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袖间轻轻一转,月白仙裙便顺着肌理褪去,化作一身藕荷色的襦裙。
上襦是软绸的,领口绣着细巧的缠枝纹,不仔细看几乎瞧不见;下裙是暗纹罗纱,走动时裙摆扫过地面,像落了层淡粉色的云,既保留了襦裙的雅致,又比天庭的仙裙轻便许多。
长发解了大半,只留头顶一小截挽成圆髻,用支银镀的梅花簪固定,其余的青丝顺着肩头垂下来,发尾微微卷曲,是她用术法略作的调整。耳上摘去了仙府的珠环,换了对小巧的银铃,走动时叮当作响,却不张扬。
她低头看了眼水中倒影,藕荷色衬得肤色愈发白皙,裙摆的淡粉云纹在阳光下流转,既不失女子的柔美,又比天庭装束多了几分人间的鲜活。方才那点因要奔走山路而生的局促,倒被这身襦裙熨帖得平了。
“这样才像样。”她对着水面弯了弯眼,转身往西行。
脚下的路渐渐染上尘土,藕荷色的裙摆沾了点草屑,却更添了几分生动。
她提着裙摆快步西行,风拂过发梢,银铃轻响,远远望去,像朵从云里落进人间的花,既带着仙姿,又沾了烟火,好看得恰到好处。
脑子里关于五行山的记载愈发清晰。《西游记》第十四回写得明白:“这山旧名五行山,因我大唐王征西定国,改名两界山。”
又说“那山脚下有一村舍,乃是陈家庄”,而唐僧在此收徒时,老者曾言“此山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
虽“鞑靼”是明代称谓,但若按地理方位推,大唐西境与西域交界之处,两界山的位置当在这附近无疑。
她记得清代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里提过,“两界山,在(甘州)卫西南百五十里,以地处边陲,为汉夷两界而名”,甘州正是如今的张掖。这般对照下来,方位便再清晰不过。
“就往张掖西南去。”她低声敲定方向,拂了拂襦裙上的微尘,指尖掐了个御风诀。脚下的尘土轻轻扬起,托着她往西方疾驰,浅粉裙摆被风掀起,像一朵追着落日的云。
越往西走,人间的气息越浓。远处村落的炊烟、山道上行人的吆喝,甚至路边野花的香气,都比天庭真切百倍。
风卷着沙砾掠过山梁时,苏桂绾正低头核对方位,鬓边的碎发被吹得贴在颊上。
忽然一股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混着淡淡的酒气和松脂香——绝非寻常山匪的气息。
她猛地回头,呼吸便是一滞。
来人立在丈许外的坡上,身形挺拔如松,玄色锦袍的衣摆被风扫得猎猎作响,领口绣着暗金线的牛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
最惹眼的是头顶那对牛角,并非粗砺的黑褐,而是泛着玉石般的光泽,弧度优雅地弯向脑后,角尖嵌着两颗鸽血红的宝石,非但不狰狞,反倒添了几分野性的贵气。
他脸上没有想象中的刀疤,只下颌线锋利如削,鼻梁高挺,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眼尾微微上挑,竟带着几分慵懒的魅惑。若忽略那对牛角,说是哪家王侯将相也毫不违和。
“孤身女子走这荒岭,胆子倒是不小。”他开口时,声音低沉如大提琴,酒气里混着点雪松的清冽,冲淡了那股迫人的气势。
苏桂绾却浑身一僵,指尖死死攥住了袖中的桃叶。
是牛魔王!
她记得书里写他“头戴水磨银亮熟铁盔,身穿锦绣黄金甲”,却没写过他生得这般……俊朗。尤其是那双琥珀眼,看人时像含着团火,偏又装得漫不经心,正是原著里藏在粗犷下的精明与风流。
可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时间线,孙悟空刚被压不足十年,牛魔王此时该在积雷山与铁扇公主成婚,怎么会出现在离五行山这么近的地方?
“小娘子这模样,倒不像西牛贺洲的人。”牛魔王缓步走近,玄袍扫过碎石,带起的风里飘来句轻笑,“是从东胜神洲来的?我瞧着倒像那边的水土养出来的美人。”
苏桂绾猛地回神,强压下心头的震惊,福了福身:“壮士认错了,我只是路过。”
“路过?”他挑眉,目光落在她浅粉襦裙的裙摆上,那里沾了点戈壁的沙,反倒衬得肌肤胜雪,“这荒山野岭除了那座压着猴子的破山,还有什么好路过的?”
他果然知道孙悟空!
苏桂绾心跳更快,脸上却维持着镇定:“我……我找亲戚。”
“亲戚?”牛魔王忽然俯身,距离骤然拉近,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晰映出她的脸,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这附近除了我那结拜兄弟,可没什么人家。小娘子若不嫌弃,不如随我回洞府坐坐?我那积雷山的桃花正开得盛,配你这身衣裳正好。”
结拜兄弟……说的是孙悟空?
苏桂绾彻底懵了。原著里牛魔王与孙悟空虽有结拜之谊,却在他被压后再未露面,怎么会主动提及?难道因为她的出现,连这些陈年旧情都变了?
她后退半步,避开他凑近的气息:“多谢好意,不必了。”
牛魔王却不放过,伸手就要去扶她的肩,语气里的轻佻藏不住了:“小娘子别急着走啊,你看这日头正毒,我洞府里有冰镇的葡萄酿,最是解暑……”
他指尖即将触到她衣袖的瞬间,苏桂绾忽然看清他腕间的银镯——那镯子上刻着个“牛”字,与书里写的他随身饰物分毫不差。
真的是他!那个本该在积雷山享清福的牛魔王,竟然提前这么多年出现在这里,还拦住了她!
苏桂绾只觉得头皮发麻,往后又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稳。这剧情偏差得也太离谱了……
牛魔王的指尖离她的衣袖只剩寸许,那股属于上古异兽的威压如影随形,压得苏桂绾几乎喘不过气。
她能感觉到他玄袍下涌动的法力,像蓄势待发的山洪——别说硬碰硬,恐怕连她最擅长的隐匿术都施展不出来。
“怎么,小娘子怕了?”他低笑,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指尖却没再往前,只悬在半空,像猫戏老鼠般等着她的反应。
苏桂绾攥紧了袖中的桃叶,指节泛白。
她当然怕。野史里说牛魔王曾师从菩提老祖,虽不知真假,但他能与孙悟空称兄道弟,又能在后来与天庭分庭抗礼,法力绝非她一个散仙能比。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她还要去见孙悟空,绝不能在这里栽跟头。
“壮士说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声线里的颤音,抬眼时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顺,“只是……只是我从未去过陌生男子的洞府,有些胆怯罢了。”
牛魔王闻言,眼底的兴味更浓了:“哦?那正好,让哥哥带你见识见识。我积雷山的洞府可比天庭那些死板的宫殿有趣多了,有喝不完的仙酿,看不尽的歌舞……”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收回手,却往旁边挪了半步,正好挡住她去五行山的路。那姿态再明显不过——要么跟他走,要么别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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