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溪流自山巅沿着山谷一路流下,带着泥土混青草的清香又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地下,滴落在江湖人的脸上。
近千名来自不同门派的武林子弟埋伏于地下,左手手持两米长的钢针,右手齐齐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信号一旦发出,便是破土而出。
随着时间悄然流逝,山巅颤抖的也愈发厉害,剥落的碎屑推动着巨大的山石滚滚落下,地动山摇,沙尘四起。地下所有的武林子弟紧闭双眼,压抑着心跳与巨石滚动频率的同拍,重心下沉,抓稳地面,一些碎石子从地面开始崩塌,划破额角,流出鲜血。
却也无人挪动一步。
尸体腐烂的味道越来越浓烈,渗入土壤的液体也逐渐从清澈的河水变成了腥臭的血液,恐惧如影随形,死亡近在咫尺。
“咚”,第一声钟鼓响。
所有武林子弟猝然睁眼,利剑出鞘。
“咚”,第二声钟鼓响。
山顶潜伏的顶级武林精英拉弓搭箭,叶海源、白镜、王傲天三人蹲伏在最前方,只待箭雨齐放之时,同时冲向地魔的三处致命点。
“咚”,第三声钟鼓响。
千百根钢针一跃而出,势如破竹,锐不可当。银白的光亮在一瞬间嵌入浓稠的黑夜,迸溅出肮脏的鲜血,边缘的钢针插入地魔的四肢,中间则没入了地魔柔软的腹部。疼痛一瞬间席卷地魔的每一寸身体,地魔呕着血,仰头长啸。
地魔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驱散身体周遭围绕的阴霾。
渐落的日光之下,叶海源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那东西长、宽近几百尺,至少也有一座三层茶楼那般的高。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可细看又有羊相而四角,实在可怖!
叶海源正准备一步冲下,可就在下一秒,叶海源呼吸一滞,一根钢针,一根挂着人头的钢针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钉在了一名弓箭手的脖颈上。
地魔长啸突出的气息,将近千名武林子弟尽数吹飞,插入身体里的巨型钢针也在一瞬间向四周弹开。或是愤怒或是疼痛,那原本垂下的九尾顿时高张,在四处张狂地甩着尾巴。
被气息震飞的,被九尾击中打飞的武林子弟或是自高处跌下根骨尽裂,或是被弹飞的钢针贯穿,又或是身首异处,不知死者,不知死因。
血如雨下,浸透了每个人的每一根发丝,腥臭而恶心。
悲伤、恐惧、愤怒……又或是什么情绪,此刻都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第一次行动失败,侥幸活下来的人悄然退离空旷的原野,撤退至山脚下的树林旁,清点人数,再次整装待命。
鲜血染遍山野,红花顶着风雨勇敢而无惧地盛开。
风停、雨静之后,树林深处又是千万根细小的银针挺身而出,尽数没入了地魔的体内,持剑的少年一拥而上,尽管能成功刺入地魔身体的利剑寥寥无几。
内力尽数灌入的剑刃,伤口处迸溅出瀑布激流撞击岩石的血色浪花。地魔再次痛苦长啸,扬起的脖颈将脆弱的心脏与额头暴露在外。
碎镜鱼贯而出,惊如闪电,气如长虹。白镜大喝一声,自山巅一跃而下,水晶高跟鞋底折射的太阳,光芒万丈,闪身一踏,踏进了地魔的眼球,千万片碎镜紧随其后,齐齐扎进了地魔的脑门。
与此同时,叶海源附身下冲,白镜投下残留的镜片划裂了皮肤,叶海源忍着痛咬着牙,反握匕首,正往心脏方向冲去。可突然,地魔像是适应了疼痛,感受到来自心脏处的威胁,九条尾巴同时甩向了叶海源,叶海源侧身空翻躲过前方一条尾巴,可猛然地转向导致碎镜更加一步深入肌肤,叶海源只觉得呼吸都格外困难,身后悄悄偷袭的尾巴闪避不及,叶海源一下子被呼了出去。
炽霜阁的人行事都这般大胆?这般相信队友之间的默契配合?
“白前辈!”叶海源后翻落在一树的枝丫上,稳住身形,开口呼喊白镜,镜片已经深入额头,白镜只要往下一步,就可以……
可一秒,叶海源直直僵在了原地。只见白镜歪着脑袋矗立在地魔的头顶上,地魔额头的鲜血尚且挂在了白镜嘴边,而她就这么一副痴傻状态,涣散着瞳孔,咧着嘴角,伸出舌头,舔着鲜血,如获至宝。
而地魔似乎是感到了危险消除,又或是讨厌别人那么肆无忌惮地踩在自己的头上,护着心脏的尾巴迅速打向了白镜。
好机会,心脏位置的防护全都已经撤去,此刻只要一击便可致命。但,叶海源望了一眼白镜,那个人似乎依旧神志不清,这样下去,她会死。
“啊!”
叶海源一手拔下脸上的镜片,一下子向上冲了出去,眼见着九尾的距离愈来愈小,叶海源只能心里抱歉一声,一脚将还在原地不知道为什么愣神的白镜踹了出去,自己又借着反力打算退回去。
可那毫无防御的心脏此刻就这么水灵灵的暴露出来,落在叶海源的眼底。九尾冲击虽大,但行动迟缓,若是能在地魔反应之前,将匕首刺入心脏,或许这场纷争也即将终止。
叶海源纵身一跃,抓住一条尾巴,将自己荡了下去踩在地魔的脊背上,顺带着一刀砍断脊髓。加速度助跑,后脚发力,一个猛跳越上地魔的头顶。
“小叶!”王傲天大喊一声,扔过来一截绳子,道:“绑上,巢穴已毁,它会发狂把你甩下去的!”
叶海源一端系在腰上,一端挂在地魔的角上。果不其然,叶海源刚打算顺着绳索摸下去,地魔便开始了剧烈摇晃,叶海源先是被甩了下去,为避免甩在地上被一脚踩死,叶海源迫不得已抓住了那染着血腥的獠牙。
叶海源环顾四周打算再寻时机,可余光不经意的一瞥,时空仿佛在一瞬间精致,心脏也停下了跳动。那巨大的齿缝中间,一颗人头孤零零地卡在中间,脖颈处是一张草纸撕裂的痕迹,眼球暴出,粘稠的脑浆似乎正在叶海源的手心里蠕动。
透过牙齿空隙,更深处的喉管里,是一把断裂的利剑,此刻正插在地魔的舌根上,做最后的抵抗,利剑的主人断了一臂,瞎了一只的眼睛感受到阳光透过,断剑的主人才朦朦胧胧地睁开剩下一只被血浸透的眼睛,抬起头,与叶海源恰隔空相望,而后苦笑一声,手指松落,掉入深渊。最后叶海源只能听见痛苦的哀嚎和酸液腐蚀骨头“咕噜”的声音。
那个人,他认识,是和他一同加入星坠楼的同窗。
就在叶海源停下的一刻,地魔又再次抬头猛地一甩,叶海源一下重重摔在了脊背上,力道之大叶海源仿佛已经看见了上代武林盟主的身影,在远处冲着他打着招呼。一条尾巴再次甩向叶海源,叶海源刚想翻身躲避却动弹不得,那绳子竟然在地魔的四角上缠了又缠。
那一瞬间叶海源想起许多往事,但最终也会是像刚才的那个人一样吧。
“小叶!”王傲天咬着牙,一刀切断绳索,带着叶海源一路连滚带爬地推到安全地带,王傲天像是气急,“你要是再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进武林,回家种地去吧!”
“师兄。”叶海源颤抖着声音,“就在我面前,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王傲天将刚刚那把掉落的紫金匕首紧紧塞进了叶海源手里,道:“那就去杀了它,别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了。”
“师兄,但它四周都是平地,我轻功过不去。”
闻言,王傲天深吸一口气,双脚与肩同宽,下沉深蹲,双手交替,咏春太极一掌挥出,两侧风声簌簌。两掌挥出,地面尘土石砾飞扬,草木尽是弯折之态。
第三掌,叶海源瞅准时机,起身一跳,自地面席卷而上的风势成功让叶海源再次借力。巢穴被毁了的地魔似乎是陷入了一阵的慌忙与无措,九条尾巴在空中不知所云的游荡。
叶海源左手紧紧拽住地魔山羊状的胡须,双脚轻靠在地魔下巴处,右手手持匕首,目光如炬,微微后仰启势,便如劲竹穿云。
可下一面,叶海源瞳孔骤缩,几只箭雨从前方向他飞驰而来,叶海源无法只能用匕首挡下,胳膊轮圆,腾空借力,劈开利箭。
那一瞬间,叶海源思考了很多。
次级武林从始至终都未出场,埋伏的只有邪教,可邪教方才早已经全部清扫干净……
那么场上的敌人,是谁?或者说,是谁有力量让邪教死而复生?
可叶海源来不及多想,失了平衡只能感到一种无力的下坠,倘若就这么直直栽下去,不说能不能完成任务,自己也怕要成为地魔的蹄下亡魂。
恰好,一条尾巴正朝着叶海源袭来,叶海源调整身体,双脚登向尾巴,反向一跳,再次腾空,就在叶海源找下一处落脚点时,一道雄浑嘹亮的女声似凤凰高鸣,一把枪如同凤凰尾翼璀璨夺目,又如大鹏日行千里,飞速略过。
“叶海源!”虎妞腋下的衣裳因方才的大力扔枪,已经撕裂,橙红的衣袍随风猎猎,仿佛那天边散落的火烧云,“给我把它杀了!”
叶海源一见红缨枪,立刻心领神会,身体重心下沉,脚尖轻触在下方的红缨枪,如同神仙驾云一般。
“好小子!”虎妞跳了起来,“给他一刀!”
紫金匕首的光亮从未如此绚烂,光亮似乎可以穿透密闭的身体,照彻一片漆黑的邪恶,刀尖没入心脏,地魔轰然倒地,尸体迅速腐化,冒出一阵阵的黑烟。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存货下来的所有武林子弟纷纷跑向了叶海源,拥护着给予地魔最后一击的英雄,大家都在欢呼,庆祝着胜利。
可叶海源却在一声声欢呼之中,在象征地魔消散的黑烟之中,看见了一具具倒下的尸体,或是邪教或是武林同伴,正在地上挣扎,手臂扭曲地抬起,整个人如同断了节的蛆虫般扭动。
怎么可能站了来呢?
可确确实实地站了起来,脖子和头诡异地扭动着,尽管那“咔咔”两声足够明显,但依旧在茫茫人声中湮没。
“立刻防备!”
红缨枪率先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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