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学跟澜市一中比起来,可谓是云泥之别。
一中这边活动时间根本没什么人出入,秦毓嫌身上的校服惹眼,把外套脱了塞进书包。
而明朝那边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街上闲逛,他们身上的校服要比一中更好看。
一中校服就是传统的蓝白色,明朝中学的校服则分男女,男生是白衬衫搭日式风外套,女生是粉衬衫和格子裙,秋冬季才会换成校服裤。
这事儿不知道让多少一中学生羡慕。
明朝中学每年为数不多考上本科的学生多是艺术生。
秦毓对这些都不关心,她脚步略有些虚浮地往明朝中学走。
有个保安看着她面生,又看着她身上深蓝色宽松的校服裤,“你哪儿的学生?”
秦毓平静道:“一中的。我妈让我给妹妹来送笔记,她是高二(三)班的,叫唐芮白。”
保安狐疑地看向她,但人家是对面一中的。
向来只有他们明朝的学生去外边找事,没出过一中学生来明朝干架的先例。
所以保安指了下本子:“登记一下。”
秦毓迅速写下信息,就听保安道:“送了赶紧出来。”
“好。”秦毓写完以后朝他乖巧笑了下,又问:“高二往哪边走?”
得到信息的秦毓疾步往右边的楼走去。
明朝中学没有一中大,很快就走到了,顺着班级门口的牌子,秦毓也找到了(三)班。
还好她在房子里捡到了唐芮白的笔记本,不然她都不知道唐芮白在明朝中学哪个班,只能瞎打听。
课间时间,很多人都不在教室。
大致扫一眼,有两对在谈恋爱的,还有几个埋头看电视剧的,只有前排有两个女生在做试卷,戴着耳机还挺认真。
秦毓敲了下教室门,无人理会。
秦毓又敲,这次声音大了些,坐在前排的女生抬头摘下耳机,眉心微蹙,不太确定地喊了声:“秦毓?”
秦毓微怔,走过去问:“你认识我?”
女生点头,“我们一个初中。我在你隔壁班。”
像秦毓这样的女生太有辨识度了,长得漂亮,性格随和,成绩优异,家庭条件还好,就像是造物主的宠儿,将所有光彩都落在她身上。
偏她自己还不知道,对谁都露个笑脸。
秦毓朝女生笑了下,“这样啊,也算是同学了。真巧。”
经过了岁月的磨砺后,秦毓的笑更加克制,虽没了少年时青涩又真诚的感觉,却更加让人舒服,还带着几分亲切。
一切都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显得温和极了,“我来找个朋友。”
女生问:“我们班的?谁啊?”
秦毓开口前忽地紧张了瞬,那个名字从她嗓子里出来的时候都显得珍重无比,“唐芮白。”
秦毓目光有一瞬的害怕,但更多是紧张与期待。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唐芮白。
十七岁的唐芮白是什么样的呢?
过得应该很辛苦吧,没关系,她出现了,二十七岁的秦毓会让十七岁的唐芮白没那么辛苦,秦毓想。
但这个名字说出来的瞬间,教室里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就连面前的女生都愣怔片刻,不敢相信秦毓怎么会认识唐芮白。
女生扶了下黑色镜框,正要说什么就听后排一个女生道:“你跟唐芮白是朋友?我要笑发财了,唐芮白还会有朋友?”
秦毓脸色陡然变冷,锐利的目光刺向说话的女生,“不可以?”
最开始跟秦毓搭话的女生怕两人吵起来,伸手拽了下秦毓的袖子,“我们出去说。”
秦毓是来找唐芮白的,不是来吵架的,所以她皱了下眉,还是跟女生离开教室。
教室门口人来人往,好多人看见秦毓身上的校服裤都吹声口哨,还有稀稀落落的讨论声。
“真稀奇。眼高于顶的一中学生还会来我们学校?”
“没认错的话那是一中年级第一秦毓。”
“我天,真好笑,一中学生来咱们这干嘛?”
“……”
那些话顺着风声落到秦毓耳朵里,但秦毓全都当做没听见。
她现在满心都是唐芮白。
站在秦毓面前的女生从容道:“唐芮白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老师也没说过她的情况,所以……”
她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秦毓还想问唐芮白平时有没有什么玩得好的朋友,但想起刚才那个女生的话,估计唐芮白在学校里是匹独狼,没什么朋友,干脆也不问。
“你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吗?”秦毓问。
女生摇头:“只听说是在东福巷那边,但具体不知道。班里应该没人知道。”
秦毓道了声谢,女生犹豫片刻后道:“她平时跟(八)班的沈克走得近,或许你可以去问问。”
秦毓又去八班找沈克,但得到的消息是沈克也三天没来学校了。
不过她从八班同学那里得到了沈克的手机号,还有微信,Q.Q。
秦毓都加了一遍,还打了两次电话,都显示关机。
兴冲冲来找唐芮白,却无疾而终。
犹如一盆冷水泼在秦毓身上,这让她有些难受。
天色渐晚,明朝的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往学校走,回来上晚自习。
秦毓往外走,心思很沉,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唐芮白。
可如果今天不见到唐芮白,她晚上一定睡不着觉。
思来想去,秦毓决定去东福巷碰碰运气。
东福巷在澜市属于出了名的贫民窟,类似于城中村的存在。
正常的澜市房价在两万一平,租房价格在三千多一个月,但东福巷那边儿却只要不到一万,租房价格在两百到一千五不等。
秦毓没去过东福巷,听祁妙言说起来过,她们班里有一个东福巷的同学,每年都在领助学金。
秦毓当时不由得好奇,“东福巷还能比农村贫困?”
“差不多吧。”祁妙言囫囵地说:“反正那边挺乱的,我听我爸说,那边儿经常出事。”
祁妙言的爸在公安局上班,所以她口中的这个出事儿一定不是小事。
秦毓打车去东福巷,一下车就闻到了跟澜市格格不入的臭味。
下水道的腥臭混杂着各式各样路边摊的油味,路的两侧都是破烂的旧筒子楼。
路面坑坑洼洼,因着前两天刚下过雨,还有些积水。
积水里混着地沟油和泥土,看着乌漆嘛黑。
秦毓无法想像,唐芮白那样洁癖的人是如何在这种地方生活的。
她甚至怀疑那个女生给的信息是错的。
要知道,唐芮白的洁癖一度是让秦毓抓狂的存在。
但在东福巷外犹豫片刻,秦毓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积水,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一辆电瓶车溅了一身泥水。
秦毓的校服顿时脏兮兮的,就连她脸上都被溅了泥点。
她还没来得及跟对方理论,皮肤黝黑的电瓶车主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骂道:“走路不看路的啊。这么大两眼珠子是用来出气的?”
秦毓:“……?”
没等秦毓说话,电动车已经疾驰离开,溅起了一滩滩积水。
周遭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被溅一身泥的人都是淡定地拍拍衣服,嘴里碎碎念地骂几句,然后继续往前走。
每个人的状态都堪称麻木。
狭小泥泞的街道,两侧的房子显得格外逼仄,看起来很窄的楼道里几乎搭满了花红柳绿的衣服。
秦毓在东福巷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个小时。
夜幕低垂,路灯亮起,不少人开始归家。
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秦毓却没看见唐芮白。
人太多了,遇见唐芮白是个小概率事件。
就像她从前跟唐芮白同在澜市,一面都没见过。
但秦毓又不知道能去哪儿去找唐芮白,干脆在东福巷外站着。
守株待兔是个很笨的办法,秦毓却只能这样做。
不断有酒鬼跌跌撞撞地往东福巷里走,还有几个看上去就不太正经的男女,往门牌都快掉了的小宾馆里走。
十七岁的秦毓不懂那是做什么,但二十七岁的秦毓懂。
估计一个电话,就能给扫黄的警察创造不少的工作量。
秦毓等到晚上八点,家庭群里发来消息。
【美丽温女士:点了这么多菜,人呢?@秦小毓】
【秦总:推了两个会议,来你学校接你。结果你老师说你不舒服请假了。给我个解释吧@秦小毓】
秦毓看着两人发来的信息,心底一暖。
就连她私自请假出校这种事都能好声好气的商量,秦总跟温女士对她真好啊。
其实以前秦毓觉得自己只是幸福而已,毕竟原装一家三口,大家基本都一样。
到后来互联网上开始风靡“原生家庭”这个话题的时候,网上那么多血淋淋的例子,甚至有很多被父母逼出PTSD的人。
她才知道,原来她生活在一个非常罕见的幸福家庭里。
只是,她的幸福曾经戛然而止。
就像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故事,忽然烂尾。
秦毓飞速打字:【学校里有点闷,出来散散心。很快回去。@秦总@美丽温女士】
【秦小毓:@秦总,你还在学校外边吗?】
【秦总:在。】
【秦小毓:那你先走吧,我等会儿打车回。】
【秦总:……】
【秦总:散步散挺远啊。】
秦毓假装没看出秦总的阴阳怪气,好脾气回:【嘻嘻,还好的。】
【秦总:给你惯的。】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长,秦毓回完消息后,郁闷地往学校方向走。
她想,说不准能遇见唐芮白。
秦毓甚至在学校贴吧里发了匿名贴,问谁见到了唐芮白,但帖子很快沉下去,无人回应。
秦毓以为自己能很快找到唐芮白,却没想到现在像是大海捞针一样。
很快,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余记包子铺」。
包子铺的老板娘说唐芮白高中经常会在她家待着,还在她家打过工。
说不准唐芮白就在那儿。
有了方向,秦毓走路的速度都快了些。
从东福巷去「余记包子铺」有条小路,但路灯很暗。
即便如此,秦毓还是果断选择抄了近路,打开手电筒,走得很快,却不太稳。
走了好长一段路,走得秦毓都有些气喘,前方却是一段很长的黑暗。
寥落星光,凉风呼啸。
秦毓从小怕黑,就连睡觉都得开着灯。
还是后来跟唐芮白在一起后,有段时间喜欢把脑袋埋在唐芮白颈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觉得舒适又安全,这才戒掉了这个习惯。
可已经走到了这,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没走几步,秦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脚下触感有点软,秦毓还以为是谁家跑出来的小猫小狗,喜欢躺在路上睡觉。
结果手电筒往下一照,长长一条,是个……人。
浑身是血的人,长发披散在身边,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血。
秦毓那一脚好像踹到了她的头,对方挣扎着动了一下。
饶是二十七岁的秦毓看到这一幕,还是心惊胆战。
救命……这是误入凶案现场了吗?
活了两辈子,她也只在拍悬疑剧的时候见过这种场面。
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疼痛的哼鸣,手指缓慢动了下,像是恢复了意识。
秦毓蹲下去,想要去探她的鼻息,顺带报了个警。
但撩开对方的头发,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眼神又有几分陌生。
秦毓的心顿时像被人紧紧抓住,她颤抖着喊:“唐芮白?!”
唐芮白感觉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这次唐暮是真想弄死她。
没想到从家里跑出来以后又遇到了从职高退学的那帮混混。
更没想到的是,再睁开眼看见的竟然是……秦毓。
是年纪第一的秦毓,是人群里的焦点秦毓,是笑起来有个梨涡的秦毓。
是她的望不可求、触不可及,秦毓。
这么狼狈的模样被谁看见不好,却被秦毓看见。
唐芮白闭了闭眼,强撑着坐起来,用脏兮兮的外套擦了把脸,就连血都是脏的。
秦毓看见唐芮白后眼睛就红了,想伸手帮她擦血,想要紧紧地拥抱她,可她的手悬在空中,什么都不敢做。
她怕抱疼了唐芮白。
秦毓想过唐芮白会过得很辛苦,却没想过……会如此辛苦。
秦毓的嗓子有些干涩:“你……还好吗?”
唐芮白抬眼,冷冷地看向她,阴翳又冷漠,声音阴沉:“滚。”
秦毓:呜呜呜我老婆让我滚。
唐芮白:我暗恋的人看见我最狼狈的样子。
秦毓:宝宝不哭。
唐芮白:奏凯奏凯泥奏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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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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