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滚滚,让人不寒而栗。
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苏涂汝问元阳:“真话?”
小豆丁吞口水:“是。”
冥界少主将香囊扔给薛菱,大爷一样的溜达回苏涂汝身侧,刚刚那股有如千斤重的气势随着风不知散去了何处。
薛菱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不足手掌大的香囊,低着头难辨神情,圆润下颌线都因用力绷紧了些。
“真相如何我自然会查清楚,在此之前,还望……苏娘子还有酆公子能替我保守这秘密。”
酆曈:“我没那么闲。”
苏涂汝:“那是自然。”
“多谢。”
年纪尚不足元阳大的薛菱带着眷恋看了躺在正厅的祖父一眼,便决绝地转身离开,背影看着倒是镇定,但踉跄没有章法的脚步还是出卖了她。
天边那块彤云像面团一样越揉越大,红光映照在底下人的脸上,危险又诡异,水镜中人像看不见一样。
这三人已经知道水镜既定的结局,看着很从容,颇有大师气度。
在跟上去之前,苏涂汝走近了棺椁,盯着那张慈祥的面容看了会儿,最终将目光焦点落在了发紫的唇色上。
对薛老鞠了个躬:“得罪。”
苏涂汝伸手欲掰开薛黄的嘴,里屋的母子在此时出来了。
那大腹便便的油腻男子,也就是薛菱的生父,薛营振着赘肉上前:“住手!你要对我爹做什么!”
苏涂汝被他壮实的脚步唬得下意识退后两步:“你爹被下毒了。”
“胡说!我爹是个淳朴没啥钱的庄稼人,谁会害他?你了解我爹还是我了解我爹!”薛营大声嚷嚷。
“真吵。”身侧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随后薛营牙关便被一股邪乎的力量合上,不得离开分毫。
苏涂汝伸手拉住身边的男人:“不能用法力。”
“不干涉因果的便无事,他太聒噪。”酆曈轻笑一声,将手放在苏涂汝的手上,安抚性拍了拍。
“你……你们……妖怪啊!”
白色睫毛下的黑瞳深似古井,暗暗送出些凉意:“妖怪?少把我跟那些蠢东西相提并论,我可是……”
苏涂汝一听走向不对,赶紧从他掌中抽出手打断:“你可是人啊!不过妖怪又如何,众生皆是平等。”
酆曈知道苏涂汝误会了,他哪里是这个意思,主要是他相熟的那位妖君和他的属下,真的很蠢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酆曈只好偃旗息鼓,在薛家母子看来,倒像是苏涂汝驭夫有道了。
“苏娘子……你说,老薛是被下毒的可有依据?”薛家奶奶颤声问。
“薛老身子骨硬朗,说一句老当益壮都不为过,普通咳疾可不会要了他的命;再者,您看他嘴唇是暗沉沉的绀紫色,是中毒之相,只是隐蔽些罢了。”
苏涂汝冷静地跟薛家奶奶分析着,老人听见这话眸光闪烁,低低抽泣出声:“是谁?”
苏涂汝沉默片刻,跟元阳酆曈对视一眼后,叹了口气:“阿菱已经去查了,等她告诉您吧,斯人已逝,万望节哀。”
元阳上前牵起了薛家奶奶的手,又白又圆的脸蛋上写满担忧:“奶奶,您千万别累倒了,阿菱妹妹和……薛爷爷都会伤心的。”
“娘,你别听这些人胡说八道,他们谁啊凭什么管我们家里的事?”薛营颇不服气地昂着头,对着苏涂汝一番打量,只是还没等他打量完,双臂就被酆瞳抓住,扭到了身后。
“薛公子这就不记得了,我们好歹在如意楼有过一面之缘,孔安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酆瞳趴在薛营耳边阴恻恻开口,喷出的气息都是寒冷的。
如意楼,两夫妻,舌头上的叉……..
薛营瞳孔骤然放大,想起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午后,苏涂汝看他惊慌失措的神情,再想想这男的斑斑劣迹,一向心平气和宽容大度的神女起了坏心,斜睨了他失色的嘴唇一眼,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声音威胁道:“再多嘴,舌头上就不是一个叉了。”
这一对夫妇真是佛面蛇心!
薛营心里害怕极了,又不敢真的惹怒这两人,谁知道他们还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只能哀求看向母亲:“娘…….娘救我。”
经过这一番折腾,薛家老太身心俱疲,又不能真的丢下这没出息儿子不管,走上前不轻不重地拍了儿子一巴掌:“别丢人现眼了。”随后,软了神色对着苏家三人打圆场:“我这儿子就是这个德行,苏娘子勿见怪,你直接查就是,我代表我们一家跟你们道谢了。”
酆瞳手下那人却挣扎得更激烈:“不行!爹的遗容怎能让外人破坏。”
这时候倒是装得像个大孝子,苏涂汝瞥他一眼,没什么起伏地说:“这你放心,我只是看看薛老的死因,不会破坏什么。”
说完,苏涂汝拉起元阳走到了棺旁,母子俩对着静静躺在那里的老人鞠躬告罪:“得罪了。”
元阳看着苏涂汝的脸色,传音:娘,我来吗?
苏涂汝:嗯,用溯源,娘教过你的。
元阳用力点点头,溯源嘛,就是找到致死物,以物的视角进行回溯,便能知道下毒之人究竟是不是孔安。
很简单的啦,娘讲了一遍他就会了,那次为了奖励他还带他下凡玩呢,元阳想起这事眉眼间都溢出笑意。
苏涂汝遮住儿子,元阳施法没过几息、突然顿住,睁开眼:“娘,毒是由香和酒共同催发的,顺着哪个回溯?”
苏涂汝思索后:“香。”
苏涂汝之前不请自来薛家之时,就闻到过这缕香气,随着香溯源能看到这香是薛菱带回来给两位老人安神用的,再往前便是孔安给的,让苏涂汝没想到的是,孔安为了取信于薛菱,竟在他与薛菱的洞房花烛夜也燃了这香,薛菱试过没有问题这才给二老带回来。
不够,苏涂汝催促元阳:继续往前溯源。
再之前,便是孔安从一个黑袍人手中买过这香,他和那装束一看就并非本土人的神秘人反复确认:“按这么做,真的可以得道成仙?”
相同的话,孔安问了三次。
黑袍只是点头,回溯受到干扰,戛然终止。
元阳胸口忽然一痛,从胸口处蔓延到喉咙中,已经变成一股腥甜。
眼看儿子眉头一皱,呕出一口血来,苏涂汝失声喊出:“元阳!”
一双小手握住了苏涂汝的指头:“咳咳……娘,我……我没事,那个黑袍,神力深不可测。”
小男孩粗粗茂密的眉毛皱成了一团,苏涂汝心疼与无措交加之下,居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一走了之,要是自己现在有道心和神力,断不会让元阳生生受了这一下。
高大的阴影从旁边掠过,转眼间单膝蹲在了元阳面前,酆曈挂着个淡笑将大掌放在了元阳的胸口:“小鬼,要记得防备陌生人,吃一堑长一智。”
元阳有些不服气地切了一声,胸口传来的暖意抚平了他因疼痛皱起的眉头,他长大嘴巴有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不是个鬼?怎么能给我疗伤。”
酆曈挑眉:“怎么,看不起鬼嘛。说不定我也当过神呢。”
元阳楞楞的,他说的好像是真的。
不知不觉间,天边那一抹红像源源不断的血泉一样,晕染了水镜中的整片天空,遮蔽了原本的太阳和蓝天,闷雷声也愈来愈大。
元阳被那片红色中的恨意吓了一跳,忍不住弹起来,打断了酆曈的施法:“妈呀,什么鬼?”
好在疗伤已经收尾,酆曈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手,抬眼,白色的眼睫在满天的红中显得冷静又淡漠,他的表情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什么,女子的怨念皆是这样,无处不在,隐而待发。”
苏涂汝打断他的话外之音,上前将元阳护在身后:“水镜不稳。薛菱呢?”
元阳正打算说话,天边传来成熟女子的轻笑,媚且耳熟,不属于十几岁的女孩,而是……百年后的薛菱。
“唔……你们与我有缘呢,我都要分不清我先认识的究竟是苏大娘子还是酆瞳少主了。”
循着声源处望去,是一个模糊的女子剪影,从轮廓来看,身着凤冠和嫁衣,是几百年后的薛菱无疑。
“薛菱……”
“阿菱……”
母子二人同时开口,天边那片剪影动了动,算作回应,不过她的注意力明显不在叙旧上:“也无所谓,既然看见了我的伤疤,那便回答我一个问题吧。答得合我心意的话,你们一家可以离开;要是答错了……”
那片影子歪了歪头,凤冠的流苏也垂至一侧:“人不人鬼不鬼的几百年,我做梦都想回到这个时间的南街村,就赐你们永远在这个世界里做我薛家的邻居吧,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多好啊。”
元阳疑惑:“可这里是假的。”
“闭嘴!”
一道比人还粗壮两倍有余的天雷朝着元阳劈过来,不留一丝情面,带着镜主的滔天怒气。
苏涂汝想也不想地挡在元阳面前,闭眼迎向那道雷光,预料中的巨震却并未出现。
苏涂汝睁眼,酆曈闲庭信步站在她面前,而天边那抹剪影气得发抖:“我为什么动不了你!”
酆曈摊开掌心,化了一道与薛菱一般无二只是更小些的镜中天雷,很嫌弃地开口:“你见过徒弟打师父的?你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执念啊,连这天雷是谁教你的都不知道。”
母子两人四只圆滚滚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元阳拽了拽母亲的袖角:娘,他好厉害啊。
苏涂汝面无表情:又给他装到了,别学。
酆曈的耐心却好像没多少了:“你要问什么。”
那抹剪影却忽地笑了,两股狂风将苏涂汝和元阳卷起,立于酆曈两侧,那是镜主对这片空间绝对的控制力,她一念之间,便能让三人灭亡。
“选吧。”
酆曈喉结滚了滚,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恢复了惯常的淡漠:“选什么?”
左边卷着元阳的风龙咆哮:“亲情。”
右边卷着苏涂汝的风龙动了动:“爱情。”
“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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