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乔文川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谢你啊。算是给我提供灵感了。”
“谢我干什么。是你自己想到的。”
过了一会儿，苏予恒说：“我一直想问你，你真的就完全没后悔过……”
“从音乐学院辍学吗？当然没有。就算我读出学位来又能怎么样。你去南区西区问问，有谁会愿意花钱听一个北区人弹琴。但你不一样，苏予恒，如果有谁可以打破规则，那个人一定是你。”
苏予恒心中万分感激，但又有些愧疚，总觉得自己没给乔文川足够的帮助。“如果你，在任何时候，想要重新回去读完的话，只要来找我——”
“哎呀苏予恒，三年前你就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我当时就说不用，你真要帮我的话，把幽兰盘下来吧。结果现在幽兰就像我的家一样。这样说的话，我还得感谢天际线当时取消了奖学金呢。”
“行吧，我听你的。”苏予恒道。
第二天中午，苏予恒在食堂遇到了洛泽。
“哟，无梦，”洛泽正在打饭，“你们北区没有牛排吧？我听说你们根本没肉吃。”
苏予恒没理他。这时，周涟来了。
“哎，涟涟！”洛泽挥动着他的叉子。
周涟也没理他，并排到了苏予恒后面。
洛泽又转过来问苏予恒：“无梦，歌写得怎么样？”
“有想法了，早上刚做了个beat。”
“挺不错嘛。我都还没开始呢。”他顿了一下，“等会儿给我听听？”
虽然有些不情愿，苏予恒还是点了点头：“行啊。”
洛泽又开始越过苏予恒和周涟搭话：“涟涟，你进度怎么样了？”
周涟还是没理他。
“你怎么不和云瑶一起吃？”他问。
“你当我情商跟你一样低啊，”周涟没好气地说，同时用胳膊肘指指云瑶在的那张桌子，“我可不想当电灯泡。”
那张桌子旁只坐了戴惟和云瑶两个人。
洛泽的眼睛睁大了：“他们已经表白了吗？”
周涟点点头：“昨天晚上的事。”
“这么快吗？”洛泽问道。
“我们三个入围之前就有联系了。”周涟道。
半分钟后，洛泽突然说：“我知道了！我们几个都坐过去的话，就没人是电灯泡了。”
他率先端着餐盘走了过去。周涟无语地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片刻之后，她还是跟了上去。
“无梦，你也来啊。”洛泽说。苏予恒只好一起坐到了云瑶和戴惟旁边。
“你们在聊什么？”洛泽问。
戴惟说：“我们刚才在聊科恩。我是东区人，但在科恩住过一段时间。”他今天戴了一条印着字母的方巾。
“怪不得你喜欢戴这个，”洛泽说，“我在Vi博客上看到方巾这几年在科恩很流行。”
“对，我就是在科恩才第一次看到这种戴法。”
云瑶望着戴惟的眼睛说：“你戴着很帅，特别适合你。”
“你今天的裙子也好看，特别可爱。”戴惟说。
云瑶腼腆地笑了。
洛泽咳嗽了一下。周涟喝着饮料瞄了瞄云瑶，又把目光转向戴惟。
“义体在科恩真的满大街都是吗？”周涟问道。
戴惟摇了摇头：“也没有满大街都是，但义体在科恩是个很正常的概念。在那里，如果你遇到某些健康问题，他们的医保就会免费提供智能义体，装上之后和原本的身体部位几乎一模一样。不像在我们岸远国，大家对义体化的接受度很低，不少传统派甚至拒绝安装脑机。我们也没有成型的相关产业，只有最富的人才有机会去科恩装义体。”
“那科恩有没有健康人也去装假肢，让自己比别人更强壮？”洛泽问。
“应该没有吧，那是不合法的。”戴惟说。
“那太可惜了，”洛泽笑了几声，“他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造仿生人了，然后再给仿生人公民权，外加医保，哦不，故障险。”
“仿生人？那还远着呢，”戴惟说，“你看我们周围这些AI，你觉得它们真的有意识吗？”
苏予恒在录音室里从中午待到了晚上，期间洛泽进来听了一下。
“好迷幻啊，”他随着节拍晃动着脑袋，“像舞厅里的音乐。北区也有舞厅吗？”
“没有。”苏予恒干脆地回答。
“那你怎么……”
“我在网上听到的。”苏予恒随口说道。
“北区居然有网？”洛泽惊讶地问。
“你有完没完？”
洛泽灰溜溜地走了。
等苏予恒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专门用力关上门，让走廊的灯亮起来。
他向食堂走去，想看看有没有剩下的食物。然而，还没到食堂，他就听到一个女生哭泣的声音。
食堂里有两个人。见到苏予恒，她们都抬起头来。
在哭的是玛瑞亚。她的面前放着一个餐盘，上面放着一个巨大的巧克力派，已经被吃掉了三分之一。她手里拿着一块，正要往嘴里送，见到无梦过来，她的手停住了，又把派放了回去。
“没事的……”郁若欣轻轻顺着玛瑞亚的头发说。
“发生什么了？”苏予恒坐到他们对面。
郁若欣略带担忧地扫了一眼玛瑞亚，迟疑地说道：“Vi博客。”
苏予恒明白了。
“还记得吗？‘因为我喜欢音乐’？那句话真的太有力量了，玛瑞亚。不管网上那些人说什么，他们在这种力量面前都微不足道。”
“谢谢你，无梦。但我真的好累好累，歌也没有头绪……”
苏予恒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计分榜，玛瑞亚是目前的最后一名。第一次公演后的最后一名会被直接淘汰。
郁若欣挥手示意无人机们不要拍玛瑞亚，随后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是我们这里声乐水平最高的人，做好自己就足够了。不要担心结果。重要的是，要把每一天过尽兴。”
玛瑞亚没说话，只是盯着巧克力派。
郁若欣说：“想吃的话，就吃吧。”
玛瑞亚将手伸向巧克力派，指尖微微颤抖。很快，她又把手收了回来。
“然后我会变得更胖，更做不了好看的造型。”
“说什么呢？不要这样苛责自己！”郁若欣将手搭在玛瑞亚肩上，“你知道吗？你唱歌的时候，身上闪着一种光。这种光与你的造型毫无关系。不要因为网上那些恣意妄言的人让你的光熄灭。他们不配。”
玛瑞亚看上去心情平复了些许，眼神却仍旧有些黯淡。
“如果你还是介意的话……明天来我房间，我们可以一起研究衣服。我还可以教你写歌。”
“为什么，欣姐……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玛瑞亚又开始抽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什么报答呀。说什么呢。”郁若欣抱住她。
顾奕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玛瑞亚，你上次教我唱歌的时候，我真的学到了很多。如果有谁要骂你看不起你，那是他们的问题。按水平的话，我知道我才是最后一名。”他又转向郁若欣，“欣姐，我也想跟你学写歌。”
“当然可以。”郁若欣说，“不过，你也是，别总说自己是最后一名。”
苏予恒道：“顾奕鸣，你上次不是说想跟我学现场人声处理吗？要不明天正好我们四个一起交流一下？”
另外三人纷纷点头。
这时导演江深来了，后面跟着柯嘉玄。
“怎么回事？”江深厉声问。她很快注意到了玛瑞亚哭肿的眼睛和面前的巧克力派，随即开口道：“玛瑞亚，你还要不要形象了？你的人设是‘自信天后’，你想人设崩塌然后毁约吗？别忘了，离开了‘原创偶像’，你就什么都不是。你已经比海选里淘汰的选手们幸运太多了，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还占用他们的资源。”
说着江深就伸手要把巧克力派拿走。玛瑞亚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一只手忽然抓住了江深的手腕，制止了她。
江深皱着眉头转过头来，发现是柯嘉玄。她把手收了回去。
“无梦，你去茶水间拿点餐巾纸过来。”柯嘉玄说。
苏予恒也不懂柯嘉玄为什么专门差遣他去拿纸。他很快返回餐厅，把纸递给柯嘉玄。
柯嘉玄把纸放在玛瑞亚面前，拿了一张递给她。
“江深，你就先回避一下。”他说。
江深皱着眉头走了。
等到江深离开餐厅，柯嘉玄找了一个椅子坐下。他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他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
“不要……让别人定义你。不要被他们说的话压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欣赏你。”
苏予恒又扬起了眉毛。这家伙越来越有趣了，现在还当上了心灵导师。
所以……“我很欣赏你”？柯嘉玄最想pick的人该不会是玛瑞亚吧？
要是他知道无梦马甲下面是谁，他会不会pick无梦？
……
这个想法太危险了。苏予恒现在的目标是维持身份，这样才能有出道的可能性。要是中途掉马可就前功尽弃了。柯嘉玄则是最危险的那个掉马对象。他是天际线老板的儿子、“原创偶像”的负责人、刻板的科学怪人。谁知道这个家伙会做什么反应。
“对不起，我失态了。”玛瑞亚擦干眼泪说，“谢谢你，柯先生。”
“别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柯嘉玄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异常友好，苏予恒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还是那个板着脸指控他抄袭、对人爱理不理的家伙吗？
“喂，柯嘉玄，你在这里安慰她有什么用？你作为天际线老板的儿子，是不是该重新思考一下这种选秀的运营模式？”苏予恒插嘴道。
柯嘉玄盯着他看了几秒钟，说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行，是我头脑简单，又想太多了，苏予恒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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