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地狱,但地狱有阳光。
被太阳晃醒的时候,梅根还在做着美梦,真的是美梦,梦里精灵面包、玛雅、维克多利亚团团围着自己,转圈圈。
感觉到大片大片的金黄,梅根只觉得不真切,可那金灿灿直接把精灵面包、把玛雅、把维克多利亚都淹没了。
梦就醒了。
这里不是贫民窟,也不是乡下,梅根眨了眨眼,这里是地狱。
正恍然,忽然一队女仆鱼贯而入,大约有六七个,就这样把她当作一个瓷瓶一样,开始擦拭、抛光。
她们怎么知道自己醒了?都不用问,梅根心里苦笑,一定、一定是有人一刻不停地暗中监视着自己。
就是这样令人无望的生活,也还是要过下去,到梅根洗漱完毕,换上贵族小姐的真丝衣裙,来到会客厅——一个看着像是巴洛克时期会客厅的地方时,特里妮缇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早上好,女官阁下,今天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和你打招呼?贵族小姐,还是人形兵器?”梅根话里不无讥讽。
特里妮缇却好像被下等人的阴阳怪气幽默到了,或者说,梅根猜想,这样的说话方式才更符合所谓的贵族们从小接受的“贵族礼仪教育”,只见特里妮缇一笑:“早上好,奥康纳小姐,或许不如说,往后的每一个上午,都需要您成为一名贵族小姐。”
梅根就知道了,看来她在一号训练基地的日程很固定,上午装贵族,下午当打手,应该是这样的意思,梅根一向自信于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
“但不是今天。”特里妮缇又补充了一句:“今天上午,原定是您与训练官会面的时间。”
“只是,由于您起床的时间实在是太晚了,布鲁克琳上校已经在会议室等待了您好久。”特里妮缇看着倒像是真的为她担忧:“只怕布鲁克琳上校会认为您失礼,以后可真是不能睡到这么晚了。”
是有些晚了,现在已经九点。
但是,真是可笑,梅根只觉得此刻的特里妮缇惺惺作态的样子滑稽得像个丑角儿,怎么?能把她梅根从睡梦中、从优赛纳外城掳到此出来,难道不能把她叫醒去见那什么训练官?
下马威罢了。
至于为什么给她这个下马威,梅根不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或许上流社会戏耍下等人的心思和本领就是与生俱来的,受害者一定有罪吗?当然未必!
但梅根拿不准要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和特里妮缇争执,最终还是没太敢,只是道:“好吧,女官阁下,明天我会拜托女仆叫醒我。”
特里妮缇神秘地笑了一笑,那笑容很难读懂。
她说:“您看起来适应得很好。”
“怎么说?”梅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特里妮缇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这样快就适应了女仆的存在。”特里妮缇说。
“哦。”梅根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只是享受而已,如果有条件的话,任何一个活人都会适应得很快的,否则的话,难道您认为下等人没有女仆,是因为不适应女仆的存在吗?”
这话带刺,特里妮缇没有接,而是莫名其妙道:“虽然尚且不知道您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救世主,但是,奥康纳小姐,凭圣主起誓,您和其他的乡下姑娘确实很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梅根不想理会虚无的奉承,她闭着嘴巴。
不过……她审视特里妮缇一眼,这位女官阁下的信仰仿佛倒是虔诚,不知是不加克制还是克制不住,从昨天到今天,她提到了好几次圣主。
圣主,圣辉教会——帝国正统信仰中的真神,梅根虽然没有信仰,但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是的话,神的侍者做了鬼的勾当,倒是也很有意思,不知道她怎么能和自己的良心和解。
不过,神侍者的良心只生长在嘴里,梅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特里妮缇如此,也只能说并不出所料。
“走吧。”特里妮缇也不在意,站起身:“布鲁克琳上校等待得真的太久了。”
-
会议室门扉厚重,侍者推开门,门与地毯发出了细微而绵长的摩擦声,特里妮缇端庄地端着双手,率先进入。
“早上好,布鲁克琳上校。”特里妮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梅根跟在特里妮缇身后走入。她的目光直直地撞上了会议室中央那个高挑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她们,正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基地里刻意营造的、过于完美的“自然风光”——一片修剪得仿佛被尺子量过的草坪,和几棵笔挺得像是假树的植被。
然而,那人的身板要比树更加笔挺,即便只是一个背影,梅根也能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气场——军人的铁血气场。
“早上好,特里妮缇小姐。”布鲁克琳上校转身的动作很特别,重心骤移间,腰腹旋带躯体划弧,脚踵相叩,是军队里最常见的转体动作的,呃,优雅慢速版。
这样的动作,在这样的场合出现,稍有不慎,就难免会让人产生“兵痞”的评价,但布鲁克琳上校不会。
她的面色太冷了,身材也太出挑了。
上校,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五官深邃,线条硬朗。一头利落的短发,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整个人精明而干练。军装紧实地贴合在她身上,勾勒出健美而富有力量的身形。
在此之前,梅根从未见过女性士官,来到会议室之前,也一直以为这位“布鲁克琳上校”是一名男士。
现在亲眼见到了,可以说,布鲁克琳上校给梅根的感觉和那位神秘少将有些相似,但仿佛还要更外放一些,攻击性更强,如果说那位少将是一位儒将,那么布鲁克琳就是一把无鞘的刀,毋庸置疑。
梅根心里不由得拿她和自己修理厂那些自诩力大的男同事们做了个对比,结果不言而喻:那些人在这女人面前,恐怕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爬到这个阶层,她一定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吧?
梅根崇敬军人,一向如此,在外城——贫民窟的时候,大家都以崇敬军人为荣,像梅根这个岁数的年轻人,更是以能得到退伍士官的赏识为荣。
如果能得到布鲁克琳这样一位上校的赏识,梅根认为自己会幸福得有些飘然。
但此刻,布鲁克琳的目光落在梅根身上,目光里是没有丝毫遮掩的轻蔑,这是一个会刺痛人的眼神。
梅根做了一次深呼吸,主动走上前去:“您好,布鲁克琳上校,初次见面,鄙人是梅根·奥康纳。”
梅根已经尽力把自己所学的礼仪敬语都用上了,希望没有闹笑话,倒惹来特里妮缇意外的一眼。
“梅根·奥康纳。”布鲁克琳上校重复了一遍梅根的名字,忽然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鹰一样的视线居高临下钉着梅根:“不愧是救世主候选人,好大的架子。”
梅根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喉咙动了动,想反驳,想解释,比如迟到绝非本意。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特里妮缇已经恰到好处地工作起来,像一道轻柔的屏障,挡在了她和布鲁克琳之间。
“布鲁克琳上校,奥康纳小姐刚来这里,有些规矩还不熟悉,请您多担待……”特里妮缇笑着,不动声色地为梅根打着圆场。
“你知道我不喜欢寒暄,特里妮缇小姐。”布鲁克琳上校却连看都没看特里妮缇一眼,径直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目光仍旧锁定着梅根,就像梅根有时候读不懂特里妮缇的笑容,此时此刻,梅根也读不懂布鲁克琳的眼神。
但应该可以猜得出来,那是嫌恶。
面对那位少将,面对特里妮缇,梅根都游刃有余,但应对布鲁克琳?梅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对自己的厌憎是**的。
梅根已经不想去想这样的嫌恶是为什么而产生的了,能为什么呢?阶级不同可以解释世界上的很大一部分仇怨。
如果是在日常工作中遇到这样的同事,梅根可以断言,气场不合是决计无法相处的。
可是她能选择不和布鲁克琳上校相处吗?答案显而易见。
盯够了,布鲁克琳上校转向特里妮缇:“我已经等了够久了。如果只是让我谒见救世主阁下,那么我已经见过了。现在,我要离开了。”
但她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只是催促——婆婆妈妈的,这位女上校不耐烦了。
特里妮缇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不得不捧场。
“您忘了吗,布鲁克琳上校?今天奥康纳小姐的日程中有一项身体素质测试,需要您亲自主持。”
布鲁克琳上校似乎这才想起什么,她装遗忘装得不够像,却足够不耐烦:
“那就快开始吧。”
话音未落,她已经率先迈步,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仿佛一刻也不愿多待。
“身体素质测试?”梅根抓住了关键,问。
体测?这有什么好怕的?梅根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
她可是个实打实的劳动者!每天和音速车那堆铁疙瘩打交道,修车、搬零件、爬上爬下,哪一次不是体力活?
她那双能拧开最紧螺丝的手可不是用来摆弄什么贵族礼仪的。梅根微笑着,有一点装模作样的骄傲:“女官阁下,您应当知道我的出身,这个测试有必要吗?”
“哦,还是有的,奥康纳小姐。”特里妮缇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您的身体素质测试第一项,是和布鲁克琳阁下过招试试。”
过招?梅根的自信瞬间僵在了脸上,像被冰封的雕塑。布鲁克琳上校高大的、健壮的、有力的身形出现在梅根脑海里,如果没看错也没记错的话,那位女上校好像、也许,比自己高了足有将近一英尺?
她不是体测吗?这是体测吗?这分明是单方面挨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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