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千帆瞬间感觉气血翻涌,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他的后腰被什么咯了一下,牵起腰上旧疾,前后都不舒服。
他朝那东西看去,霎时间眼前一亮。
竟是一把丢弃在地的长枪。
贺千帆迅速伸手握住那把枪,整个身子又受力向后滑了几步。他找准时机将长枪插在地上,借着这股力堪堪稳住,灵巧起身。
金承云见状,讪笑道:“你的拿手兵器都不行,以为随手捡了个烂枪,换了把兵器就能打得赢我?”
贺千帆站稳身子,压下喉间一股腥甜。笑了出来。说:“打得赢打不赢,总要试试才知道。”
“笑话。”金承云道:“你尽管来试。”
-
魏泉的兵就守在粮草营的不远处,他们来烧营时为了不暴露目标,只挑选了鲜少几人带在身前。其余兵将守在外面,就是为了防止有眼前这个情况发生。
两军人马厮杀,方才还是好好的粮草储备所,一转眼就成了另一方战场。
魏泉三五下便解决掉身边的这批,望向周围,并没有看到将军的身影。提着音量道:“侯爷呢?侯爷去哪了?”
周军士卒道:“不、不知道。方才看到了金承云从这边过去。将军会不会被他缠住了?”
“操!”魏泉暗骂一声,说话间又见一批敌军涌上来。他呸道:“这老贼人真是难缠!”
魏泉剑锋一转,解决掉来犯的两个小兵,随手抢了一匹马,一手牵着辔头,那马还尚处于奔跑状态,他借着马速,足尖在地上一踏,翻身上了马。
-
金承云半跪在地上,衣袍凌乱,乌铁刀摔在地上,他虚握住刀的那只手此刻已经止不住的微微颤动。金承云看着那只酸软到举不起来的胳膊,另一只手狠狠拍在上面,试图停住抖动。
他整个人及其狼狈,一双眼却透着切骨的狠戾,目眦欲裂。他半躬着身子,狞笑着举起刀,调整片刻,陡然奔向贺千帆,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会有一个结局,你死或者你亡。”
贺千帆面色平静,如无波无澜的深潭。在这番映衬下,金承云的狠绝更像是一只嘶叫着发出致命一击的厉鬼。
那一刀砍来,贺千帆轻易横枪格挡,稍一用力,就将这人连人带刀推翻。
金承云固然力大勇猛,但他这般打法,往往只适合速战,一旦遇上持久战,后果显而易见。
贺千帆寥寥几枪便将他打的无力招架,阻隔了所有进攻的可能,他眼下只得被动防守。
二人之间的攻守局面变了个样。
金承云庞大的身躯几乎撑不住要倒下,可那枪法快的像是要看到残影,根本不予他分神的空隙。
“这是......”
这套枪法越看越眼熟。
金承云忽然脸色一白,他挡住直面而来的一枪。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会使这枪,是谁教你的。”
贺千帆手中长枪转动轻巧,最为普通不过的士卒长枪却好似有无限威力。他勾起唇角,说:“你觉得呢。”
他的那把枪就顶在金承云胸口,被乌铁刀堪堪格挡住。可金承云显然已没了力气再战,双手发软,贺千帆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将那把巨刀挑掉。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金承云疯病般大吼。
贺千帆没有说话。那把枪就定在那里,不进攻也不后撤,有意这般耗着他。
“说话!”金承云大叫道。
贺千帆平静地看着他,此刻他越不说话,金承云越畏惧。
这样的枪法,金承云是领教过的。这天下能将这套枪耍的这么蛮横的,他只见过两个人。
其一就是那远在西宁,年纪轻轻便破例被扶为西宁都护府参军的贺采蘋。
而其二——
“你,你是......”金承云瞪大双眼,他的眼眶充血猩红,惊愕地疯狂摇头,似乎是想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后。道:“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脸色骤变,冷汗直往外冒,浸透衣衫。那根无甚重量的长枪,此刻似有千斤般压在他的胸口,令他喘不过气来。
金承云奋力推开那把枪,趔趄跑向马匹,他不欲再战,只想留条后路逃走。
贺千帆长枪一拦,又用力摆动枪身,将金承云揽了回来。手腕一转,挽了个枪花,枪尾对着马身一捣。那马长鸣一声,受了惊朝前直撞过去。
马跑了,金承云则又被带回到原地。他看着贺千帆那双弯起的眸子,知道他不准备放过自己了。
两人都不想轻易放走对方,只不过这次,占据上风的那人变成了贺千帆。
“你到底是谁!”金承云崩溃大喊。
“我是谁?”贺千帆重复了一遍。他提起枪,对准伺机逃走的身影刺去,道:“你自己到下面慢慢琢磨去吧。”
经此前一战,金承云早已力竭,他的动作肉眼可见的迟缓起来。他躲不过那直面而来的一枪,枪头刺破铁衣,插入□□。金承云脸色一僵,那喷涌而出的血顺着红缨流到地上,金承云双目大张,喉头发紧,勉强道:“我......”
话未说完,便全身发软,朝下倒去。
贺千帆顺手扔掉长枪,站在远处拍拍手。金承云还未断气,他睁着眼看着这人,贺千帆在他面前蹲下,凑近他耳边。说:“我从前告诉过你了,‘总有一日’。”
金承云双眼倏忽瞪大,几瞬之后,睁着一双眼彻底没了生气。
-
晨昏蒙影,昏暗的光照清茫茫前路。守军驻守在闸楼上,有些心不在焉。
顾明音心脏剧烈跳动,止不住发慌。他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撑着台面。
华璋劝道:“子晦,你先回去歇息。”
顾明音说:“不用。”
华璋试图宽慰他,说:“子晦,你别担忧。将军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顾明音疲惫地点头,说:“嗯。”
魏泉已带兵出城好几个时辰,此时天已然有些亮了,可他依旧没有派哨探回来报信,他们不知前端动向,只能干等。
华璋看着他的倦容,叹了口气。思忖良久,说:“子晦。万一,万一若是……”
他顿住,终究没有说出。思虑着寻一个词来替代,也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便直接越过这话,接着说:“子晦,靖州还需你撑着。”
顾明音只是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
华璋有些无奈。
没多久,夜色中传来惦念的马蹄声响。
一人大喊:“是……是将军!是将军回来了!”
朝阳初升,明光普照大地,目之所及天与地交接的尽头,一队人马伴着缓缓高挂的金乌现出影来。策马扬鞭,追风逐电,掀起一路沙石尘土。
“将军回来了!太好了!将军回来了!”
守城将士欢腾,对着城楼下连声呼喊他的名字。
如刺破昏暗夜空的第一道明光。头狼的归巢,打破了群狼无首险境下的慌乱和无措。
顾明音顺着吵嚷声往人群中看去。
魏泉骑着马走在队伍前头,身后是大批的将士,而在他们中间,还有一辆老牛拉着的粮食车。车板上装满粮草,一人端坐其间,赶着老牛缓慢往前走。
那人也朝城楼上望去,正巧与站在城楼上的顾明音四目相对。
他对顾明音笑着招了招手,顾明音心脏一紧,愣在原地。
顾明音脸色一沉:“……”
牛车上的那个人,是贺千帆。
将军赶着牛车回城,闻所未闻。
......
城门大开。一群士卒冲了出来,就往贺千帆的牛车那边钻。
贺千帆佯装厌弃,却没有将他们赶走。只说:“别挨我这么近。滚远点。”
士卒将他围成一圈,看着牛车,问:“将军,你去哪儿了?”
贺千帆:“烧粮仓去了。”
士卒瞠目结舌,问:“那这从哪来的?”
贺千帆:“烧到一半时觉得颇为可惜,顺来的。”
这么一大批粮草,足足够寻常人家吃上好些年,如此化为灰烬甚是令人惋惜。于是他便在解决了金承云并制服闵军后,遣人将剩下那几帐没来及烧的粮草辎重运了回来,又为了好搬运,一道顺了人家一头牛。
士卒哈哈大笑,说:“将军这么出挑的一张脸,配上个牛车,忒有趣。”
此时,将军挂印不知怎得被人解开了拴在马槽的绳子,奔着贺千帆直冲过来,亲昵地贴住贺千帆那张脸舔了起来。
贺千帆被舔了满脸,嫌弃地推开将军挂印,随手捋了捋它的鬃毛,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顾明音呢?”
士卒闻言朝左右分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他看到了心中所念的那个人。
顾明音的脸色比贺千帆上一次见到时更加惨白,双唇也隐隐泛着青。只是那张脸上看不出一丝庆幸他劫后余生的喜悦,那人不疾不徐,被华璋扶着站在最后,也不似那群将士般拥上前去,只站在原处等着贺千帆过来,一言不发。
贺千帆跳下牛车,朝他走了几步。相逢的场面他设想了很多种,可真正见到时却像藤曼束缚住全身,到嘴边的话说不出半句来。
“你......”贺千帆说。
蓦然,顾明音的身子颤了颤,双目一阖,朝后倒去。
“顾明音!”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归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