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在峰顶。
“嘎吱”一声,覃长乐打着呵欠从屋内拽门而出,睁开惺忪的睡眼,她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愣住了。
眼前是一道熟悉的雪色身影,清玄神君居然一大早就出现在了她们门口,只是这么沉静地站着,什么也没说,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其实宗门里有很多人都是敬畏清玄神君的,因为他总是那么清冷孤傲,高不可攀,好像没有人可以亲近他一样。
但覃长乐却不太怕他,或许是因为哥哥的缘故。
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仰头问:“神君,你是在等沈师姐吗?”
沈卿言不语,视线却停留在了斜对面的院门口,那里种了一棵不眠荒山的棠树,棠花春色娇艳,像是一幅画中美景,将那对眷侣勾勒于画中。
还好,都回来了。
覃长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悄然松了口气,可转念又忽然想到,上一次清玄神君好像就是见到他们在一起之后重罚了师姐,这次不会又……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那边的两人,总不好视而不见,于是走了进来。
“沈晚棠”来到台阶下,望着他,启唇问:“大师兄不知等多久了?”
记得不错,无虚宗的人称沈晚棠为无行神君的弟子,而沈卿言是无行神君的首徒,她应称他为大师兄,没错。
大师兄?
苏尧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认识沈晚棠这么久以来,她从来不会称沈卿言为大师兄,因为她只有这么一位师兄,对外人才会添上姓氏。
沈卿言听出她口中的疏离之意,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只道:“休养一日,后日去太清池寻我。”
话落,他走下台阶,沉稳的步子逼近。
他脚步微顿,在沈晚棠的面前停下,垂眸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竟在这里等了一夜,就像在灵峡峰时一样,总是不自觉走进师妹那空荡的院子。
每一次,他都会在那里停留很久……
“又要罚我去太清池了?”黎白夙试探着,问。
沈卿言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同她擦身而过,对于她的疑问不予回答。
还真是冷淡啊……
“他就是个被天道用来诛邪的武器,无心之人本就如此,你失望什么?”猜到沈晚棠这幅躯壳内现在装的是谁后,苏尧说话也有些不客气。
“无心之人?”
可惜了,还以为自己的好妹妹与他关系匪浅,看来也不过如此。
覃长乐和胡枣枣结伴去用早饭,黎白夙进了屋。身后突然传来“嘭”的关门声,一道禁制包围了整间屋子。
“呵,别以为装成她的样子我就不知道你是谁。”苏尧后背靠着门,侧头冷笑,“什么时候沈晚棠出来了,我再放你出来!”
“一条狗而已,倒是衷心。”黎白夙不急不躁,躺回床上。
入了夜,覃长乐被苏尧赶走去和胡枣枣睡,两个人躺在床上怀着怨气说了一整夜沈晚棠的坏话。
苏尧的修为还要比沈晚棠这具身体的修为高一层,毕竟沈晚棠刚破境,索性黎白夙就这样被关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苏尧不得不把她放出来,沈卿言交代过,让她今日去太清池。
也罢,让沈卿言治治她,想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太清池在一处山峰上,庭院内。
乌发雪衣,气质清绝的青年于院中等候着,他抱胸而立,后背轻倚檐柱,闭目凝神间,神识搜寻到那抹青色身影。
“大师兄。”
少女清脆悦耳的嗓音响起,打破这份祥和的宁静。
长风一吹,拂动二人的乌发长衣。
青年迎风抬眸,漆黑如墨的眸子似无数深沉而静谧的夜,他凝望着她,开口:“师妹,过来。”
黎白夙不禁轻挑眉,抬步上前,来到第一级台阶上。
少女仰着脸,一双盈盈笑眼就这么望着他。他的视线自双眸下落,不由自主盯上她的唇,唇色不点而红,像极了海棠花。
而这瓣海棠花那日初晨却沾染了污泥。
指尖微动,朝着她的唇悄然抬起手,可每一次都是如此,一旦往前迈出半步,他便再也无法继续前行。
正如此刻,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转而将她垂在胸前的发绕至身后。
同门中,别的师兄妹,像拥抱、抚摸这些最是平常,他看过最多的便是一些师弟喜欢抚摸同门师妹的头。
可这些举动,若放在他与师妹身上,总觉不妥,是逾矩,是越界,他们之间本不该如此亲近。
身为师兄,他无法与她亲近,无法拥抱、抚摸,更无法像此刻,竟不经意抬起手,试图抹去师妹那瓣海棠花上沾染的污泥。
黎白夙瞥了一眼肩头,青年修长如玉的手,那只手抚过她的发,还未来得及收回。
头顶蓦然响起他的声音。
“师兄说过,会助你修成无情道。”
“师兄希望你能强大到可以自保,不要再被人当作是我的软肋抓走。”
“林诗韵的下场你知道,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成为她。”
软肋?
黎白夙斟酌着,试探开口:“大师兄视我为软肋?”
沈卿言只道:“你是我的师妹。”
“你想怎么帮我?”
可笑,一个魔头去修无情道?
黎白夙只是想想便觉得荒谬。
“师妹,无情道忌讳情爱,师兄会助你彻底斩断情根,从此静心修道,永不再动凡心。”
沈卿言说这话时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可语气却还是那样从容、冷静,仿若根本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这是他亲自替她做的决定。
沈晚棠看着这一切,心中忽然有些不安,隐约觉得眼前的师兄同之前很不一样,莫名有些危险,而他口中的“帮她”,只怕不会是什么好法子。
黎白夙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脸上的笑意渐失。
沈卿言的身形微动,他走下一步台阶,与少女近了许多,两人间只余上下台阶半步的距离。
少女在他面前低下了头,眼神有一瞬间变得空洞失神,而后又逐渐恢复神志。
沈晚棠眨眼间,敏锐地嗅到了师兄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也捕捉到了他的危险。
黎白夙方才主动把身体让给她,恐怕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事……
“随我进屋。”沈卿言又转身离去,全程不再主动说话。
沈晚棠虽有过一瞬间的不安,却并不惧怕。
斩断情根罢了,有何可惧?
于她而言,情这种东西,她此生并不需要。
门被推开,她跟着他进了空荡荡的屋子,屋子内的角落里,竟还摆放了整整一面墙的卷轴,像极了那次他们所抄的宗规。
一道无形的气力又将门突然关上。
沈卿言侧目看了一眼在屋内打量的少女,她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依旧保持着一种随意轻松的态度。
抬手指了指里面的床榻。
青年清冷的嗓音道:“过去,躺下。”
听完他的话,沈晚棠微微怔愣,看向眼前的床,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若记得不错,太清池这儿虽然有庭院,却从未有人居住,更遑论还有一架干净整洁的床榻。
她又想起那些卷轴。
所以,这也算是师兄长住的地方。
心中有些困惑,但并不纠结,她顺从地从他面前走过去,站在床前,回眸问了一句:“需要脱鞋吗?”
“不必。”沈卿言说,“很快便好。”
此时屋中窗门紧闭,静得只能听见少女衣料相互磨蹭的声音,窸窸窣窣细碎声响,伴着两人平缓的呼吸。
沈卿言一步步靠近床榻,给本就暗淡的角落更是增添了一些黑暗。
沈晚棠平躺在床,随着师兄的靠近,忽然觉得感官越发敏锐了,他们的呼吸声好像都变得越发清晰。
“这个过程会有些难捱,你且忍一忍。”沈卿言的手中浮现出一只玉瓶,放在身旁的矮桌上。
沈晚棠也不过问他想做什么,因为她不在意这些。
床上的少女平和阂上眼,青年的手中,一道灵力自少女的天灵盖钻进去,如同一只随时会要她命的无形巨掌。
他的灵力在她体内、脑海中化作了他的手,无意间触碰上她的神魂,她的神魂随之发出剧烈的颤抖,两人皆是一僵。
沈晚棠皱起眉抿唇,手指不自觉攥起青色衣裙,呼吸都乱了许多。
她的神魂居然并不排斥师兄……
紊乱的喘息似有若无钻进耳道,整个屋子仿佛便只剩下这一种声音,扰人心神不宁,令他好一会儿才凝神。
他的手有意避开少女的神魂,径直选中七魄中的其中一魄将其用手捉住。
一股尖锐的痛从大脑传来,让沈晚棠呼吸一滞。
“唔……”
随着师兄用力拉扯的动作,这种灵魂撕扯的痛让她忍不住痛吟出声。
从前总是她撕碎别人的魂魄,如今轮到自己被人抽取魂魄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短短片刻,沈晚棠已浑身汗湿,嘴唇都被咬出了血,生生忍着不吭声,痛到极致时,也只是意识混沌地死死攥着青年不知何时放置在她头顶的手腕。
她的指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几道长而深的血痕。
这一切的痛苦,直到那一魄彻底被他抽离时才骤然消停,魂魄抽离的那刻,她望着居高临下的师兄是有些失神的。
她的眼底是茫然、不解,以及一闪而过的怀念与遗憾。
而就在方才魂魄彻底离体时,不知道为何,她的眼角忽然有一滴珠泪滚入鬓发中。
她茫然若失,脑海中犹如走马观花般一幕幕看过从前的一切过往,而这些过往,全都与师兄有关。
冷笑话:师兄是怎么死的——作死的。
自此在追妻路上一去不复返[墨镜]
这对师妹而言根本不重要,这一魄有跟无已经没啥区别了
明天继续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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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无虚宗(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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