寒暄的话语脱口而出,电光火石间却忽然惊觉,今日是外婆的忌日。
往年她会去外婆的墓碑前祭拜,坐在那方小小的空地上,和外婆说说自己的近况。
没想到她近日忙得昏昏沉沉,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遗忘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这阴沉沉的鬼天气一整天都在提醒她,她却浑然不觉。
看来今年只能错过了。
因为心情欠佳,往常应酬喝酒很有限度的盛漪函,今晚忍不住一杯又一杯,散席时毫无意外地喝多了。
客户们互相道别,纷纷乘车离开。
热闹散去,世界便忽然安静下来,惹人心生烦闷,如同坠落进暗无天日的深潭里,无所依托。
偏偏酒店门前的照明灯竟然也坏了一盏,光线暗沉。
盛漪函醉醺醺的看不清,在台阶前一脚踏空。
身体跌落下去的那一刹那,她索性破罐破摔,甚至有点渴望跌得头破血流,用疼痛令自己清醒。
预想中的疼痛感却并没有传来。
有人在台阶下面伸开双臂,稳稳接住了她。
熟悉的温暖怀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幽香气息,踏实而又安定。
盛漪函闭了闭眼,长呼出一口气,把脑袋埋在裴时薇脖颈处,鼻子发酸。
积攒多日的负面情绪如山洪般呼啸而下。
一颗心就像是在水里浮浮沉沉,此刻忽然落在了实处。
裴时薇被她撞得后退了两步,一开口仍是笑吟吟的声音:“姐姐,我们走吧。”
盛漪函仰起脸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打电话叫我来的?”裴时薇知道盛漪函喝醉了,和她说话的语气像逗小孩似的,“你不记得啦?要乖乖跟我回家哦。”
“不要,”盛漪函摇头,“你陪我走一走吧。”
说是陪她走一走,可她没走几步就直接蹲在地上,裴时薇无奈,只好把她先扶到路旁的台阶上坐下。
“我的肩膀,只好借你靠一下喽。”
担心盛漪函从台阶上滚下去,裴时薇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两人身体的距离拉到最近,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盛漪函靠在裴时薇身上,脸上的妆蹭脱了一些,幸而她五官本就浓艳,反倒显现出一种凌乱的美。
或许是裴时薇给她的安全感太足,她在裴时薇面前极易失去防备。
突然就产生了倾诉的**。
“其实,今天是我外婆的忌日。”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疼爱过我的人。可是,她去世的那一天,是我最恨她的一天。”
年纪尚小的时候,盛漪函并不能明白,凭什么嗜赌成性的养母,可以拥有一位无条件溺爱她的母亲。
养母输了又赌,赌了又输,在外面欠下一屁股债,外婆却从来没有过怨言,宁愿一天打三份工,砸锅卖铁也要帮养母收拾烂摊子。
而她作为被领养的孩子,在庆幸能够分得外婆一份关爱的同时,也始终笼罩在养母的阴影之下。
外婆临死前的唯一遗愿,是央求盛漪函此后继续替养母还债。
盛漪函哭着答应了。
直到后来养母也去世,盛漪函才终于摆脱这层束缚。
世界对她何其残忍。
她从一开始就明白,外婆的爱是枷锁,但她宁可被锁在牢笼里,也要贪恋这一分来之不易的爱。
“十岁那年生日,我用捡废品的钱买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给我过生日。”
盛漪函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边清冷的月亮,低声喃喃。
裴时薇揽着她的肩,始终沉默不语,此时才终于追问了一句。
“之后呢?”
“我拎着蛋糕回到家里,刚好养母带着一大堆债主回来,蛋糕被外婆拿去给人赔礼道歉了。”
她微微仰着脸,脸上挂着几条近乎干涸的泪痕,用讥诮的语气缓缓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可笑吧?后来我无数次想过,为什么那天,我不在外面把蛋糕吃完,非要把蛋糕带回家。”
“因为你想让外婆也尝尝蛋糕的味道。”
裴时薇一语道破,扎心的话说得毫不容情。
盛漪函用力推了裴时薇一把,有点气恼,又有点想笑:“你也觉得我很傻,是不是?”
随即她又低下头:“其实也不是为了那一个蛋糕。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的我,真的好可怜。”
童年她未曾经历过温暖,如今便总是期盼能补偿自己。
哪怕她已经买得起无数个蛋糕,心里却总觉得不够。
她当年曾经亏欠过自己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平时她不太轻易把自己鲜为人知的这一面暴露出来。
可是现在,她喝醉了。
盛漪函缓缓抬头,朝马路对面望去,一眼便注意到,那里有几台亮着五彩灯光的娃娃机。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
裴时薇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像是在回应她心中所想,裴时薇忽然从台阶上起身。
然后一本正经来到她面前,微微欠身。
风度翩翩地把手递给她,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
裴时薇有点俏皮地眨眨眼,唇角向上弯了弯,笑意温暖。
“那么,十岁的盛漪函小朋友,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玩娃娃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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