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间,内门魔兽山中死了内门弟子和魔兽分别百余人。
后山几乎血流成河,血水越过结界,自上往下流到了内门石阶上,而石阶旁,是值守弟子的尸身。
整个无虚宗弥漫起血的味道,弟子众人人心惶惶,纷纷嚷着要见内门长老、真君。
“沈晚棠!”
苏尧彻底不淡定了,逃了早课径直大步而来,踹了房门直奔屋内床榻。
他粗暴地一把攥起少女纤细的手腕。
少女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险些从床上摔下去,她扶住他的手臂,猜到他的来意,眼眶湿润。
“苏尧,她又来了,她利用我的身体在宗门大开杀戒,她想要吸食他们的魂魄,她根本无所顾忌,因为一旦事发,死的只有我!”
沈晚棠的脸庞滚下一道泪痕,她跪在床榻边,埋头于他怀中,紧紧抱着他的腰身,语气透着无措道:“苏尧,我好害怕,我不想死,你帮帮我好不好?黎玉昭为了她的女儿,她想要我死!”
【沈晚棠你果然还是这么没用,昨夜刚闯下大祸,今天就哭着求一个男人来庇护你,蠢货!】
黎白夙听见她的话觉得可笑又有趣。
沈晚棠好似没听见。
苏尧心中烦躁不已,早在来之前他就料到过了,不是沈晚棠,是她,是黎玉昭之女黎白夙。
不久前的那天,宗门内突然死了八人,尸体未销毁,他来质问沈晚棠。
沈晚棠当时告诉他,她去魔域见过了黎玉昭,这一遭她带回了她的女儿黎白夙。
她说,当年黎玉昭和她的女儿被无虚宗众人围剿之时,她的女儿黎白夙因不敌而身陨,黎玉昭便拼尽全力带走了她的魂魄。
无虚宗的人自以为杀死了餍魔之主,实则不然,黎玉昭携女死遁而逃,销声匿迹十余年。
那道魂魄,最终在沈晚棠上次前往魔域之时,被黎玉昭放入了她的体内,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为了夺舍,便是要在无虚宗作恶。
可黎白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起初听见这话他是不信的,只觉得荒谬,直到那天太清池旁,沈晚棠对着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公然对清玄神君不敬……
他记得,第一次见沈卿言时是在沈晚棠的房间,他才刚对沈卿言说了一句不敬的话就被她打断,这样的她又怎么会顶撞沈卿言?
“苏尧,帮帮我好不好,黎玉昭她为了达成目的不折手段,到最后我不是被无行神君杀死就是被黎白夙夺舍而死。”沈晚棠第一次向苏尧露出如此柔弱无措的一面,许是害怕死亡。
苏尧忽然什么质问的话都说不出了,这一切都是黎白夙做的!
他虽自小便敬仰魔帝黎玉昭,心甘情愿为其效劳,即便是身死也无悔,可偏偏,她们现在处于他们的对立面……
同沈晚棠相处了这么久,她虽然一直拒绝他,可他能感觉到现在的沈晚棠越来越信赖他,而他也早在不知不觉间对她动了心。
或许是从某个静谧的深夜,他和她相对而坐一起抄写宗规开始,或许是他执意牵起她的手,而她难得的顺从开始。
也或许是此刻,少女抱着他在他心上落下滚烫的珠泪开始,叫他竟觉得有几分心软动容。
在无虚宗的这一切,像是一场新鲜而美好的梦,是他从前百年里在餍魔宫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的手鬼使神差地落在少女的后背,轻轻安抚,“好,我帮你。”
“苏尧,谢谢你。”
“没有诚意的感谢我苏尧不需要。”苏尧推开她,擦去她脸上的湿意,他想了想,忽然开口道:“明天,陪我去凡间看一看吧?”
“凡间?”沈晚棠眉头一蹙,狐疑,“你去那做什么?”
“就是忽然想到……”苏尧顿住,仔细感受了一下心中那填满胸腔的热意,“我想知道人间和魔域是不是也不一样,我以前从未离开过餍魔宫。”
闻言,沈晚棠不禁看了他一眼。
—
无虚宗外门只是流言四起,比起外门,内门要更乱些。弟子们纷纷叫嚷着来到了长老前面询问究竟是何人所为。
裘真长老站在大殿前,传音道:“在云华殿前聚众闹事成何体统?!”
“还不赶紧练剑!此事自有真君、神君处理,何须你们操心?!”
“是清玄神君吗?!”有人突然大喊,“请长老禀报清玄神君!敢如此嚣张杀人的必是魔域大魔一族,弟子只怕此人潜伏在宗内,我们凶多吉少!还请清玄神君尽快查明诛杀邪魔!”
“吵什么!”乔瓒的声音突然响起,随着他的师父玉梵真君一起从云华殿中出来,他扬声道:“此事我自会通知清玄神君,还不回去练剑?!难道你们想危险来临之际不敌魔人不成?!”
“乔师兄,我们不是……”
“既然不是,就回去潜心修道,我们要相信清玄神君,清玄神君定能诛杀此邪魔,让死去的同门瞑目!”
话落,聚众于广场上的弟子们也叹了口气,如此待着的确不是个法子,便都回去修道,也再不敢前往魔兽山。
回去的路上,人群中的赵雅霏几步上前跟上杨岩,她冲他展颜一笑,笑得娇丽。
“杨师兄,我听昨晚有幸逃出的弟子说,好像看见沈晚棠最近偷偷去了内门魔兽山,你说我们要不要禀报给清玄神君?”
杨岩的手不由得扶在她腰侧,将人悄然带入怀,看着她脸上的红云,轻嗤一声:“不用,这可是她自找的,正好眼下魔兽山混乱,宗门内又出了个魔族奸细,她沈晚棠要是一不小心死在了魔兽山,可就怪不得我们……”
可是魔兽山如今也危险啊……
赵雅霏将心中顾虑与他说了出来。
“我打听过了,这些人都是死在魔兽山深处,我们只需要早早在入口处守株待兔就好。”说完,杨岩不知又想到什么,眯眼道,“她要是不来,我们便直接杀了她,再扔去魔兽山,若是错过这次的机会,下次没法轻易蒙混过关了。”
也是,毕竟是无行神君的徒儿。
赵雅霏思索着,忽然就想到了沈晚棠身死的画面,不禁笑了笑。
沈晚棠,你的死期终于要到了!
乔瓒并未去禀报清玄神君,而是无行神君传了一封手令。
整座大殿上,仅有四位真君和他们这些关门弟子,以及几位内门长老。
在无行神君提出要彻查此事时,玉梵真君的视线不由得落在那道清白如玉的身影上,看着这青年挺拔高大的背影,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还记得十几年前初见沈卿言时他不过是个早慧的十岁少年,那时的他青涩、稚嫩,眼中还藏着对他们几位真君的敬畏之心。
彼时的他不过结丹,不过一个稚嫩少年。
可眼下,这少年仅仅只用了十几年便破境成为了如今世人赞叹的清玄神君,哪怕是师兄无行神君也未曾得到过这一切。
十几年,有人花了十几年成长为神君,而他们这些人却花了上百年坐上真君的位置。
这个世道强者为尊,早在沈卿言成为神君的那一刻起,他们这些人在他面前便不再是他敬畏的真君。
清玄神君沈卿言如今依然可以敬他们,可却不必再畏惧,也或许,他从不曾畏惧过什么。
“师兄,便让清玄神君去查吧,也好历练一番,毕竟未来无虚宗是要交给他的。”玉梵真君释然一笑,拍了拍身旁弟子乔瓒的肩膀,“你一向喜欢跟着他,便一同历练。”
无行神君沉吟,随后点头。
“本君正有此意,卿言,此事便交于你了。”
“是。”
无行神君身居高位,听见沈卿言的回应,垂眼瞥向他,细细打量着、审视着,仿佛透过□□看清了体内神魂一般。
也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心中舒了口气,欣慰地笑了笑。
卿言从来都是固执的,可在修道一事上从未有过偏差,也从不犹豫。
看来,卿言已将己身爱魄尽数炼化。
失了爱魄之人,又怎么再生出情爱二字?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这一切都将再与他无关。
他的仙途,注定顺遂。
这,便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弟子,也是他此生最满意的弟子。
对于无行神君的决定,几位真君都没什么异议,一旁坐着的流衣真君虽对师兄和沈卿言有些不满,但归结到底还是沈晚棠铸下的错。
流衣真君思及此,冷冷瞥了一眼身旁坐在轮椅上的弟子方文许。
此时的方文许,目光略显呆滞,举止言行都迟缓了许多,而那双腿是被“灵力”碾碎的,救不了。
若不是如今的无虚宗是由无行神君和清玄神君坐镇,她还真想掐死沈晚棠那个废物,可无虚宗最后始终是要交在沈卿言手里的,她得顾忌后果。
“晚……”
“沈……晚……”
身侧响起徒儿磕磕绊绊却又执着的喃喃。
——啪!
流衣真君恨铁不成钢,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响起突兀而清脆的声音,场上的人不禁侧眼看去,就连无行神君要离去的步子也顿了下来。
“沈晚棠沈晚棠!别念了!”流衣真君怒不可遏,眼神凶恶冰冷,道:“她都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念着她!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真是没用!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徒弟?!”
说完,她扬起手还要打上一巴掌,却突然被玉梵真君拦了下来。
玉梵真君摇头:“随他吧,明年内门大比,再重新择徒!”
这话也不知是戳痛了谁,庚元真君拂袖大步而去。
庚元真君曾痛失爱徒林诗韵,见此,流衣这才消停下来。
然而,方文许还在说着,可却总是说不出自己想说的话来,只能如此反复——
“晚……棠……沈……魂……棠……”
流衣真君一听这话气得大步离去,她这个徒儿彻底废了!
连沈晚棠的名字竟也能念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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