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跃动，笔墨陈列，贺秀擦拭指间印泥红痕，视线落在签字画押的两份婚书，总觉得过于简陋，念叨：“卓姐姐，我听说成亲都要择期三书六礼，这样草率，你母亲会更生气吧？”
毕竟贺秀觉得卓夫人看起来不像是允许女儿自由恋爱的开明母亲，反而有点暴力倾向。
卓明柯看着婚书上未干的墨，显然是截然不同字迹，柔声道：“没关系，我不需要母亲的认可，再者你给过我银锭。”
“那一块银锭做聘礼太少，我打算再多做些木偶，这样攒攒聘礼会显得更有诚意，兴许你母亲就不会气的决裂。”贺秀觉得漂亮姐姐有点好骗，如果遇到的不是自己，她很可能遇到骗婚渣男呢。
“母亲并不仅仅是因为你而跟我决裂，所以跟你送多少聘礼没有关系，别多想，早点休息吧。”话语间，卓明柯用烛火晾干婚书墨迹，沉静眸底浮现幽光，想起先前场景，神态略显阴沉。
贺秀见漂亮姐姐不想多谈她的母亲，只得配合应：“那卓姐姐也早点回去休息。”
“从今日起我们要住在一处，这样母亲才不会怀疑。”卓明柯晾干婚书墨痕，收拾整理，思量的出声。
“好啊，我的床很大，两个人一块睡都没问题！”贺秀很是友好的邀请，全然不觉得话语有半点问题。
毕竟好朋友一块睡觉，通常都是再正常不过！
然而，卓明柯本来想的是分榻，可迎上少女坦诚热切目光，视线落在她缠着纱布的额前，一时反倒不好拒绝她的好意。
夜幕深深，月移星转间，天际霞光徐徐浮现，卯时初，主院里侍女们服侍卓夫人洗漱，静默不言。
卓母系着颈间丝巾，用以遮挡狰狞疤痕，蹙眉道：“她当真昨夜就已经跟大梁质子同居一室？”
丰三娘奉膳食入内，迟疑应：“是，这是我的疏忽大意，请您处置！”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斩钉截铁的拒绝贺秀入卓府，更不能由卓姑娘把人养在身旁，忘记大防，丰三娘实在是后悔。
那个贺秀平日里就很会甜言蜜语，卓姑娘又因为卓夫人禁止外嫁选夫，兴许真就让贺秀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是该罚，不过她如今的心思手段连我都蒙在鼓里，倒也怪不了你。”
“卓夫人，我不懂您的意思？”
从梳妆台前起身的卓母，徐徐落座案桌，经过一夜思量，才发觉多处可疑，出声：“难道你真以为大梁使臣这么凑巧来钺国迎接质子？”
丰三娘于一旁盛羹汤，思量道：“您的意思是卓姑娘一直跟大梁朝廷中人有所往来？”
“恐怕她早就想借着大梁质子摆脱我的掌控，这门婚事不过是一场筹码。”
“一个无权无势的大梁质子，我不知这其中能有什么筹码？”
卓母尝着羹汤，已然平复昨日怒火，不紧不慢道：“现在大梁质子要摆脱俘虏身份，才能名正言顺离开钺国，按理大梁使臣该直接向钺国皇室请求，而不是来卓府，所以她肯定另有动作。”
看来自己这个女儿不是蠢笨，相反是太聪明，以至于她为达目的做出什么都非常有可能。
卓氏跟钺国贵族这些年交易紧密，现在卓明柯要跟大梁质子联姻，无疑直接把卓氏架在火上烘烤，再加上近来钺国乱象，细思极恐。
“让人散布卓明柯放弃卓氏女的消息，另外我要近年来卓明柯处理梁钺两国所有的生意上文书契约，一定要齐全。”
“您这是真要跟卓姑娘断绝关系？”
卓母神情严肃道：“丰三，我有种直觉卓明柯在暗地里做的事，兴许整个卓氏都会被她拖下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明白吗？”
现在必须要清楚卓明柯的意图，及时扼制态势，否则她真就无法无天！
丰三娘很少见到卓夫人这般凝重神色，只得匆匆动作。
堂外红日初升，照落艳丽霞光，徐徐撒落东院小屋时，砰地一声响起，很是突兀。
外间几名卓明柯的贴身侍女，羞赧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佯装无事发生，静候吩咐。
往日里卓姑娘卯时就会苏醒，现在都辰时，眼看着日头高照也没唤人服侍，实在是令人遐想。
贺秀从床旁地上爬起来时，有点懵，这么大的床，自己怎么就掉床了呢？！
待贺秀视线落在榻上衣裳不整的漂亮姐姐，素衣内裳浅浅勾勒窈窕体态，乌发瀑泄身侧，衬托她的肌肤冷白如玉，雾眸朱唇，清冷中透着一点艳，面热的回神，出声：“对不起卓姐姐，我睡觉时习惯抱个枕头，绝对不是故意吵着你！”
卓明柯垂眸，修长玉手抚平松垮的衣领，遮住一抹白皙，视线徐徐看着少女清亮明眸，稠密睫羽扑闪，俨然一幅做错事般的乖顺神态，缓和道：“没事，起来吧。”
虽然卓明柯不喜欢被人束缚，仿佛遭受钳制，令人不适。
但是少女其实更像软绵轻盈的云团，倒也谈不上束缚，就是有点太黏人。
“那就好。”贺秀窘迫的爬起身，打算继续睡觉，压压惊。
“这等时辰你还要继续睡？”卓明柯抬手撩起纱帐，偏头看着少女蹑手蹑脚躺在枕旁，像只小猫。
贺秀打着哈欠，眼角弥漫泪花，更显得水灵清亮，脑袋贴近身侧人，疑惑道：“卓姐姐，今日有事吗？”
卓明柯食指轻点，制止少女的贴近动作，以免她忘记额前的伤，解释应：“这回大梁使臣来钺国皇城，你自然要会见，所以需要了解情况，尤其是左丞相这个人，他对你回大梁的助力极大，此次使臣也是对方的人。”
“好的，我知道，还有别的吗？”贺秀听到正事，认真问询。
“另外可以主动向使臣提及你我的婚事，让使臣知情，这件事不能出差错。”卓明柯细声叮嘱。
贺秀认真的应：“放心吧，我肯定会带卓姐姐离开钺国，这事就算失忆也不会忘记。”
卓明柯见少女不懂其中缘由，也没多说，指腹轻揉她脸颊睡痕，出声：“既然签订婚书，你我称呼得改。”
“好啊，卓姐姐也会改称呼唤我阿秀吗？”
“……”
贺秀亮着熠熠生辉的眼眸，满是难以掩饰的期待。
见此，卓明柯只得颔首，暗叹少女有时真是意外的执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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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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