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簌簌吹着,掠过枝头,卷起金色的树叶,在路灯下旋转飞舞。远处的夜空像被撕开一道伤口,逐渐透出亮色。
充满年代感的老式楼房的边角处,昏暗幽黄的灯光亮了快一整夜。杂物堆满的房间里,空间闭塞。少女挤在角落里伏案安眠。掉色的木质长桌,棱角早已被年代磨平,零散地铺落着一张张被否定但被视为心血的废稿。
突然“轰隆”一声,麦克风被拍凿开。楼上响起了《最炫民族风》的伴奏,欢快的脚步声随着豪放的嗓音肆意奔腾着。
打开手机,凌晨3点58分。
姜雾半眯着还未聚焦的睡眼,点开了被屏蔽的楼栋群。楼上的通知消息发送在几天前,她哂笑了一声,甚至没有半秒的迟疑,火速拨通了110。
再次被吵醒是房东秦兰不打招呼推门而入。秦兰一副气冲冲的样子明显是来讨伐她的。
“月底房租到期,你尽快搬走。”语气很明显不是商量,是通知。
姜雾翻着手机日历,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月底是两天后,既然她不租了,这种条件的房子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秦兰说着一口家乡话,叽叽喳喳的语调仿佛无数根细针,错落扎进她的头皮,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至整个脑海。她“嗯嗯”地应允着,将门反锁。
末了,秦兰的那句话她倒是听懂了,她说:“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胆子大的竟然去招惹楼上。”
如果不是为了存钱去看“时安”的演唱会,这种雨天受潮、晴天燥热的房子她一秒都不想待。
毕竟一个月前,妈妈温卿给她买的别墅按照她的要求刚刚装修好。如果不是因为她死活不肯去相亲,她也不会被停了副卡,沦落至此。
姜雾觉得疲惫得很,烦躁的情绪比胃里反酸的情况还要明显。她关掉手机,揉着腹部,尝试假寐。
噪声的始作俑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派出所回来了。门外的声音骤起,砸门的力度仿佛姜雾做的事不是报警投诉而是抛了他家祖坟。
见她不开,砸门的动作越来越激烈,临走的时候还撂下了一句狠话。
“小姑娘,走着瞧。”
她捶床发泄着,租房平台上的房源早就被她刷了无数遍,剩下那几套房源的地理位置与设施她都能倒背如流。时安演唱会开票在即,她看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陷入沉思。
挣扎了好一会儿,像是被抽干了心气,哭都觉得浪费力气。
她打开微信。
【姜姜姜:妈,我现在相亲来得及吗?】
-
法式情调的餐厅里,琴声悠扬。
时间接近晌午,昔日需要提前一个月预约的餐厅里,客流量一反常态,没看到除服务员以外的任何人。气氛寂静到诡异,甚至给了姜雾一种不敢想的错觉。
这个阵仗,更像是包场。
突兀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手机差点从手上滚落下去。看清来电姓名,她轻舒了口气,是江絮。
“姜姜,时安的新电影上映了。我买了票,你抓紧收拾一下”
她迟疑了一会儿,看着有几分沮丧:“今天没时间,我在相亲。”
“相亲?你疯了?”
江絮被她反常的举动刺激到破音,在她眼里25岁这个年纪相亲,和被拐去电诈园区没什么区别。
“事情很复杂,改天和你说。”
姜雾尽可能缩短回复她的字数,来表达对这场相亲的态度。在她看来,这场相亲,只不过是她想住进新别墅的权宜之计。这对她带来不了任何情绪上的波澜,甚至都没有错过时安电影首映这件事带来的失落多。
“你真的能搞砸这场相亲?被圈养的下场你可是见过哦~”
对于她的回复,江絮明显不信。江絮质疑的音调太高了,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不想成为餐厅吃瓜的焦点,她敷衍了句,挂断了电话。
耳骨的皮肤被尴尬的气氛灼热,姜雾准备先点两杯喝的,转移下服务生的注意力。
寻着服务生的位置,她抬眼,才注意到面前身形修长的男人。他似乎已经停留了好一会儿。
面前的男人穿戴着黑色渔夫帽、黑色口罩和黑色风衣,全副武装地俯视着她。浑身上下只裸露着一双眼睛。
仅仅是一双眼睛,却有着仙侠小说里“倾倒众生”的魔力。
眼尾微挑,眼神却淡淡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她垂下头,脸颊红了大片。电话刚挂断不久,不确定她和江絮的聊天内容他听了多少。
如果明知道相亲对象抱着搞砸的态度来赴约,那将是对对方的一种挑衅甚至侮辱。
沉默了好一会儿,姜雾抬头瞄了一眼。她抿着唇,思忖着怎样开口能化解刚刚电话对话中的不礼貌。
“姜小姐,我可以坐下了吗?”
也许察觉到了她的窘迫,他出声打破宁静。
他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暴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温润的声音清朗,甚至让姜雾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姜雾尴尬地笑了笑,示意他坐。
“刚刚我失态了,我先介绍下我自己。我叫姜雾,25岁,从事漫画相关的职业。”
姜雾伸出手,表露出友好的姿态。她并不谄媚,落落大方地表现出她最大限度的真诚。
对方并没有任何行为上的反馈,反而一直盯着她看。心虚的情绪难以自抑地涌动,脑子里还在回旋着“电话内容他到底听了多少”这件事。
她颤颤巍巍地想要收回手,对面的人却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指腹。
“陆时安,和你同岁。”
陆时安?姜雾一惊。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她才确定刚刚的熟悉感来自哪里。和时安的声音太像了。名字的音调也相同,区别仅仅只有多出来的“陆”字。
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恐惧。细细思量,对面的人外形和时安也高度重合。尤其是那双眼睛,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如果真的是时安,那她的人生未免太过drama。
不惜住在番城最恶劣的小区,吃糠咽菜也要去他演唱会支持的偶像,竟然是家里一早给她定好,她离家出走也要拒绝见面的相亲对象?
深吸了口气,不敢假设下去。
她试探性地将菜单推到对面,观察着对方。
陆时安并没有做出翻菜单的动作。自然地扯下口罩的弹力线,一张完美的建模脸完整地展露在姜雾面前。
用“晴天霹雳”来形容她此刻的状态一点不为过。
顶着未施脂粉的小脸,佯装病态来相亲,而对方又正好听到她和闺蜜蛐蛐儿想搞砸这场相亲的想法。
如果相亲对象是别人的话,只不过显得她稍稍绿茶了点。但是如果前来与她相亲的人是她的偶像……
梦都不敢梦的程度
让她遇见了。
微信适时弹出了消息,她别开视线。将手机举到面前,试图挡住自己已经烧红了的脸。
【温卿:小雾,还满意吧?是不是后悔现在才来相亲】
呵……
她哪里是现在后悔,她就不该来。如果和偶像相亲是在偶像面前来展示“茶艺”的,那这个相亲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存在。
她不想在她精神被折磨到萎靡,人生毫无成就还要靠应付妈妈来生存的时刻,来遇见他。
“你长得很像一个演员。”姜雾装傻。
“是我。”
“从事演员、歌手的职业。”
陆时安复刻着她的自我介绍,他说的每个字轻重音都差不多,听不出任何炫耀的意思。
指尖捏着玻璃杯壁,他垂着眼浅啜了一口水,喉结随着咽水的动作滚动了一圈。
姜雾错开视线,眼圈仿佛起了一层水雾,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那还挺厉害的。”
她是泪失禁体质,情绪一上来,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时安是她的心理寄托,在无数个心情沮丧、人生低谷的时刻,她都是靠刷他的视频和纪录片走过来的。
她亲眼见证他不温不火到开始有了一些通告,又到反抗公司被雪藏,再到靠着选秀节目翻红,一直到现在成为红透娱乐圈半边天的顶流。
与其说他是她的偶像,倒不如说他是她的榜样。
每当画稿修稿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能想到在练舞室里他跳湿的那一件件衣服,她觉得像时安那样坚持着就会有希望。
喜欢他那么多年,她还没去过他线下的签售会。
她希望在她小有成绩的时候,去见光芒万丈的他。然后将自己的出版作品送给他,告诉他“受到他坚持不懈的鼓舞,她也成了更好的自己”。
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一条垂死挣扎的烂鱼,靠着啃老来疗愈外在的伤口。
眼泪在眼眶打转,她嘴巴微张着,努力控制着让眼泪不掉下来。被邻居欺负了那么多次,她情绪都没有这么大的起伏。
在他面前暴露出了自己绿茶的一面,比杀了她还难受。她只是想让自己睡得舒服一点,安心搞创作。
泪珠意料之中地从眼眶滚落,一颗一颗地串联起来,怎么都收不住。陆时安像是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递给了她一沓纸巾。
好在他没问她为什么哭,她也没说,煎熬的一顿饭总算吃完了。陆时安提出送她回家,没有能拒绝的理由,她应声默许。
坐在陆时安的副驾,身上披着他的外套,一切都显得太不真切。
等红灯的间隙,她望着他的侧脸失神,脑海中渐渐与记忆中的时安重合。
无数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夜晚,她听着他的声音入眠。而此刻这个男人距离自己不到半米,她甚至能看清他的皮肤肌理。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他问得一怔,姜雾抽离思绪将目光移开,看向窗外。
“你刚刚好像一直在盯着我看。”
唇角微扬着,他语气温柔得更像是对待一个多年未重逢的朋友。
“我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姜雾蹙眉,像是困惑了很久,她下意识缩了缩肩,紧接着低低咳了一声,眨巴着灵动的眼睛,问出了狐疑了一下午的问题。
“你们演艺圈也需要靠相亲渠道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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