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气候似乎比往年更恶劣。
雪在屋外埋了厚厚几层，桌前的烛火脆弱不堪，在冷风中猛烈地摇晃。
天音大人合上卷轴，望向窗外。望了半天没有半个人影，只能合上眼，任由思绪飘散。
今天是天云的生日。
其实并不能说是她的生日，其实是天音遇见她的日期—— 只是大家都这么想，天云也就过这个生日了。
她说好会早点从神社回来的，可现在都已经下午了。天云一向来准时，按理来说不会……
天音大人轻轻摇摇头，也许是神社今天的参拜者太多，或者风雪天不便于赶路——天云很快就会到的。
她昨天拿的衣物是否足够抵抗今天的寒冷呢？她一个人在大雪天走路一定很艰难吧？
天音仿佛能看见，那抹娇小身影几乎完全融入天地一白的背景中，缓缓而行。
这孩子和雪天缘分很深。
她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样的雪天。
她当时也还是个少女，在家族末社中承担巫女的职责。神官家族的女儿无非两个使命：锻炼当另一个家族的主妇的能力，或学习如何供奉神明。
身为巫女的她一向来的很早，尽管那天风雪猛烈也没有例外。周围静寂无声，天音费劲地迈向神社门口，却听见越来越响亮的，近乎带着痛苦的婴儿啼哭声。天音带着疑惑继续向前——
一席泛着光泽的布料包裹着一个孩子，她的右半脸以及右眼处血肉模糊，看上去触目惊心。血浸润了她短短的，毛茸茸的银白色头发，弄脏了整张脸。
天音慌忙抱起她。
按照道理说，她应该先给末社的神官说明情况，再返回本社告知父亲，由父亲处理。
但这个孩子的伤势很严重，再拖延的话有可能命都保不住。不如先带她去看医生，紧急处理后再看接下来怎么做。
这样的举动有违规矩，但，父亲应该不会因此过度责备她。
天音将外套脱下来，紧紧包着孩子，弓着腰，带着慌张和恐惧走进了纷飞的大雪中。
天音并没有确定自己该去哪，索性往大路走——那里总会有医馆。
她的猜想并不错。尽管这家医馆里接待她的是一位青涩，带书卷气的医生，但聊胜于无。
天音将孩子抱给医生，医生转身进了一个小房间。门开着，天音犹豫着，最后咬咬牙还是跟着进去了。
房间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仪器，天音听着孩子依旧痛苦的泣涕，萌生出想把孩子抱走的想法。可医生已经开始了手下的动作——天音拿不准该不该看。
他兴许是刚从医科大学毕业的……大学生？天音想着还是要信任别人。
直到现在，她对传到日本的西医医术也一知半解，只记得不一会，孩子的哭声渐渐平息，医生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将孩子递给她。天音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然浑身发软，冷汗涟涟，连忙抱起那个包袱。
医生说话声音很轻，一不留神就会听不清。时至今日，天音只记得他说“严重的抓伤”“可能导致眼部炎症”，又递上了几卷纱布和一瓶药水。
“您的妹妹很配合，这些伤过不了多久就会愈合，您还需要随时关注她的眼部情况。”医生说这些话时特意用了点力，这使正端详着孩子安睡面容的她听了进去。
血迹拭尽后，她银白色的发丝在灯光下似乎泛着浅蓝光泽，脸蛋有些瘦，下巴尖俏，皮肤白皙。左半张脸上层层叠叠都是纱布，带着粉红。
天音少女的内心奇迹般升腾出一丝爱意，望着她的脸，仿佛自己被圣洁的光辉照耀——那是她侍奉神明时才有的感受。
天音想，这便注定了现在她们二人的羁绊了吧。
她感谢了医生，付了钱，听着医生喃喃自语道最近失踪的事情很多，要注意安全等，离开了医馆。
后来的事情按部就班，天音告知了父亲，警方和孤儿院的人来带走了孩子。
奇怪的是，天音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异样，但等这些人的身影一走远，她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绞痛。
她现在无依无靠，在孤儿院里会有人好好照顾她，关爱她吗？一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自此像雨打浮萍在这个世界艰难成长，天音便无法释怀。
可那时的她别无选择。她不能把孩子留在神社——那既亵渎神职，也违背法律。
那段时间，天音总是拿出那块旧布反复看，看着那藏在深处，用血写就的几个字：
“天云”
天音给孤儿院工作人员说完她的伤情，再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竟带着惊喜。和她的名字很像。
那时的她觉得，能取出这个名字的母亲，心胸一定很辽阔，只有值得铭记的美好才在她的天空中留下淡淡痕迹。
从那样昂贵的布料看来，她也许是某个贵族家庭的私生女。竟然会有这样的母亲吗？
不过现在她有了新的看法……
“妈妈，天云姐姐还没回来吗！”天音猛地睁开眼，窗外是杭奈仰着头喊着，手里拿着一份热气腾腾的蜂蜜蛋糕。
“大概是神社里事务繁多，耽搁了。”天音走出房间，“杭奈准备的蛋糕吗？”
“是的！我想天云姐姐会喜欢西点的……她太不重视自己的生日了，竟然还不舍得回来！”
杭奈不满地摇摇头，回廊处传来两个女孩的笑声——是她的两位姐姐，雏衣和日香。
杭奈对着两个走近的姐姐瞪着眼：“别笑了，你们准备了什么？”
雏衣仍旧捂着脸憋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姐姐……”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是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彼方。她的手里环抱着一个罐子。
“我猜猜，彼方，”日香晃着手指，“金平糖？”
彼方认真地点点头，露出罐子的一角——里面是很多彩色星星。“云姐姐喜欢甜的。”
“感觉你送过很多次了。”杭奈歪着脑袋质疑。
天音微笑着打圆场：“你们天云姐姐爱吃就好了，对吧，彼方？”
彼方又以很小的幅度点头表示赞同。
“哥哥去哪了？”杭奈又开口。
“找书。”日香重重地说。
雏衣紧跟着补充：“天云姐不是喜欢看书嘛，他似乎在找一本诗集，作者叫什么晶子……”
“谢野晶子，你们以后也可以看看她的作品。”天音声音低沉。
两个姐姐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彼方仍爱怜地望着那罐金平糖，杭奈嘀咕着“看哥哥哪年哪月能找到”。
院子里雪落的更大了，但这样的寒冷并没有驱散她们等待时内心温暖的期待。姐妹几个开始拿手去捧雪——只有杭奈时不时瞟向书房。
天音静静地看着孩子们，雪天也有这样别致的趣味。
“门开了，哥哥出来了！”杭奈一声叫喊打破了静谧。
辉利哉举起那本诗集，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淹没了。
“天音大人！”
天音惊异地看向门口。
一位鬼杀队的隐队士气没喘稳，急急讲到：
“西北方向的神篱末社遭鬼袭击，天云大人受伤了！”
一阵死寂后，是一连串跑出门的脚步声，还有罐子哐当砸地的声音。
天音怔在原地，缓缓开口：“现场其他人怎么样？”
“都没事，”那名队士回答，“有几个信众受了轻伤，但天云大人尽了全力拖延时间。”
天音一时不知该做何表示。作为主母，她已经习惯了保持镇静，此刻情绪充上头脑，竟连动脚步都觉得恍惚 。
“谢谢，你回去吧。”天音声音平稳地回复。
天云，天云……
她怎么能出事呢……
天音踏上雪地，走进漫天飞雪中，泪水打湿脸庞。
[摆手]新人作者请多多支持！多多提建议！
本小说叙事节奏较慢，抱歉啦
爱你们[蓝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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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篱天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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