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张朱红的木桌整齐排列,桌面上铺着精致的绣花桌布,桌上摆满琳琅满目的佳肴美酒。
叶茴就坐在大堂正中云薏的之下,麻木地夹食物入口,味同嚼蜡,肚子已饱之又饱。
开宴初始,云薏便隆重介绍了她此时的假身份,“这位是吕大人的亲信,深受酥糖器重。”
说完郑重地行上一礼,引得那些不知情的傻帽还以为她真是什么大人物,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敬叶茴酒。
她为了不暴露,假笑着应下每一杯酒,偶尔空隙间,恨恨的眼飞刀飞向自在得意的云薏,云薏手中酒杯轻轻晃动,遥相示意她。
又来一个压根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气氛的不知情傻帽,醉得摇摇晃晃,一掌重重拍在叶茴桌前。
“来,我敬你,叶,叶……亲信。”
视线里身板纤细小巧的女子笑得美貌动人,模模糊糊的嗓音也很是小家碧玉,傻帽抛开酒杯,一把抓住叶茴手腕。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云薏眼色凌空一变,沉默弹出一粒毒丸,毒烂了那只碰到叶茴的手。
“是谁?”那人瞬间酒醒大半,下意识痛苦喊叫。
面前叶茴如看丧家之犬的眼神,“是你!”欲发难可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加之女子似怒非怒的表情难以琢磨,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堂上云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选择了不声张,只得忍痛吞下,示着威离开。
叶茴主动举杯致谢又不动声色朝向她的云薏。
段斐和洛十洲同样在整个大堂的最后边急得团团转,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吃东西。
“你说云薏这家伙是不是故意安排的?分开我们,方便又拐叶茴做他的新娘?”
洛十洲担心叶茴身上的毒,对段斐的话敷衍一过。
“喂,你怎么回事?”段斐猛地推他一把。
洛十洲险些掉下桌席,揉着肩膀坐正,瞥了眼怔怔地怀疑自己力量的段斐,无奈暗暗吐口气。
还真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呆子,洛十洲心说。
“云薏少主,不知何时可以商议共同的大事了?”宴会中有人落筷询问云薏,来势汹汹。
云薏面不改色,悄悄挪动目光,看见闻言隐隐雀跃的叶茴,捉弄得逞的愉悦提前释放。
“哈哈哈不急,诸位远道而来,云某还准备了玉扉城中最好的歌舞,务必赏脸。”示意身边人。
悠扬丝竹声渐起,一群身姿婀娜的舞姬轻移莲步,缓缓步入大堂,面容发髻高挽,配饰精致的金钗和珠花。
熠熠生辉,衣裙秀美的花纹,随舞动轻盈飘扬,宛如彩云绚丽,面庞薄纱轻掩,独到的神秘与娇媚。
勾得这帮人很快就忘了他们的正事,叶茴无语扶额。
舞姬们翩翩起舞,舞姿曼妙,每个动作力道却不失柔美,仿佛在用身体诉说一段佳话。
舞曲如山间清泉般调皮、如沙漠孤雁似惆怅,慢慢地吸引着众人深陷。
“不好不好,刺客,有刺客!”侍卫长神色慌慌张张跑进来,撞入一个舞姬怀中,嫌恶地推倒女子,叶茴噌地站起,关切女子情况。
歌舞升平的氛围被他这一撞破坏得七七八八,舞曲停止,舞姬们连忙告退,云薏慢悠悠喝口了茶,“何事如此慌张?”
侍卫长扑通一声跪下,“少主,有刺客闯入。”
“什么?”喝得脸红迷糊的宾客们顷刻醒转,“云薏!你作为东道主是怎么做事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质问起来。
叶茴忽然察觉到这帮人其实并不是真的尊敬云薏。
堂上的云薏却没多少生气,仿佛早已习惯,“请诸位速回客房,云薏明日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
众人一挥衣袖,颐指气使地甩脸离席。
没多久恢复平静的大堂,只有叶茴和云薏仍然一动不动,叶茴托脸注视着云薏慢条斯理。
堂外安静的夜色,祥和静谧一片,何来刺客?段斐和洛十洲快速地跑到叶茴的左边右边。
“云薏少主,好方法。”叶茴抽出被段斐抓住的袖子,向云薏真情实意地敬了一杯酒。
一旁的侍卫长牢牢握紧剑柄,虎视眈眈盯着她。
云薏斟满自己酒杯,微笑回敬叶茴。
一来一回看得段斐犯迷糊,忍不住扒拉叶茴问她,“什么意思啊,叶茴?”
叶茴放下酒杯,瞥眼他,看似为段斐解惑,实际说给在场全部人听,“你说如果你要抓人,是会在热热闹闹的集市,还是偏僻寂静的小巷?”
“当然是小巷了。”段斐答道,然后就看到叶茴一副显而易见的神情,恍然大悟,“噢,所以是死装男故意编造刺客,好方便抓我们!”
叶茴满意竖起大拇指。
“死装男……是?”云薏幽幽开口。
段斐瞬间捂住嘴巴,可怜无辜地边眨眼睛边摇头。
“云薏,让我来猜猜。”叶茴走入堂中央,对上云薏温柔藏刀的眼眸,开门见山。
“新娘人皮定是易容需要,而为什么一定是漂亮年轻的女子之皮呢?又或者说,哪些人、何种场面会需要年轻美貌的女子呢?”
“歌舞!或者…喜好美色的高官贵族。”段斐骄傲抢答。
叶茴没指望真有人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地瞅了瞅高仰头颅的段斐,继续说:
“而当我分析这件事情的始末,发现了一个贯彻始终的组织。”
“——酥糖。”洛十洲接嘴。
对!叶茴表扬。
朝向一如既往淡定的云薏微微笑,“酥糖,一个擅长易容暗杀的组织。所以不会就是酥糖需要这些年轻女子的皮吧!”
“而且结合一路而来的各个官府所辖区域贴满本该是江湖之事的告示这一现状,为什么呢?我大胆猜测一下,难不成是江湖与朝廷勾结吗?”
“什么江湖事啊?”段斐拽拽正气凛然的洛十洲,压低音量问。
洛十洲垂眉回,“寻我。”
段斐了然的表情被云薏突然的笑声吓凝固,堂下三人不解地投去目光。
云薏捏着杯子靠住椅背,尽情放声大笑,笑得翩然寂寞,偏洒了杯中之水,“猜得很好。”
很庆幸此生能遇上这样棋逢对手的人,无聊无趣的一生才不妄走一遭,可惜终是桥归桥、路归路。
“但终究只是猜测,我提议不如比一场武?你赢,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赢,你留下做我的夫人。”
叶茴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还真是贼心不改。“行啊,答应你呗。”
“叶茴!”洛十洲和段斐疑她头脑发昏。
“无事~”叶茴比嘘。
“好,爽快。”云薏飞身来到堂下,同叶茴一块前往外面空地。
月色平淡如水,格外抚平人心中的躁动,庭院的水池熠熠生辉,美丽花朵正匆匆一现。
洛十洲、段斐和侍卫长紧随其后,沐浴月光中,神情严肃观看着这场比试。
四周安静极了,天地之间,那一霎只有旗鼓相当的叶茴和云薏。
请——
云薏客套完后即刻一跃而起,明明知晓他手中并无兵器,可叶茴在下腰躲过这一击时,却有一束细小但尖锐的银光真切闪过瞳孔。
叶茴接住洛十洲抛来的锈剑,脱去剑鞘,露出锈迹斑斑的剑身,叫人怀疑不过只是根垃圾棍子。
“小心点叶茴,他的招数很鬼魅。”曾经栽过的洛十洲叮嘱道。
“指尖刃?”叶茴辨认出。
云薏一副就知瞒不过你的样子,坦然将手抬起,一柄薄如蝉翼的刀刃在他手上舞出无比生动的刀花,劈开夜晚寒冷停滞的气息,凝结成一朵一朵的冰上之花。
莞尔一笑,继续进攻。
按理说,长剑对短刃,应是短刃吃大亏,可叶茴的剑并没占到半分好处。
云薏的招数确实如洛十洲所说很是鬼魅,看似毫无章法地随意挥舞,却偏偏每一次都带着一击必中的狠劲,精准地往叶茴当下最薄弱的地方进攻。
叶茴频频落后,唯有同样强势的防御不至于败退,可是这无法让云薏输。
于是她定了定心思,衣袖中隐约透出一丝寒光,云薏还没看清,就感受到一股凛冽杀气。
下一瞬,眉心就赫然直来一点小小利刃,竟是一把通体乌黑、唯尖端雪白的短刀。
借黑夜完美地藏起踪迹,待发现时,就足以被一击夺命。
云薏急退躲开,失了进攻先机,化为防守。
只见叶茴一个优雅的旋转,变换位置左手挥舞短刀,击打了尚在空中的锈剑。
锈剑疾速向刚刚落地的云薏而去,猝不及防,只能用指尖刃与之硬碰硬。
可剑却似乎有千钧之重,感受到剧烈一震,人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令云薏快速脱去了指尖刃,随后就看见指尖刃在半空中碎成了一段段。
怎么会……断了?
锋利的刀刃切过花梗,一朵绽放甚美的花出现在平稳落地的叶茴手中,瓣上饱满清澈的水珠尚挂在花蕾间,她递给望着指尖刃发愣的云薏,“你输了。”
段斐在胜负明显两分时便兴高采烈地鼓起掌,引来侍卫长无数个白眼。
洛十洲看看落败的云薏,又看看没有加持内力就取胜的叶茴,霎时清楚了自己的不堪一击。
“是吗?”云薏一把夺走叶茴手中的花,水珠纷纷滚动掉落。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式,叶茴忽然感到体内蛰伏的毒如同受到召唤般剧烈活动起来,就算奋力调动内力也压不住这阵异动。
“唔。”叶茴吐血,捂着胸口向后踉跄几步,脚步虚浮不由自主想倒下,用剑强撑单膝在地。
“叶茴,你怎么了?”喝彩的掌声停止,段斐心急如焚地跑上前,帮忙扶住叶茴身体,看清乌黑的血迹,激动怒斥道。
“云薏你打不过叶茴居然下毒!亏你还是个男人,简直比小人还卑鄙!”
云薏轻轻嗤笑,掰碎手中花,“看来,你真把这人当朋友了,连自己中我的毒都没有告知他啊。”
默默看向拔剑护卫着叶茴的洛十洲,“洛十洲,就明显是知道的。说明还没有当真正……”
“闭嘴!”叶茴高声喝止,毒性上赶,心口刀绞般的痛,澎湃的内力如火焰中炙烤。
“不必挑拨我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洛十洲深呼吸一口气,依旧持剑隔开叶茴和云薏。
段斐自责的声音自脑后传来,没顾现今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加重扶着叶茴的手,唯有柔和轻声地问女子:“你早就中毒了?”
叶茴别扭地逃避开段斐的视线,沉默不语中又吐了几口血,红彤彤的新鲜。
段斐见状忙道:“我不问了我不问了。”
果然,你有办法可以化解我的毒。
云薏弹开手下败将洛十洲的剑,“我想你们是希望叶茴不死的。”
顺道一并威胁拿捏了的他和段斐,手指沾了沾叶茴地上的毒血尝了尝,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
“愿赌服输,我要带走你。”
“你,送洛十洲和段公子暗室入住。”侍卫长小人得志,架着不敢拿叶茴性命乱来的两人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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