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堂堂的正派名教少盟主已经踏上了自己的西南之路。刷亮黑靴,整好衣袖,鬓角修齐,桂花头油一抹,腰腿挺括,气质如松,端的是一副武林少盟主的一脸正气。腰间别好自己多年形影不离的紫金匕首,负上星光璀璨般的长剑,衣袍之间又在长靴和袖口暗层处,埋藏好锋利的银针和几把短刀。
“师弟啊?”王师兄绕着叶海源左右转了几圈,皱着眉头细细打量道:“这样真的好吗?”
“啊?”
王师兄绕过叶海源,眉毛一挑,好巧不巧见着一只偷偷猫在石头后面的猫咪,一见着王傲天,立刻喵喵两声表示抗议。很可惜,那只小猫也是被不留情面地瞪了回去。
“师兄在看什么,可是有不妥的地方。”
“师兄只是觉得小叶今天格外的帅气?”尾音甚至还带了波浪,“说不定那西南小魔头不用打就要被你的魅力折服了!”
“啊???”叶海源不明所以。
西南深处多山,弯弯绕绕的山路也把半个路痴的叶海源累得够呛,好不容易要进到镇子里谁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一堆歪歪扭扭的劫匪。
是的,没错,叶海源真的只能用歪歪扭扭来形容这群劫匪。
一个跛脚,走路不利索;一个歪头,像是睡觉落了枕;一个拄着拐,嗓子也不太好,跟在后面扯着嗓子喊着等等我;另一个走路一磕一绊,时不时还因为眼神不好,踩着石子就是平地摔,叶海源都觉得白瞎那大眼睛。
这真的能来打劫吗?
接着,这四个人一人占据东南西北一个方位,哆哆嗦嗦地伸出刀,正正指着叶海源,一人一句十分默契地喊着口号:
“此路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
“要从此路过”
“留下买路财!”
“……”叶海源绷着脸,已经倾尽所有力气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就算别人是在打劫也只能对行为做出评判,不能对人品进行嘲笑,毕竟这劫匪尽是老弱病残,一看便是手无缚鸡之力,若不是生活所迫,谁又能愿意冒着这弱小的身体去干打劫的勾当呢?
不过,炽霜阁盘踞之地,百姓竟然要靠打劫为生?!
那四人尚且不知正道的光已经悄悄地普照在他们身上,却只见到这人一个劲儿地傻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四人不禁皱着眉头,面面相觑,抽搐的嘴角怕不是在相互说:这娃傻了吗?
怎料,那叶海源居然朝着他们猛上前一步,将自己的钱袋拿出一锭银子递了出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诚恳,而且是那种小朋友扶老奶奶过马路的诚恳。
“行窃终非正道,如果有难处可以告知我,我将尽我所能。”
“……”其中一人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不要钱。”
叶海源顿时僵在了原地,内心也在疯狂抽搐:谁家劫匪不图钱?!!连钱都不要?!!!那要什么啊,上天吗?!!!
伸在空中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是绝没有给出去的钱再拿回来的道理,叶海源还是强硬地把那锭银子塞进了他们手里。
“啪嗒”一声,叶海源眉头下压,目光顿时变得警惕。那人至将手微微一侧,那锭银子便砸进了土里,一瞬间,黄尘飞扬,四周皆是簌簌尘土搅动声。
下一秒,“哐当”一声,铁斧与匕首相撞,在满天的黄沙中,炫目的紫蓝光如同暗夜的星辰、极光般璀璨。叶海源右手翻转,甩出袖口里的一把短刀,冲着那人左手手掌就要一刀刺过去。可那千斤重铁斧也如同有千均力,一个前推,如同见了红的公牛就要把叶海源一头顶开。
“给钱也用不着这么大的力道吧。”
叶海源见状不对,一个后撤步便打算撤力从下盘攻击,就在弯腰蹬脚踹出的一瞬间,另一人轮着虎虎生威的法杖直直朝着他的膝盖握打了过来,叶海源手腕一挑一缩,匕首如同认主的小蝴蝶一样,钻进了袖口里。左手抓地,止住前进攻势,右手猛得拍地,腰腹用力,整个人在空中腾飞起来,左脚飞踢,挡住进攻,而后在空中一个翻滚,与率先发起进攻的二人拉开距离,稳稳落在地上。
叶海源在转身的一瞬抽出佩剑,直指对面二人,“邪教?”
普通盗匪绝没有此等武功,而炽霜阁刚刚回归,根基不稳,最易被邪教侵犯。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立马就被叶海源否决了,邪教无不是酒气财色重欲之徒,平生最痛很压抑,使得招式也最是下三滥,叶海源以自己不多的江湖阅历估摸着,这些人还是有点儿道德底线的,虽然并不多。
不是邪教,不是盗匪,那是谁?!
来不及叶海源多想,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叶海源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一眼,左右两侧的人影在满天黄沙中忽闪忽闪地靠近。
对于星坠楼寄予厚望,重点培养的少盟主来说,叶海源知道自己应当时刻保持清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能轻易动手,能用头脑解决的问题绝对不使用武力,这些人尚且不是邪教那帮直凭天性行事的人,如果硬是要发挥一下自己的口才,叶海源也并不认为自己解决不了目前的小困扰。
更别说什么,1v4了,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要交代在这里。
可是,或许是先前受了太多期望的禁锢,一个人游历的时候枷锁陡然消失,少年终究是按耐不住。
四位“乞丐”率先挑衅动手,少年侠客天生而来的热血,纵有万年寒冰,也难凉!
叶海源嘴角扬起那势在必得的笑容。
一打四吗?不过是一打四而已!
话说回来这边星坠楼可就没叶海源那边儿这么少年意气了,几位师兄顶着大黑眼眶,生无可恋地从办公桌上爬起又跌了回去。
丞诤眨巴着眼睛,还是抵不住困倦,就这么缩成一团,趴在了桌上。
“武林大会举办必须事无巨细,叶小师弟还去西南,少个人手,盟主现在神志不清。还要和各个门派周旋。”
丞诤垂着眼皮,实在是抬不起来了,但还得激烈着众师兄弟接着干下去,“想想奖金,是不是有动力了?”
“报——”门外,弟子一步十个阶梯,直直跨了上来。
丞诤叹了口气,除了换了条胳膊枕着,其余一动不动,生无可恋道:“又来活了。”
“西南密报!!!”
眨眼间,丞诤猝然睁眼,弹射起步,唰得一下,蹦了下去,接回密保,又唰得一下,蹦了回去。
众师弟:“???”
丞诤自顾自地展开信条,看了一眼,又趴了回去,“意料之中。”
“妈呀。”王霸天一脸忧心,“这恁个中勒,都打架哩!俺每次出门儿,大姐、二哥都最怕俺打架啊,不中啊!”
“口音还没改吗?”丞诤瞅了一眼王霸天,继续说道:“武林大会在即本应该就在本楼好好修炼,可掌门却要将他放出去。”
“为啥哩?”
“小叶脑子太死,江湖经历太少,不能顶着一堆死知识和大道理去和那一堆心脏的老头儿拼江湖吧?”
王霸天捉捉头发,老家伙现在身体也跟不上,哪里去和年轻人拼?!
“诶——”丞诤叹了口气,说出那句老生常谈的江湖至理名言,“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啊。”
丞诤坐正挥手道:“调查下和小叶打架的四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化作乞丐挑事,却只堪堪过了几招后匆忙撤离,叶海源也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可连那些人的踪影追都追不上。
难不成炽霜阁早已察觉,派花雀翎亲自来试探小叶?
这个想法很快又被丞诤默默否决掉,西南地区流匪和邪教的大批入侵,炽霜阁怕不是早已经焦头烂额,最强主力花雀翎怎么可能脱离战场?!
丞诤瞄了一眼乱糟糟的桌面,在堆成小山的纸堆前一顿翻找,终于抽出了一张来自西南地区东方边境的战报。
百花为刃,血染霜天,须臾间数千傀儡灰飞烟灭。花面为媒,花粉满天,移形换位不过片刻之间。
“师兄是否多虑了?”
“这些人来头必定不小。”丞诤正了正颜色,“怕是炽霜阁派来的。”
“花雀翎?”
“不是他。”丞诤皱着眉头,“璇林台解散时呈给盟主人员流动名单应该还在藏书阁,劳烦师弟跑个腿吧。”
“晚了!”大堂外,斗笠披风,黑衣女侠一甩衣袍,一手拽下面罩,一手抖出一地的碎纸片。
“姐!”
王剑天看了一眼傻乎乎跑过来的小弟弟,赏了一个爱的摸摸,沙哑这破锣嗓子开口道:“被毁了。”
“你是说璇林台和炽霜阁的交接名单被毁了?”
“嗯。”王剑天又道:“没有痕迹。”
丞诤仰天叹了口气,摆摆手:“行吧,你继续忙你的吧。”
叶海源最后一次跟丢后,停下来便看见了一家诺大的茶楼,评书先生正抑扬顿挫地说道着武林初代恩怨,底下围着桌子喝茶磕瓜子的人是不是地爆发出一声声喝彩,叶海源尚不觉得口渴本没有进去的打算,可有想起修炼时师兄们常谈茶楼乃是武林打探消息的第一重大场合。
整整衣袍,重新带好衣冠,叶海源一脚就要踏进茶楼,谁料,却被人猛地一下子撞了开来。
那人膀大腰圆,背上背了一板斧,肩宽似决堤的江河,雄厚如同不摧的城墙,可脸上确实十分干净,看不见堆叠的赘肉,反而像是一个老成的书生,留着一小撮山羊胡须,似乎是不满叶海源拦了路,发出“啧”得一声,还瞪了叶海源一眼。
那张脸和体型实在是太巨反差,叶海源估计这辈子都可能难以忘却了。
不过,明明那个人不讲道理把自己一把撞开,自己才是受伤害的那个人好吗?!他瞪什么瞪,“啧”什么“啧”?!!!
要不是武林有规矩不许对普通百姓动手,叶海源势必要……要……
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那个一把撞开叶海源的彪形大汉,迈进门有转身冲着远处招招手,叶海源顺势望了过去,只见一人拄着拐,不停地咳着,一瘸一拐地快步向前;一个人歪着脑袋,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这两位也是用着那副不善的目光,皱着眉头,用着那张欠钱几百两没还的倒霉表情瞅了一眼叶海源。
这,似乎有些眼熟啊。
叶海源紧跟着走进茶楼,只见二楼雅座坐着一位秃头好汉手持法杖,双眼紧闭,正要端起茶杯时却被人一把夺取,喝了个干净,就连茶叶渣子也是嚼了一下就这么咽了下去。
“这不是……”这不是那四位来历不明的“乞丐”吗!
叶海源正要一步上前的脚步一顿,起初的无理挑衅为的就是刺激出少年血性,佯败撤退更是要他追引,将他引至此地。来者不善,叶海源不禁后退一步。
突然“砰”地一声,茶楼地大门猛然闭上,评书先生和原本热火朝天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就如同那触碰到指定任务的NPC一样。
“小兄弟,不上楼坐坐?”
叶海源深吸一口气,今天这架势,自己怕是不得不从了。可就当叶海源向前迈出一小步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如常,评书先生依旧激情四射地说起那段恩恩怨怨的武林往事,周遭的客人依旧在吃茶、叫好。
叶海源又一次试探性地回退半步,刚抬起脚周围又是一片死寂,而又一次抬脚向前的时候,一切又成了原本该有的样子。
什么意思?早就找好了群演逗他玩呢?!
楼上的四人并排坐着,手持法杖的那位坐在正中间,听到叶海源的脚步声逐渐清晰后才肯缓缓争开了眼,剩下的三位分别在两边挤着,尤其是那位双板斧的好汉,屁股只能一半坐在长椅的一端,就算这样也不肯往中间的空位置上挪一挪。
很显然,按照武林常识,无论时话本杜撰还是现实,这中间的人应当才是这四人的头头。
西南地区,手持法杖的领队,三个奇奇怪怪的打手,其中一个还是……板斧,板斧?!
这武林江湖中最出名的双板斧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师兄现在还在星坠楼忙着批公文,另一位便是来自璇琳台的伍榴。
难不成是璇琳台旧人肆意报复……
叶海源摇摇头,很快就pass掉了这种可能。叶海源早就听丞诤说过,炽霜阁曾有一位守擂如山坚般的法杖和尚,炽霜阁没落的时候叛逃出去,最近虽说没有明确回归门派,但早已经有了苗头。况且,璇琳台已经被炽霜阁收购。
怕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自己的行迹从未暴露过,星坠楼也只是对外宣称自己闭关修炼啊!
如此大费周章的为难一个普通小辈,脑子瓦特了?
来不及多想,“咻”得一声,铁斧似乎划破了空间,眨眼间就到了眼前,叶海源瞳孔骤然缩紧,脚蹬地一个后翻,就要一个翻身翻出这二楼雅座,眼见着叶海源就要逃之夭夭,中间那位头头手持法杖,猛地顿地,四周粉尘飞扬,尽数呼在叶海源的脸上。
叶海源将嘴里的沙子吐干净后这才恭恭敬敬开口道:“宸爷,在下不过星坠楼一届小辈,您何必如此呢?”
法杖和尚没说话,坐在另一旁手里揣着一个小炉子的人倒是率先说道:“星坠楼……原来是星坠楼啊?”
叶海源眨巴眨巴眼睛,自己好像真的一不小心就透露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叶啊。”揣着小炉子的人略带胡茬,也是一位壮士好汉不过比起伍榴来还是差了点儿,更有家门口跟谁都能喝口酒的老大爷风范,似乎也是十分的自来熟,说着话一只胳膊轻车熟路地搭了上去,“你们丞诤师兄好吗?没凉的话,你赶紧叫他别把什么东西都往西南地区送,大家都是武林中人,我们很为难的啊~”
叶海源认得这人,是泉城的门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被炽霜阁挖过来的。这人无论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前辈,叶海源也不好直接掰开那人扣在肩膀上的胳膊,拂了面子,下次见面可就不好相处了。
“什么东西?”叶海源心下疑惑,听着炽霜阁的语气不善,颇有一番阴阳怪气试问的感觉。
“哈?”这四人中的最后一位猛地站了出来,右手挂着一串佛珠,佛珠下就绑着一把血色的匕首,估摸着是和叶海源自己差不多大的年岁,这人叶海源从未有过印象,应该是炽霜阁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新人,“你是装的,还是说你师兄就不相信你呢?”
“请不要妄自揣测。”叶海源挺直胸脯,正色道:“星坠楼行得端,坐得正。从未有过什么违背武林规则的行迹,若是炽霜阁有难,晚辈愿意献绵薄之力,但还请不要污蔑星坠楼。”
“小子,你还说你没骗人?”
“啊?”
“行得正,坐得端。这都能口胡?!”
“我……”
“行迹可疑,居心不良,用心险恶啊~~~”
这时候那位宸爷才慢慢睁开眼,“劳烦星坠楼小少主去我们炽霜阁参观一下了。”
去炽霜阁?
炽霜阁现在对星坠楼恶意甚大,保不准用自己威胁师兄们做出一些武林大会上的退步,说不定自己也要被一命呜呼。
“若是我说不呢?”叶海源拔剑出鞘三分。
宸曳轻声笑了笑,淡淡地敲了两下桌子,刷地一下楼下看热闹的百姓,直直地冲上了二楼,将叶海源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概是一位**岁的小孩吧,嚼着米花糖,一只手握住剑柄将那利剑给按回了剑鞘。
叶海源,“……”
“原田,你去给丞诤送封信过去。”
叶海源今日一问:武林的水竟然这么深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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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武林少主一进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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