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一行人跟着阿舒回到了她在村外独院的家。
她的家面积不大,院子堆了些鸡笼,看得出原来是有养鸡鸭的,现在不养了的原因也不难猜,阿舒没有时间,为了生计已自顾不暇,还要照顾神志不清醒的老母亲,怎么想都很难。
“你们饿了吗?也到吃饭的时候了,我去煮点吃食,家里粗茶淡饭的你们别介意啊。”
“我们不饿,阿舒你煮你和你娘亲的饭菜就行了,需要打下手的活你和我说,我帮你。”
“你们是客人,还要来帮我治娘亲的病,我感谢都来不及,怎好意思麻烦你做事呢。”
“葵说不用做我们饭就不用做,不是客气。那个老……”风想说老婆子,但是当着她女儿的面那样说还是太刺人了,他换了个稍微听起来好听的说法,“你的娘亲,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阿舒边在案板上切着葱,边回忆道……
初时她的母亲因为父亲离开变得很沉默,但是并没有错认人,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变得瘦骨如柴,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变得不一样的……
“那天,有人和我说看到我的娘亲经过村外树林后变得失魂落魄的,那些人说我的娘亲去到河边拼命地捧着水往嘴里灌,喝到吐了,吐出来的水是紫色的。他们都吓怕了,一些人拉着娘亲,一些人来找我。
但是娘亲的力气大极了,又继续捧上来喝。这之后她经常会偷偷跑出到外边走丢,有一次她走丢了,跑到了十几里外的镇子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我那以后工作也顾不上了。”
风看葵,葵也在看他,此刻他们在脑海里想的事情都一样,她走丢到十几里外的镇子那天,这不就是他们第一次出门遇见老人的那一次吗?
“除了一些能糊口的工作外,我还是在家里面待着,看着她的时间更多。
娘亲的情况时好时坏,今天我看娘亲在床上躺着没醒,我还以为能多点工作时间,没想到正在工作的时候就有人过来通知我了,所以才在一开始让你们看见遇上了不好的事情。
不过请不要怪我娘亲,这是我照顾不周,是我的错。”
阿舒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她很痛苦,很自责!她认为是自己造成了她娘亲的悲惨!
风倒没怪她,反而是帮她说起了好话,他说:“你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精力分散,何况你还要工作为生活生存下去。主要是她的情况,已经好不了了。”
“不!娘亲、娘亲她只是现在没有懂的人帮她治病,有人帮她治病的话,一定会好起来的!小公子你不懂,千万别随便乱定言,语言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
和善的阿舒因为风的一句话,声音激动起来。
风知道她不想听实话,自己戳到她的痛处,她想逃避。人类真是又软弱又有不切合实际的幻想啊,明明那个老婆子的崩坏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还要装作不知道,还要装作一切还有机会变好的幻想。
果然还是很讨厌人类。
风冷冷说:“好吧,你就这么认为吧。”
阿舒从激动中回过神来,好像有点羞愧自己对客人发了脾气,她道歉说:“抱歉,我不该吼你的。”
葵说:“阿舒你为什么要道歉呀?”
“因为我对这位小公子失礼了。”
“阿舒你好像也没对他说什么重话呀。你别难过了。”
喂!你是向着谁的?风两个眼刀扫向葵。
葵接收到了风的眼刀,“可是人家都已经哭出来了,我要安慰一下她的呀”,葵用表情对风做解释。
是的,阿舒在抹着眼泪,不知道是因为对客人一时说了重话难过,还是因为风确实戳中了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而伤心起来。
她边用袖子擦泪边说:“不是我没难过,是我切着葱味道太重了,呛到我而已。”阿舒这么解释着,把案板上切好的碎葱撒到煮制好的锅粥里,她们的晚饭做好了。她舀了一份到碗里,那是她先给自己娘亲吃的。
她问他们:“你们真的不吃了吗?”
“不吃的,阿舒你们吃,谢谢。”葵说。
阿舒拿着做好的晚饭从厨房去到房间,她们房子不算大,床和吃饭的桌子放同一间屋一起。刚才一路回来,老婆婆突然变“乖”了,不叫不闹,叫她上床躺着,她也很配合。
此刻黑在房间里看着她,他们进屋来葵问黑,老婆婆还睡着吗?黑点头,意思是没看到什么情况出现。
阿舒已经把晚饭吹凉,差不多可以吃了,她一手拿碗,一手掀被子,打算叫自己的娘亲起来吃东西。
“娘亲娘亲,我们吃晚饭了,起来好不好?”因为老婆婆把头盖过了自己的头顶,阿舒的手伸到被子上头,她刚掀开,一只枯瘦的手却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啊!!!!!”
尖叫声碗碎声一时间在同一刻响起。
阿舒吃痛惊呼,她的手腕被自己娘亲的牙狠狠地撕咬在嘴里咀嚼!越来越紧,扎入她的肉里!
明明是残缺不全的牙齿,这时候像坚硬的钢牙一样狠咬啃食着她。情况突如其来,晚饭被泼到了地上,阿舒正在挣扎着,她喊道:“娘亲你醒醒,我是你的女儿阿舒啊!你不要这样,快醒醒啊!娘!!”
这声喊叫让葵从突如其来的惊愕中回过神来。
“阿舒我来救你!!”
“嗯……!呀……!”葵想把紧咬的牙和阿舒的手分离开来,但是越想分开老婆婆咬得越紧。她只得用力掰开老婆婆的嘴,但是已经快到极限了,她还紧咬着丝毫不松口。
“天哪,怎么会这样难分开?再下去,我可能会把她嘴给掰断了。”
“快不要这样,别管我了,让娘亲先咬住我吧,她可能是发病起来了,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
“阿舒说什么呢?你的手已经流了这么多血了!”阿舒的眼泪已经横流,她疼得脸上的青筋都在冒。
怎么办?怎么办?葵不想伤害老婆婆,但是也不想阿舒被伤害呀!
“葵,死马当活马医了,把那个药给她喝了吧!”风这时出声。
葵立刻接收到了风的意思,说时迟那时快,那个大师给的试用药葵通过空隙一下全往老婆婆嘴里倒了。
药顺利地落入她喉中,她挣扎几下,突然人一静一松口,咚地倒到床上,直挺挺像具僵硬的尸体般。
“娘亲!”阿舒全然没顾自己被咬出血的伤口,只顾着她娘亲的安危。
葵探了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有气出。
“老婆婆没事,她是安静下来了,人还在呼吸。”
“啊……”阿舒突然腿一软,瘫坐地上。
葵说:“阿舒别坐地上,这里粥泼到了,地上还有碎片。”她把她拉到长板凳上坐下,黑让开,并帮忙收拾起残局。
她一直在抖,牙齿打颤,话断断续续:
“能、能请你们、帮忙把那位大师……找来给娘亲驱邪吗?他需要我什么……我全都能答应他……拜托了……三位贵客……”
“好!”葵答应她。
然后她转身和风跟黑商量:“我们去找那个大师,让他来帮老婆婆看看,怎么把她体内中的邪给消去吧。”
风对此人存疑,但是他的试用药确实在刚才发挥了作用,但是真能像他说的那样,花了大价钱请他就能彻底根除?风对此并不乐观。
然后他们说起谁去谁留的问题。
葵当然是得去的,因为她最能和人类打交道,黑也要去的,因为他能快速把人扛过来。还得要有个人留着最好吧,“风要不你留在这里吧。”葵说。
“谁说的?我也得去!去看看他是不是个骗子,不然你被骗了钱不知道,还帮着骗子数钱呢。”
“那老婆婆怎么办?”
“你们去吧,我在这看着娘亲。”阿舒希冀看着他们,她把希望全寄在他们身上了。
风说:“你放心,我们会快去快回的。”他实在不想一个人被留着。
※※※
村外荒寺的位置,阿舒给他们指了路,三人出门,风在路上边走边吐槽:“那个所谓大师的男人,那爱财贪婪的样子总让我会幻视另一个人。”
葵问:“谁呀?”
风回:“巧娘呀。”
“巧娘和这个大师不一样啦!巧娘虽然喜欢钱,但是她医者仁心。”
哪里不一样了?一个奸商一个骗子,都是他不想打交道的人。
不如说,没有人是他想去打交道的。
他们按着那大师所说的话,到了村子外面的荒寺去找他。
此刻自称除怪大师的那个油滑男人,他正翘着腿晃荡,躺在被他打扫出的一片干净空间的地板上无所事事。
他从兜里掏出小半瓶药,抖抖,差不多都黏住了。“害,这瓶东西快撑不下去了。得尽早出手咯~”
他把瓶子向上一抛,再接住。突然在余光里看见有几个身影正向这边走来,他赶紧起身再定眼一看。
哟嚯。
你说多巧啊,这不正好他的财神爷送钱上门来了吗?
“贵客来了呀,欢迎光临舍下。”
他趿拉着鞋出来欢迎葵一行三人。
风四下打量这个荒寺,荒草丛生,草高过门头,看着破败了很久,一个活人在这里走出来,显得无比突兀。
“你住荒寺,那这些荒寺里面的和尚去哪里了?”
“谁知道呢,也许便是被妖怪吃掉了呢。不过还好这里荒了,方便我落脚歇息。”
这么沉重的话题被他轻易地就说了出来,而且还不带一丝怜悯,风对这个人又暗暗下了提防。
“只能怨他们自己没能力,这世道就是这个样子,大鱼吃小鱼。啊所以呀,你们才要来找我这个厉害的人来帮你们做法防身,普通人可斗不过那些妖怪邪祟的。昨天我给你们的试用包好使吧?不过这还是开胃菜,来给你们看看我的这些大宝贝。”
在破败的神龛下,厚厚的稻草覆盖着,他掀开来,下面有好多的东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什么。
他开始和他的“财神爷们”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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