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清晨。
他睁开眼,丢了魂一般的从床上爬起,昨晚唐知言在犯困和做噩梦被淤泥吃了之间循环,间歇性睡眠把他折腾的够呛。
“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居然还要两天。”
隔壁床位上的李狗蛋,在听见声响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接下来的两天里,才是真正的重点,他默默的起床,和唐知言一起收拾好。
今天的广场很是热闹,早饭都不是排着队一个个领了,广场上直接搭了个简易帐篷,不同种类的面包放在里面,自行取用,旁边甚至还放了冰水和咖啡。
集合的玩家们一个比一个颓靡,感觉精神都被昨天晚上的淤泥怪物抽干了,大家都有气无力的互相打了个招呼,也没有开早会的兴致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赵大胖居然还活着,没有死在淤泥手上,只是因为他发不出声音了。晚上他就躺在帐篷里一动不动的,等到发现的时候,脑袋被鱼卵和烂肉堆满,已经认不出什么模样了。
比较麻烦的是,他的变异连带着郑金融身上的东西也加速了,而且赵大胖这种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帐篷满员了。
没有让玩家们纠结多久,几个怪物员工带着木箱和推车过来了。他们熟练地拽起赵大胖身上的衣服,将里头的碎肉抖进箱子,散落在地上的也拿铲子处理一下,没有管泥土是不是混了进去,只闷着头往里面塞。
员工把没用的衣服扔在了玩家旁边,用坠着卵泡的眼睛扫过在一旁围观的人类们,又抬起手把那快掉出来的卵泡又塞了回去,默默的拖着箱子走了。
豪学生站在最前面,近距离观赏了一场怪物的艺术,“我快吐了。”
郑金融迟疑的开口,朝着李狗蛋和唐知言说,“晚上,可以去你们帐篷挤一下吗?”
李狗蛋把头侧向唐知言的方向抬了一下,示意自己听他的意见。
唐知言一下被两个人盯着,压力骤然睁大,“可以的,可以的。”不放郑金融进来难不成现在就开始内斗吗,他可不想团灭。
“行,走吧。”李狗蛋抬起手掀开了帘子,外面已经在集合了。
“等一下,有东西。”豪学生看向地上那件衣服,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一张纸片从口袋里捏了出来。
“刚刚被怪物抖出来的?”郑金融低头看着那不算干净的纸张,混着潮湿的粘液,字迹都被晕开了。
扑通!
唐知言看着那张纸,觉得自己是真的倒霉,怎么一张纸就能把技能吓出来了。虽然心跳声没有上次响那么彻底,像是可有可无的提醒着他,但这里这么多人,抓替死鬼都能抓好多回,没道理啊。
这是甄美丽的遗书,虽然部分墨水被晕开,模糊的文字沿着上下文猜测,也是大致能猜到的。
豪学生看着纸片上的字,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过快的阅读速度,什么叫如何毁了副本,但凡是经过几轮副本或者被公会里的前辈带过,能不知道系统有多小心眼吗,在副本里搞这种不等着被追杀吗。
可她已经看到了,不拉垫背的下一个死的就是她,得拖延点时间。豪学生捏着纸片念了出声,借着挪了个姿势的动作,把另一只手揣在兜里,调出自己的主动技能,掏出道具卡确认使用,公会才给她的重新做了一个,原本是说省着点用的,没办法了。
一旁的陈翠花意识到自己听见不该听的东西,一把上前拽起了豪学生的领口。她看着看着豪学生嘴角一点也不掩饰的笑,和丝毫没有停顿的朗诵,一脚把对方踹到了帐篷边缘。
“咳咳,这下我们都是共犯了。”
状况外的唐知言终于知道技能为什么提醒他了,看着周围人都开始阴沉起来的脸色,摆明了好学生直接搞了个大的,他的脸也要臭了,怪不得提醒一下就算了,原来是无差别攻击啊,早说啊,趁着说之前转头就跑行不行,技能你能不能争点气。
众人没继续在帐篷里浪费时间,被坑了是事实,已经听到的也不能从脑子里挖出去,如果从这个副本活着出去了,迎来的也是各种各样的刁难。
不过大家也因此知道了,这个副本难度不正常的原因。
[实况直播间人数:29018
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为什么听不见?
被屏蔽了吧。
不是全部都透明公开吗?怎么还有屏蔽啊?
前面的,有些是主播个人**啊,肯定要被屏蔽。
啊?千面傀儡还有这种**?
哇,上面的在喊好老的名字,那都多久之前了。
那这个叫啥?
……不知道。
也是服了你们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艾薇儿已经开始点名了,不过,奇怪的是,今天是在帐篷前的空地上点名的。玩家们放心的舒了口气,总归比让五个大活人,从空地经过广场还要跑到舞台上难度低。
队伍的尾巴和唐知言他们中间隔了三个帐篷,清晨的光线并不明晰,帐篷之间留出的阴影也并不多。郑金融将手掌向前摊开,空间上方突然掉落下了一本书,他翻开页码,一缕流光没入众人的身体里。
“好了,我给大家都上了一个气息遮蔽。”他点了点书,“只能让他们下意思忽视我们的存在,真正面对面或者被听见声音就不管用了。”
玩家们了解的点了点头,开始处理人员分配的问题,五个人一起行动太容易出问题了。
“我带唐知言,你们俩带郑金融。”李狗蛋直接拍板。
陈翠花把门帘掀起一条细缝,紧盯着远处那些排着队的怪物,率先冲出去躲到了帐篷的背面。豪学生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把郑金融扛到肩上,仔细听着陈翠花模拟出的飞禽叫声,冲了出去。
“这里有动物?我怎么听见了叫声。”怪物转头往后看了看。
“幻听了吧,这里怎么可能有。”
“有鱼翅扑腾的声音还差不多。”
匆忙躲过来的豪学生腿还有点酸,她瞪着陈翠花,想让对方意识到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自己差点被发现。
三个人都安全出门了,房间里的李狗蛋犹豫了一会,还是单手把唐知言抱起,让对方抱住自己的脖子,小心别摔下去。他闭上眼仔细地听着,耳畔处率先传来的心跳声,然后是豪学生嘟嘟囔囔的抱怨,最后是远方细细碎碎的怪物声响。
就是现在,他箍紧手臂,另一只手撩开帘子,朝着第二顶帐篷的背面冲了过去。唐知言被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紧紧攥着手下的布料,将头埋下,没发出一点声音。
李狗蛋的速度很快,也很有自信,他几乎没有停下,刚刚停稳,就往下一顶帐篷后冲去,他贴着视线的盲区,慢慢的走向队伍的尾端。
“等会?你们刚才站在这吗?”怪物回过头,看着两个用别扭姿势抱在一起的人类。
“在的。”李狗蛋的面色不为所动,直直的站在那里,他轻轻的拍了拍唐知言的背,慢慢的把他放下来。
怪物也没空去管那两个人类了,艾薇儿点到他的名字了。
另外三个人也趁着怪物没有注意,排到了李狗蛋和唐知言的后面,卡着点名的死线,成功的混了过去。五个人都庆幸着玩家的名单都放在了最后,不然这点时间,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今天艾薇儿安排的任务意外的轻松,她让一部分员工们在舞台旁搭些台子,另一部分的员工们去厨房继续处理昨天的食材。
唐知言拿着被分配到手里的木板和锤子,正准备和玩家们汇合,面前却出现了一个畏畏缩缩的怪物员工拦着他。
“老……老大,他在这。”
“真让我们好找啊。”不远处一个瘦长的怪物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高高壮壮的打手。
这个熟悉的组合,是昨天被唐知言怂恿的那批小团体。怪物们一点一点往前逼近,他抱着木板和小锤子慢慢的往后移动,思考着把手里的东西甩到它们脸上,能不能跑的掉。
背部被抵住,是那个舞台旁边的公告栏,再也没有往后退的余地了,怪物们也停下了脚步,站在他的身前。唐知言思考着,他们才被教训过,僵持着还没有动手,应该是恐吓,或者是等待时机,而且自己还有李狗蛋送的防护道具。
他把手中的工具材料放下,掏出了自己昨天诓骗的怀表,看了眼时间,面色不变的说,“你们在做什么?”
“做什么?来答谢客人昨天的指点。”那怪物精明的脸上咧开了瘆人的微笑,“不过,客人怎么也在这干活呢,刚刚我听到点名有你吧。”
“没看出来你还这么贴心。”唐知言合上怀表,“里尔,拜托我来视察一下同事们内部的情况,以免误了他的事。”
金色的怀表敲了敲公告板上的海报,“毕竟可不能误了演出。”
“说就说,你敲什么木板啊!”大嗓门小心翼翼的回头往艾薇儿的方向看。
“就敲一下海报而已。”唐知言轻笑了一声,“怎么还不给敲了。”
大嗓门愤愤的盯着他看,“哪有什么海报,我看你就是……”
不同于大嗓门的气恼,一旁的怪物们已经商量了一圈。
“老大,那个怀表真的是里尔的。”从最后面跑过来的小七拽了拽瘦长怪物的衣服。
“真的?”
“真的,我见里尔老师在排练的时候带过。”
“还真给他傍上了。”怪物扫过一个从后方走过来,杀气很重人类。
一个巴掌呼到了大嗓门的头上,“别喊了,把他手里面的工具和材料都毁了,这次算我们认栽。”
高大的怪物一脚把斜靠在公告栏上的木材踹断,本想拎起锤子教训这个人类一下,抬头一看,它的老大和小弟们已经往旁边躲了好远,没再想着威胁,也赶紧跑了。
唐知言没有空管他们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了,他看向身后那张贴在告示板的海报,怪物们说这里是空的,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海报。
“海报不存在于过去。”他轻轻呢喃着自己的猜测。
“怎么了?刚才有没有受伤?”李狗蛋看着在想事情的他。
耳边冷不丁听到熟悉的声音,唐知言眨了眨眼,回过了神,“没有受伤,你来的很及时。”
“就是,刚刚那些怪物说它们看不见这张海报。”他抬起手把公告栏上的海报掀起了一个角,“是存在的,也不是我们的幻觉。”
李狗蛋想起了那朵白色的花 “海报也是媒介吗。”
“两个媒介。”唐知言暗想,如果这么算,里尔才是那个媒介吧,一个身份联通过去和现在。那么这些东西,究竟算什么,从未来送到过去的纪念品吗。
远处的豪学生,一边跳起来一边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我们先过去吧,大家抱团会安全一点。”李狗蛋捡起脚下碎裂的木板往岸边走去。
“好。”唐知言拿着还存活的锤子跟在了他身后。
玩家们成功的在舞台旁的水岸边集合了。
“我们第一天干活的时候也是在这个地方。”陈翠花指了指自己做了手脚的舞台支架,“今天要不偷偷的把那些拆了。”
“太明显了还是算了吧。”郑金融的嘴角抽了抽,“不过,可以把临近水边的淤泥挖一挖,到时候好塌一点。”
唐知言在一旁听着他们目中无怪的发言,庆幸着没有怪物注意到这边。今天的丹弗斯也老老实实的杵在那里,连最喜欢的巡视都不敢做了。
在大家勤勤恳恳的挖墙脚行动里,时间过得很快,像是餐桌的摆台也一个一个被搭好。而被怪物找茬弄坏的,导致没能做完的那部分,他们还是偷偷拆了点舞台上辅助的木板,帮唐知言弄齐了,幸亏用的都是同一种材料,没有被艾薇尔发现。
太阳逐渐滑到了正中央,舞台附近的声音突然消失,霍桑老板拖着微微有些坡脚的腿,拄着拐棍,从营地里慢慢走上了舞台。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又一个推着木箱的员工,最大的木箱被放在了舞台边缘的正中央,紧接着它,其他那些一模一样的,依次整齐的摆放在靠近岸边的地方,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又要整一出死动静。”豪学生看着那个面露和善的老板,低声骂着,“装货。”
空气安静的吓人,其他的玩家都默契的没有没出声,静静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摆放箱子的员工接连离去,其他东西也被清了下来,现在,庞大的舞台上,只剩下木箱。
艾薇儿打破了沉默,她带着一队员工,把厨房里准备好的菜肴端了上来。一列又一列的怪物,把手中的碗碟放在了他们搭建的展台上,变成一排又一排的餐桌。
全麦面包被切成片堆在铝制的餐盘上,铁皮的保温桶被掀开盖子,里面盛放着浓稠的咖喱,七扭八拐的铁丝架上,油乎乎的烤鸡裹着酱汁,旁边还有色彩鲜艳的炖菜,桌面的末端甚至还摆上了几个做工粗糙的小蛋糕。
这些居然都是人类可以吃的食物。
唯一突兀的就是那些,破旧的甚至带着细碎裂痕的玻璃酒杯里的东西。杯中的液体黑的透不过光,好像浓稠得近乎凝固,仔细一看,液体的表面还时不时鼓起一些细小的气泡,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味,让唐知言想到了淤泥怪物。
艾薇儿拿起两个酒杯走到了霍桑的身后,员工们也沿着餐桌的边缘按照顺序站好,所有的怪物都举起了自己的玻璃杯。
玩家们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走了过去,一人端着一个杯子,和着怪物们的目光一起,看向霍桑。
这是一场简陋朴实却诡异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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