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泥。
墙头上,陈喜雨和谈昭并排坐着,像两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
墙内,教导处那位刚夸下海口“F高无迟到生”的胖庞主任,此刻一张胖脸由红转紫再转青,鼻孔因为愤怒而剧烈翕张,那双瞪圆的眼睛里喷射出的怒火,几乎能把墙头烤穿。
墙外,捏着十块钱准备买早餐的英语老师唐清嘉,嘴巴微张,表情从“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迅速切换到“哦原来是你们俩小崽子”的了然,最后定格在“年轻人真会玩”的哭笑不得上。
六目相对,电光火石。
陈喜雨脑子里只剩下一行加粗弹幕在疯狂刷屏:完!蛋!了!F高小霸王今日卒于此!还连累了新来的帅哥!
谈昭则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陈喜雨,这么多年了,你这平地摔跟头都能摔出连环车祸现场的“好运”体质,真是一点没变。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哎哟!”
不知是陈喜雨被主任的眼神吓得腿软,还是谈昭试图调整姿势挽救一下,又或者纯粹是命运的恶作剧……两人脚下一滑,竟然同时从墙头上栽了下来!
“噗通!”“噗通!”
两声闷响,伴随着几声压抑的惊呼(来自墙外的唐老师)和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来自墙内的庞主任)。
地点:F高神圣围墙根。
时间:国庆收假第一天上午。
事件:迟到翻墙二人组,在领导老师“夹道欢迎”下,表演了高难度双人自由落体。
尴尬值,瞬间爆表!
要死要死要死!开学第一天迟到翻墙被活捉,还带着新认识的帅哥小弟一起当众表演屁股墩!老天爷你玩我呢?!
陈喜雨摔得三荤八素,脑子里的小人已经哭成了孟姜女。
最终结果,毫无悬念。
陈喜雨同学,喜提三千字检讨(庞主任原话:“两千?我看你是想写三千!”),罪名:带坏新生,严重破坏校风校纪!
谈昭同学,则因为“初来乍到,情有可原”(庞主任看着他那张帅脸和学习履历,语气明显缓和),被口头警告,并勒令立刻换上F高那身“打太极同款”的红校服。
……
教务处门口。
陈喜雨像棵被霜打蔫儿的小白菜,背着手,脚尖百无聊赖地碾着地上的小石子,嘴里念念有词:“三千字…三千字…庞扒皮你干脆鲨了我…”
办公室里,庞主任正和颜悦色地跟谈昭交代情况:“谈昭啊,你母亲之前跟我通过电话了。我是高二年级的庞主任。喏,这是咱们F高的校服,明天记得换上。”他瞥了一眼谈昭身上那套精致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庆应一中DK校服,语气带着点“入乡随俗”的意味。
谈昭接过那两身红彤彤的校服,还没说话,庞主任又补充道:“门口那丫头,陈喜雨,在我手下一年多了,就是个皮猴儿!你别跟她学那些歪门邪道……”
“庞主任,”谈昭忽然开口,声音清朗,打断了主任的数落。他目光坦然地看向窗外那个蔫头耷脑的身影。
“陈同学是好心。她看我被关在校门外着急,才提议…嗯,‘另辟蹊径’的。虽然方法欠妥,但初衷是帮我。责任主要在我。”
庞主任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帅小伙会主动替“皮猴儿”开脱,还隐隐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摆摆手,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行啦,她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不过你这孩子倒是实诚。既然选择了F高,就好好适应,以你的底子,努力冲个好大学没问题!”他重重拍了拍谈昭的肩膀。
门开了。蔫白菜陈喜雨立刻站直,努力挤出乖巧笑容。
庞主任板着脸:“陈喜雨!三千字检讨,明天放学前,交到我办公室!一个字都不能少!”
“啊?!主任!三、三千?”陈喜雨瞬间垮脸,哀嚎出声,“这比国庆作业还……”
“嗯?”庞主任眼睛一瞪,“嫌少?”
“不不不!保证完成任务!”陈喜雨秒怂,内心泪流成河。三千字!我的命也是命啊!
于是,回教室的路上,形成了诡异的队列。
前方,庞主任挺着肚子,一边走一边对谈昭进行F高“光辉校史”的例行洗脑:“……我们F高啊,省重点!升学率杠杠的!一本率年年……”
谈昭微微侧耳听着,不时应一声“嗯”,姿态礼貌又疏离。只是他的目光,偶尔会不着痕迹地飘向身后。
身后几步远,陈喜雨像只被抽干了灵魂的玩偶,拖着沉重的步伐,嘴里无声地碎碎念,小脸皱成一团,脚下的石子被她踢得飞起。
哼!老庞双标!看人下菜碟!对帅哥如春风般温暖,对我如严冬般残酷!她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前面两人听见。
庞主任没回头,谈昭的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对了谈昭,”庞主任像是刚想起来,回头指了指身后那个“移动的低气压云团”,“这丫头虽然皮了点,但心地不坏,跟你一个班,高二三班的班长。以后学习上生活上有啥不懂的,除了找老师,找她也行。”他顿了顿,补充道,“毕竟都是初中部直升上来的,熟!”
谈昭闻言,脚步微顿,转过身来。阳光穿过树叶间隙落在他身上,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了层金边。他看向那个还在跟石子较劲的女孩,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语气温和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调侃:
“我知道。初中的时候,就久仰‘小霸王’大名了。陈喜雨同学。”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陈喜雨耳朵里。
“久仰大名”?“小霸王”?陈喜雨猛地抬起头,对上谈昭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瞬间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夸下的海口和摔下的惨状,脸蛋“腾”地一下红透了!啊啊啊!他在嘲笑我!绝对是!
她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别开脸,耳根都烧了起来。
谈昭看着她炸毛又害羞的样子,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眼前这个鲜活灵动的身影,与记忆深处那个穿着初中部红校服、叉着腰挡在他面前、像个小太阳一样驱散阴霾的女孩,渐渐重合。
她还是她。真好。
与此同时,桐城市中心一栋雅致的别墅内。
一间摆满各式乐高模型的房间里,书桌上一本摊开的笔记本,被窗外溜进来的风轻轻翻动了几页,最终停留在扉页。
一行清隽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那一年,你明媚如骄阳,刺破我阴霾密布的穹苍。纵然我深陷泥泞,狼狈不堪,却也有幸,被你的光芒照亮。」
……
一番折腾,终于到了高二三班门口,已经是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课间。
陈喜雨习惯性地就想从后门溜进去,余光瞥见身边挺拔的身影和还没走远的庞主任,硬生生把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认命地跟着唐老师走前门。形象!形象!虽然已经碎了一地了…
唐老师简单交代几句后离开。当谈昭跟着唐老师走进教室时,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几分,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窃窃私语。
“哇!好帅!”
“新同学?哪个学校的?这颜值绝了!”
“我的天,这气质,像漫画里走出来的!”
陈喜雨的死党江蕙和薛凯奇则对她挤眉弄眼,无声地用口型嘲笑:“又迟到!哈哈哈!”
谈昭在讲台上站定,无视了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谈昭。
两个字,楷体,结构舒展,笔锋内敛却暗藏力道,与他清俊的外表相得益彰。
“大家好,我是谈昭。谈话的谈,昭告的昭。”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从容的磁性,“之前就读于庆应一中,很荣幸转入F高。初一时曾在初中部短暂就读,算是半个‘故地重游’。以后请多关照。”
简单利落的介绍,配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瞬间引爆了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尤其是女生区域。
唐老师指着教室最后一排角落的空位:“谈昭同学,暂时先坐那里可以吗?位置可能不太好……”
“没关系,老师,挺好的。”谈昭的目光扫过那个空位——旁边坐着的,正是还沉浸在“三千字”悲痛中、生无可恋托着腮的陈喜雨。他嘴角微勾,径直走了过去。
陈喜雨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下意识抬头。
少年已经换上了F高那身被陈喜雨吐槽像“打太极”的蓝白(或红白)校服。普通的款式穿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清爽干净的少年感。刘海微垂,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正看着她。
陈喜雨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起身让开通道,小声嘟囔:“…好巧哦,新同桌。”
“嗯,是挺巧。”谈昭从容落座,放下书包,侧过头,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小王霸?”
轰!
陈喜雨的脸瞬间红得能滴血!啊啊啊!他果然还记得!还提!这人看着帅,切开绝对是黑的!
前桌的江蕙扭过头,一脸羡慕嫉妒恨:“喜雨!你这什么狗屎运!天降帅哥同桌!”
薛凯奇更是贱兮兮地坏笑:“雨啊~春天来了?幸福了?”
更有好事者,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教室后排角落里,一直趴着睡觉、此刻终于被吵醒、顶着一头乱毛、满脸不爽的谢宴之:
“宴哥!醒醒!别睡了!你的‘级草’宝座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了!”
“完了完了,能跟谢宴之颜值掰手腕的男人出现了!”
谢宴之被吵醒,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狭长的丹凤眼带着未消的睡意和被打扰的戾气,先是瞪了一眼起哄的人,然后才懒洋洋地、带着审视的目光,投向那个坐在陈喜雨旁边、过于耀眼的新面孔。
四目相对。空气里仿佛有微妙的电流窜过。
谢宴之眉头蹙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重新趴回桌上,闷闷的声音传来:“滚,吵死了。”
谈昭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仿佛没感受到那丝若有似无的敌意,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本。
陈喜雨被朋友们调侃得面红耳赤,正想发作,目光扫过旁边气质矜贵的谈昭,再看看趴着像条咸鱼的谢宴之(虽然也很帅,但此刻形象实在不佳),一个绝妙的“反击”念头瞬间成型。
“呵!”她冷笑一声,故意拔高了点音量,确保周围几个人都能听见,手指在谈昭和谢宴之间来回虚点:
“某些人懂不懂什么叫对比伤害?看看人家谈昭同学,穿上咱们这校服,那叫一个日剧校园男主,清爽帅气!再看看某些人……”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落在谢宴之皱巴巴的校服后领上,“啧啧,活脱脱一个刚打完太极还没换衣服的公园老大爷!”
“噗——哈哈哈!”周围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
谢宴之猛地抬起头,睡意全无,咬牙切齿:“陈、喜、雨!”
陈喜雨朝他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
谈昭看着身边女孩神采飞扬、狡黠灵动的侧脸,眼底的笑意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漾开。他低头,指尖轻轻摩挲着崭新的课本封面。
嗯,新学校,新同桌,新生活。
看起来,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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