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端的手明显地顿了顿。
他垂下眼帘,继续仔细为宋长歌把脉,又仔细询问了宋长歌的饮食睡眠等细节,一副没听见宋长歌问话的模样。
宋长歌也不恼,只轻笑一声:“我那二皇妹连初一时的请安也不曾去,怕是病得厉害,王太医你医术高超,得了空可得同父皇好好提一提,免得荣沁讳疾忌医耽误了身子。”
“微臣明白。”王端应了声,随后就收了帕子,起身恭敬地对宋长歌拱手行礼,“公主近日来怕是受了寒气未驱及时,微臣会为公主开一方药,公主要记得按时喝药。”
宋长歌点点头——
她的身子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接连几次受寒,如今她的手脚时常冰冷,且与从前相比,如今的她更喜欢窝在屋子里烤火。
但较之药汤子的苦,她更怕的是自己还来不及挽回一切,身子骨就垮了。
等到那时候,苦得可就不止她一人了。
二皇叔谋逆,挑动内战,江山易主,苦得是她的亲人挚爱,是这江山中的黎民百姓。
药汤子那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多谢王太医,我知道了。”她抬眸看向王端,微微扬起嘴角,随后随意地挥了挥手让迎春带着王端离开。
王端看了看宋长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着迎春朝外走去。
宋长歌看着王端的背影,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
王端此人虽不懂得变通,却最是忠诚于皇室,亦重视自己的医术。
看他方才的模样,想来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只要他向父皇提到荣沁的病,那她的计划也就前进了一大步。
至于剩下的……
就得看她自己了。
如此想着,她再看向眼前——王端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
宋长歌站起身,招呼翠竹陪自己去向徐皇后请安。
人已经在往甘泉宫的大门外迈了,转眼便瞧见了徐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文瑾。
“文瑾姑姑怎的这时候来了?”宋长歌诧异地看着文瑾,实在想不通文瑾此时赶来的意思。
按理来说,这时候文瑾应该在母后身边伺候茶水,怎么会……
她注意到文瑾手中端着的一碟子糕点,愣了愣——那是她往常常吃的八珍糕。
如此想来,似乎已经很久没吃八珍糕了呢。
前世皇兄病故后,母后便病倒了,后来虽病愈,身子骨却是不如从前,连着点心也不能多吃。
凤鸾宫的宫人忙着照顾母后,这八珍糕自然也就少做了。
而自打重生以来,她忙于筹谋,更是没有再吃过八珍糕。
倒是有些怀念了。
“见过公主,娘娘说今日天寒地冻的,公主本就受不得寒,便免了公主这个月的请安。”文瑾见着宋长歌后亦是愣了愣,急急止住了步子,朝宋长歌恭敬行礼。
意识到宋长歌的视线,她又将手中的八珍糕往前递了递,解释道,“这是娘娘特意嘱咐小厨房备上的八珍糕。娘娘说公主不喜甜食,八珍糕倒是很合您的口味,便让奴婢给公主捎来了。”
宋长歌颔首,挥挥手让翠竹接过了八珍糕,嘴角扬起笑来:“替我多谢母后,文瑾姑姑跑这一趟也是辛苦了。”
翠竹适时从袖中掏出一包小红包递给文瑾后才伸手接过八珍糕,朝后退了几步,跟在宋长歌的身后。
因着是新年,出门在外少不了打赏,故而宋长歌特地让翠竹备了好些这样的小红包。
文瑾接了红包,眉眼笑得弯了又弯,连连谢恩。
“娘娘那还等着奴婢去伺候,奴婢就先告退了。”又说了一会话,文瑾便欠身告退。
宋长歌点头,也不急着回去,就站在原地目送文瑾离开。
待文瑾的背影消失在宫道的拐角处,宋长歌这才转了身,却不是回甘泉宫,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翠竹有些疑惑,不解地向宋长歌问道:“公主,我们不回去歇着吗?”
宋长歌瞥了眼翠竹手中的八珍糕,点了点头:“是该回去一趟,总不好空着手去探望,你也将这八珍糕放我屋子里去,等我们回来后我要好好吃上几嘴。”
翠竹更加一头雾水,但也没再多问,跟着宋长歌就回了甘泉宫。
宋长歌没有进自己的屋子,而是转头去了宫人们搭的兔子窝。
兔子窝里,两只浑身雪白的兔子正依偎在一起,三瓣嘴不时咀嚼着菜叶子,见着宋长歌来也是不为所动。
宋长歌抬手顺了顺其中一只兔子的白毛,抿唇轻叹——
这两只兔子是皇祖母在世时,替她向父皇讨来的。
到她手中时都还是巴掌大的小兔,如今看着倒是大了几圈。
“真舍不得你们。”宋长歌呢喃了一句。
但为了自己的计划,这两只兔子倒是不得不舍弃了。
她一手一只抱起了兔子,朝着将八珍糕放回屋子里后就来寻她的翠竹眨了眨眼:“翠竹,你去找个笼子来。”
翠竹依言找来了笼子将兔子装好,跟着宋长歌又离了甘泉宫。
半路上,翠竹还是没忍住疑惑,出声问道:“公主,咱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宋长歌加快了脚上的步子,一出甘泉宫的大门就朝着永福宫的方向去。
翠竹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拎着笼子,虽有满腹疑惑,但坚信主子不说必然有主子不说的道理,只快步跟着宋长歌朝前走着。
一直到永福宫的门口,翠竹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
她家公主神神秘秘地带着宝贝了几年的兔子出门,居然是要来看望荣沁公主!
“公主,这两只兔子……”她试探着开口,却在自家公主的眼中看到了对这两只兔子的不舍,顿时再问不出口。
宋长歌垂下眼帘,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兔子,一想到它们即将要面对的结局,心底就有几分抽痛。
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舍了这两只兔子,她就要放弃这次这般好的机会——搞垮荣沁的机会。
荣沁哪怕不是造成前世结局的罪魁祸首,那也是至关重要的帮凶。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荣沁一步步下套,将荣沁装病偷溜出宫的事情揭露出来。
而这两只兔子则是火上浇油的作用。
她要让荣沁翻不了身。
届时,她只需要再让人放出荣沁是为了白皓才偷溜出宫的消息,二皇兄哪怕不与白皓翻脸也会生了嫌隙。
这样,起码能暂时阻断了二皇兄与二皇叔合谋的可能。
如此想着,宋长歌咬了咬牙,收回视线,抬步朝着永福宫紧闭的大门走去。
“叩、叩。”
她抬手叩了叩门——朱红色的大门自里头打开,有个瞧起来年纪不大的太监探出头来。
见着来人是宋长歌,那太监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宋长歌倒是不急,只抬手握住门的边沿,轻飘飘地开口:“谁给你的胆子,见了我也不行礼?”
小太监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地便跪在了地上:“奴才……奴才见过荣阳公主……”
宋长歌轻哼一声,也没叫起,只瞥了这小太监一眼,漠然道:“我来看你家公主,带路吧。”
“荣阳公主,我们公主如今还在病中,不见客……”
翠竹在宋长歌叩门时便跟着往前了几步,此时更是放下手中的笼子,快步上前,大声呵斥着那个小太监:“让你带路便带,话这么多做什么!”
宋长歌等翠竹说完,才抬了抬手,示意翠竹噤声。
“我倒是不曾想,二皇妹已经病得不能见人了。”她睨了那小太监一眼,顿了许久才轻笑出声,“人是不能见了,礼总能收吧?”
那小太监呆滞了片刻,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公主只说不见客,倒确实没说不收礼。
“那正好。”宋长歌嘴角一弯,笑得毫无心机,挥了挥手示意翠竹将装着兔子的笼子提过来,随后对着小太监道,“想来二皇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也是无聊得紧,我就想着将我宫里养着的这两只兔子带给二皇妹解闷,你拿去给她吧。”
说着,宋长歌还刻意补充了一句:“记得和她说,我来看过她了。”
“嗻。”小太监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不敢去看宋长歌,亦没有起身去接那一笼兔子。
宋长歌也不管他,让翠竹将笼子又往前提了几步。
翠竹将笼子放到小太监的身边,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宋长歌离开。
一路上主仆俩都是相对无言。
宋长歌在前头快步走着,速度之快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她的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双眸微微向下瞥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那两只虽一直是翠竹在喂着,却是皇祖母留给她的小家伙,她又怎么会没有感情。
只是局势所迫。
跟在后头的翠竹见宋长歌这副模样,也顾不上自己对那两只兔子的不舍,想要出声安抚宋长歌。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宋长歌便率先打破了寂静——
“翠竹,咱们宫里的白芷是不是有个妹妹在永福宫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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