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假,窗外骄阳似火,蝉鸣声撕扯着夏日的宁静。
水无霰盘腿坐在凉爽的卧室地板上,眼神迟疑地扫过那份刚刚送达的录取通知书。
咒术高专。
对外宣称宗教的学校,录取通知书却做得意外华丽。浅金色的镶边,看起来更像是某个贵族晚宴的邀请函。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之前和夜蛾正道那场没头没脑的谈话。咒术界?咒灵?咒力?这些听着就跟中二病晚期似的词,偏偏又沉甸甸地压下来,把她过了十五年的平常日子砸出一个窟窿。
想着,“危险” 这个词就从心里冒了出来。
但夜蛾低沉而笃定的声音也同时在脑海里回响起来:
“你的能力若不受控,对你和周围的人都会是隐患。高专可以教你如何掌控它,而不是被它吞噬。”
“学会操控咒力,你或许就能控制那些‘颜色’,屏蔽它们的干扰。”
活着就不会那么吃力了。
这句话像一枚微小的楔子,敲入她此刻沉重的心房。
更何况,出去干活报酬还挺丰厚。对她这种因为自己的特殊而一直不知道将来能干什么的人来说,这简直是条看得见摸得着的、能让她自己“活下去”的路。
她确实心动了。
然而,横亘在她眼前最大的壁垒却是她的父母——两个在普通人世界里深爱着她的人。
中考结束后,她其实已经被一所相当不错的重点高中录取,父母为此欣慰了很久,早早开始张罗新学期的用品。
而现在,她要如何开口说自己突然要放弃那条稳妥的路,转而去一个所谓的“宗教学校”。
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把通知书边缘捏出了一小道褶子。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夜蛾留给她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完她的意愿,沉默了片刻,随即沉稳地开口:“父母的问题不必担心,交给我来处理。今天下午他们方便吗?我上门一趟。”
事情的发展快得超乎她的想象。
她先是硬着头皮,把自己那套临时编的、对“宗教学” 突然产生的“兴趣”,连同那张花里胡哨的录取通知书,一并推到父母面前。
然而刹那间,父母周身爆开强烈又混乱的色彩——
惊愕的黄、困惑的黑、焦虑的灰……它们搅在一起翻滚,快让霰喘不上气。
她几乎是仓皇地丢下一句“你们考虑一下”,便逃也似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那些令人不适的色彩隔绝在门外。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夜蛾正道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上还是一副严肃样。她小声打了个招呼,就赶紧缩回房间,将门轻轻合上,只留了一条缝。
客厅里,闷闷的谈话声透过门板传来。
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霰只能感受到一些低沉的、持续的嗡嗡声。爸爸的声音偶尔高起来,带着疑问;妈妈的声音软和一些,却同样充满了不确定。但夜蛾的声音一直像他周身的赭石色一样,平稳,低沉,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她甚至能“看到”门缝下偶尔流泻出的色彩变化——父母那充满疑虑的灰色,在夜蛾那稳定厚重的赭石色影响下,慢慢被安抚、变淡,最终透出一种无奈接受的和趋于平静的淡黄色。
时间在沉闷的对话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声音停了。脚步声走向她的房门。敲门声响起。
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她的父母,脸上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如释重负与更深担忧的复杂神情。夜蛾站在他们身后,朝她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小霰,”
妈妈先开了口,声音听着有些许疲惫,却努力显得轻松,“那位夜蛾先生……跟我们详细介绍了学校的情况和发展前景。”
爸爸接过话:
“既然是你自己感兴趣…而且听起来管理也挺严格…那就,去试试吧。但是记得,要是有任何解决不了的困难,一定要来找我和妈妈。”
她心里明白,夜蛾大概把出去执行任务赚钱的事儿,编成了完成宗教实践活动能赚到比普通上班族还多的薪酬之类的瞎话,再加上她自己看起来异常坚决的态度,父母选择了相信。
但那一刻,霰也清楚地看到,他们周身那代表“同意”的淡黄色之下,那抹属于“担忧”的灰色并未散去,它只是被深深地压了下去。
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但结局已定。
她点点头,轻声说:“……谢谢爸妈。”
*
第二天临别前,霰给了父母两个大大的拥抱,随后便乘着辅助监督的车前去了高专。
窗外,原本平坦的公路逐渐变为乡间小道,两侧原本少得可怜的房子几乎全没了。这里位置偏僻得不像东京境内。
汽车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山脚。
霰打着哈欠爬出来,睁眼便瞅见这延绵了数公里的朱红色鸟居和倚山而上的石阶。
久经岁月洗礼的石阶最终没入山顶缭绕的薄雾之中,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神圣与隔绝尘世的幽寂。
但是…不会要爬上去吧??…
她国中体育课确实没偷懒,但暑假躺尸两个月,体能早就废了。
一想到这个,她下意识就把话嘀咕出来了。
“是的,水无同学,”
辅助监督的声音在这时响起来,
“鸟居后面就是高专的结界范围了。从这儿爬上去就能看到学校。我还有别的任务,后面就请水无同学自己走了。”
言毕,辅助监督便带着他头上那团灰扑扑的颜色开车走了。
霰绝望了,但也只能认命。
她顶着正午的烈日,拖着越发酸痛的小腿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直至下午稍渐凉爽的空气裹着一缕淡淡的清风卷起她因微湿而贴在脸颊的鬓发,她才总算蹭到了学校正门。
一座充满传统韵味的建筑群赫然出现在眼前。深色的瓦顶,粗壮的木柱,飞檐斗拱在山间缭绕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庄严古朴,静默地散发着历经岁月的气息。
校门口正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看来是提前估算好时间来迎接她的夜蛾。
二人简单打了下招呼,夜蛾便带着她前往了教学楼的办公室领校服。霰挑了一个合适的尺码,夜蛾便将一个朴素干净且密封好的纸袋递给了她。
随后夜蛾又带着她穿过高专空旷的操场向学生寮的方向走去。还途经了一个装满饮料瓶罐的自动贩卖机。
霰越来越感觉奇怪。
大白天诺大的校园里怎么没有遇到一个报道的新生?
好像是看穿了她的疑虑,夜蛾的声音恰逢其时地响起:
“现在咒术界人才紧缺,不算你们刚入学的一年级,高专目前也就只有两个二年级的学生了,而三年级和四年级的几个学生前几年也离开了。”
霰和夜蛾并肩走在操场的草地上,夜蛾的身上灰蓝灰蓝的。霰也没有询问他那几个学生到底是退学了还是遇到了意外,只是沉默地听着。
夜蛾目视前方,继续用平静的语气向她介绍概况:
“自建校以来,每年入学的人数从未超过五人,所以今年有四个新生已经算是十分罕见的情况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入了学生寮的一层。在完全走进那条横向的长廊前,夜蛾停下了脚步:
“另外,和你同期的三个新生已经办理完入学手续了,你一会儿应该会陆续见到他们。”
“因为学生也不多,所以同一年级就住在同一层了。男生在长廊左侧的房间,女生就在右侧。”说着,夜蛾抬了抬右手,“找一间满意的先把行李放了吧,如果饿了可以先去食堂吃点东西。下午三点在教室集合。”
“知道了,谢谢夜蛾老师。”霰礼貌地回应。
夜蛾交代完便离开了,霰也找到了一间采光不错的房间安置了行李内务。
现在大概是下午两点,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向被换洗干净还混合着洗衣液清香的床单,微风卷动柔软的窗帘,夹带着几丝土地的香气。四周没什么声响。
高专像个隔绝尘世的山间古屋,让霰从东京色彩乱撞的闹市久违地回归了自然。她真想永远在这里呆下去。
霰打开不久前拿到的纸袋,将黑色制服摊开抖了抖。上身是略带高领的设计,除了领子和胸前两颗印着螺旋花纹的金色纽扣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修饰。她拉上窗帘换好上衣,又将直筒短裙套上。
活动久了的双腿还是微微酸痛,她索性直接将身体一倒陷入了柔软的白色床垫里。
她盯着纤尘不染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又感觉肚子空荡荡的,于是又重新爬起来捞起手机往屋外走去。
她关上门,站在原地。夜蛾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她食堂的位置,她打算发条信息过去问问。
结果,打开手机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右上角仅一格的信号。
……差点忘了,这里太偏僻了根本就没有信号。
她盯着手机的信号格子略显无奈地迈腿向前走去。想着找个人给她带路。
然而没走两步,她余光便瞥见了一抹鲜艳夺目的色彩。
她顺势抬头,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对上了一副黑黝黝的圆片墨镜。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好奇地歪了歪头。他也身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只不过那头抓眼的白发格外显眼。
但是在霰的眼里这些都是次要的。因为她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人周身喷薄外涌的颜色,浓烈明艳。
最外层的金色、银色,明丽的橙黄、青绿,以及所有颜色最深处,稳定而浩瀚的苍蓝。
这些色彩她都认识。可一个人身上同时涌现出如此多强烈的“情绪”,根本不可能。难道这些色彩在他身上,并不代表情绪?
她还在愣神,那人却已动身向她走来。而随着他们之间距离的缩短,霰眼前的颜色又发生了变化。
那些复杂缠绕的外层色彩逐渐淡化,在顷刻间隐去,最终只留下核心处那片深邃的苍蓝,以及其外表的一抹亮银。
银色是好奇,但苍蓝色…不应该代表着孤独、悲伤吗?
霰心想。
没等她理清思绪,十五岁却足有一米八的高个已经在她身前压下了一片阴影。
“诶?——”那白毛弯腰将脸凑近,“你的咒力好特别哦~”
那团苍蓝依然稳定地笼罩着他,霰一时怔住,忘了反应。
“嗯?”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在发呆?还是吓到了?”
和第一次见到夜蛾时一样,这个人身上那抹稳定而强大的苍蓝让霰本能地感到畏惧,她下意识想侧身后退。
才刚刚挪动一点,就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腕。“哈?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跑啊?”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抱怨,却又拖长了调子,像是在撒娇,“好让人伤心哟~”
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知道初次见面就逃跑确实失礼。
“抱歉…请问你也是新生吗?”
“是的哟。我叫五条悟。话说你的咒力为什么和他们不一样?”
他用指尖将墨镜往下勾了勾,露出一双正紧紧盯着他的苍蓝色的眼睛。
“哇哦,”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东西,惊叹道,“它真的在变颜色!超——有意思!”
他喋喋不休的同时,身体也凑得更近。
骤然缩短的距离让霰的身体僵住。但同时她的视线也越过那片交织着银光的苍蓝色,最终聚焦在他的脸上。
苍青色的瞳孔是天空的延展,含蓄着湖面的滟滟波澜,它既反射出霰的轮廓,又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而那双眼睛上下浓密的白色睫毛又衬得它似冬日白雪里的一汪碧蓝深邃的湖泊。
霰几乎能断定,她这辈子不会再见到第二双这样的眼睛。
直到那双眼睛好奇地眨了眨,霰才猛地回过神,身体微微后倾。
“我是水无霰,初次见面,还请五条同学多指教。”
“哦哦!我记住了。”五条悟语气轻松地回应,而手指不客气地隔空戳了戳她,“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关于你的咒力。”
环绕在他周身的银色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汹涌澎湃,霰感觉如果她再不说,那颜色便会活生生地吞了她。于是她如实地回应:“我不清楚你说的什么咒力的颜色,但我能看见别人情绪的颜色。”
霰一说完,他的眼睛也像那些好奇的银色一般,变得更亮了:“哦?能看见颜色?那能你说说吗?我现在是什么颜色?”
与真实的天空不同的是,那双瞳孔里的苍青色本身便像是真正的光源。它仿佛会毫不吝啬地闪耀出光影,将她的瞳孔也点亮,映出青蓝色宝石般的光晕。
照理来说她不应该会这么仔细地观察一个陌生人的外貌。以前从没这样的事。
因为能轻而易举地洞悉他人的情绪,霰从小就觉得社交是一种浮于表面又没有意义的事。因为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戴着自己愿意展示给他人的面具,天生便会浓妆艳抹,自我相欺。他们的情绪都是不纯粹的。
就像她国中的同学。他们在询问她的成绩时,银色的好奇里夹杂着的其他微妙情绪,或混合着寻找到优越感的金色喜悦,或携带着一经攀比后产生的灰色焦虑;他们在为她获奖而鼓掌时,零星寡淡的金色祝愿里夹杂着更多灰扑扑的焦虑抑或是绿幽幽的嫉妒。
他们也习惯于为了达到想要的结果而下意识地说着违心的话语。他们对霰自身的关心鲜少真心。
就连夜蛾正道第一次见到狼狈的她时,浅粉色的关心里也混合了深灰的焦虑和一部分紫色的恐惧与不安。
然而,眼前的人其周身色彩汹涌却稳定,他银色的好奇里纯净透亮,而其核心处从未改变的、在霰眼里象征着孤独的苍蓝也着实有点勾起了她的兴趣。
或许更准确的来说,她被他的纯粹打动了。
看她这么久都没有回应,五条悟又再次开口了:“啊啦,别这么见外嘛——”他拖长了声音,周身的银色随着声音闪动着。“就告诉我嘛,Arare~”
Arare(霰),这次他直呼了她的名字。但她好像并不反感。因为他真的在好奇她,好奇她眼里的世界。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能带来一些自己身上缺失的东西。
或许试试跟他相处也不错。
收起思绪,她的嘴角却也在不自觉间扬起了难以察觉但真实的弧度。
“外表是银色,意思是好奇,”她顿了一下,指了指他的心口,“但你的里面边是苍蓝色,代表孤独的颜色。”
详写了霰入学的历程,这样大家会更有代入感。
在霰眼里,咒术师的颜色比普通人更稳定,而且目前的猫猫还没有经历太多的事,所以他身上的苍蓝色并不完全代表孤独。但目前在霰的认知里颜色代表的都是情绪,所以她就直接告诉猫猫啦。而颜色更深刻的含义后续会一才会一一揭晓~
P.S.下一章会写一些猫猫视角的霰。
(其实作者本来想三千字就收尾的,结果写激动了没收住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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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入学与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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