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容猛地踹开殿门,陈桓战战兢兢跪在屏风外:“大都督!您可算来了!陛下不让传太医……”
顾不得多言,韶容大步转过屏风。只见龙榻上,那个向来挺拔的身影此刻蜷缩成一团,背对着门口瑟瑟发抖。东方礼死死攥着那只布老虎,指节泛白,额角的冷汗已经浸湿了枕席。
“陛下……”韶容下意识伸手,却被狠狠拍开。
“滚!”东方礼猛地转身,猩红的眼中满是暴戾,“都给朕滚出去!”
韶容瞳孔骤缩。
帝王面色潮红得不正常,唇边还带着咬出的血痕。他当机立断,反手点向东方礼两处大穴,将人牢牢制在榻上。三指搭上脉门,指下的跳动让韶容心头剧震。
“该死!”
东方皖竟又下了剂猛药!此刻东方礼的脉搏快得吓人,几乎是常人的两倍。
“陈桓!速去许府请闻人舟!”韶容厉声喝道,“就说陛下毒发,命在旦夕!”
老太监连滚带爬地退下。韶容回头,正对上东方礼涣散的目光,帝王此刻怕是连他是谁都认不得了。
“思归,是我……”韶容试着松开钳制,却被突然暴起的东方礼反压在榻上。帝王的手掐住他咽喉,力道大得惊人。
“骗子……”东方礼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们都骗朕……”
窒息感袭来,韶容却舍不得伤他分毫。他握住东方礼的手腕,拇指重重按在脉门处。
“呃啊!”帝王吃痛松手,韶容趁机翻身将人制住,同时扯开自己的衣带,将不断挣扎的身下人捆住。
“乖……”韶容抹去东方礼眼角的泪,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很快就不疼了。”
东方礼却偏过头,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尖锐的疼痛让韶容眉心一跳,鲜血顺着帝王苍白的下巴滴落。
韶容纹丝不动,甚至体贴地将手腕往对方嘴里送了送,让东方礼能咬得更省力些。
他空出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帝王发烫的面颊:“思归,看着我……我是阿容啊。”
东方礼的牙齿突然松了力道,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
“乖孩子。”韶容解了那束缚的衣带,趁机将人搂进怀里,手掌一下下抚过帝王紧绷的脊背。
“疼……”帝王的声音带着哭腔,情毒发作的剧痛让他浑身发抖,“阿容……我好疼……”
“我知道。”韶容将布老虎塞进他怀里,“再忍忍,闻人舟马上就到。”
帝王突然仰起脸,潮红的眼尾带着惊惶:“阿容……我不是……”他抖着唇,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要讨厌我。”
韶容心尖一颤,闭了闭眼:“不讨厌。”他低头抵住东方礼发烫的额头,“阿容永远不会讨厌思归。”
“我不是故意的……”东方礼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韶容把颤抖的帝王往怀里带了带,让他的额头贴在自己颈窝,“别说话了,我一直在。”
窗外暴雨如注,殿门突然被撞开。闻人舟浑身湿透地冲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许易歌和几位面色惨白的太医。
众人看到榻上相拥的身影,不约而同地僵在原地。鲜血顺着韶容的小臂滴落,却将帝王护得严严实实;东方礼面色潮红,在将军怀中痛苦地痉挛着。
闻人舟最先回神,一个箭步冲到榻边,拽过东方礼的手腕:“一个时辰前服用了大量情毒,还受了精神刺激!现在的解药只能压制,不能根除了!”
“小易按住他!”闻人舟从药箱取出银针,同时扔给韶容一个青瓷瓶,“把这个喂下去!”
许易歌单膝压上龙榻,死死按住不断挣扎的东方礼。帝王痛苦地仰起脖颈,喉结剧烈滚动,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韶容趁机将药瓶凑到帝王唇边,却被死死咬住的牙关挡住。
“思归,张嘴……”
东方礼疼得面容扭曲,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根本无力张口。
没有半分犹豫,韶容仰头将药含在口中,俯身贴上那紧抿的唇。苦涩的药汁在唇齿间蔓延,东方礼瞳孔骤缩,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咽下药液。
“再来!”闻人舟又递来一瓶,同时手中银针再在帝王周身大穴游走,“按住,别让他乱动。”
韶容如法炮制,许易歌加重力道。就在药液将将咽下的瞬间,东方礼突然剧烈抽搐起来,方才清明的瞳孔再次涣散。
“该死!”闻人舟额角沁出冷汗,“解毒比毒发要疼上百倍!陛下现在这身子……”他猛地转向呆立的太医,“快去煎参汤!要百年老参!”
韶容的唇角已被帝王咬得鲜血淋漓,却仍固执地贴着那颤抖的唇:“思归,撑住……”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阿容在这。”
东方礼突然抬脚狠踹向榻边的闻人舟,韶容瞬间侧身,硬生生用腰腹接下这一脚。闷哼声中,他纹丝不动,反而将帝王搂得更紧。
“继续。”韶容咽下喉间血腥气,朝闻人舟使了个眼色。
“参汤来了!”
太医们手忙脚乱地煎好参汤送来,却被帝王挣扎间打翻大半。
“让开!”韶容夺过药碗,仰头含住参汤,捏住东方礼下颌再次俯身。参汤混合着鲜血,在两人唇齿间交缠。帝王痛苦的呜咽声被堵在喉间,眼角渗出泪珠。
这一次,东方礼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指尖仍死死掐着韶容的手臂。
“成了。”闻人舟长舒一口气,“但至少要昏睡三日。”
韶容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东方礼方才那一脚几乎用了全力,踹得他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生生咽下。手腕上深可见骨的齿痕仍在渗血,唇上也被咬破,小臂上青紫交加的指痕触目惊心,有些地方甚至皮开肉绽。
许易歌从榻上踉跄起身,脸色同样难看:“他娘的,东方礼劲儿怎么这么大?”
韶容被东方礼死死攥着手腕,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多谢你们。”
闻人舟从药箱中取出纱布,眉头紧锁:“坐下,我给你包扎。”
韶容沉默地坐在榻边,任由闻人舟将药粉撒在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上。药粉渗入血肉,灼烧般的疼痛让他指尖微颤,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东方皖呢?”许易歌冷声问道,眼底翻涌着怒意。
“在宝华殿。”韶容开口,“她故意刺激思归,又下了一剂情毒,甚至……早有预谋地在宝华殿等着我。”
他垂眸看向昏睡中的东方礼,帝王苍白的脸上仍带着未散的痛楚,眉头紧蹙,仿佛连在梦里都不得安宁。
她算准了一切。
包括韶容会来求她,包括东方礼会因此崩溃,更包括……她自己的结局。
韶容缓缓攥紧拳头,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杀意。
“我去找她。”许易歌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闻人舟厉声喝止,“现在杀她,只会坐实她‘殉节’的名声,让天下人以为陛下容不下亲姐。”
许易歌咬牙:“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韶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平静:“你们看好思归,我去去就回。放心,我有分寸。”
宝华殿内。
东方皖仍跪在佛前,手中捻着一串新换的佛珠。
殿门被猛地推开,寒风裹挟着雨丝卷入。
“你来了。”她头也不回,声音轻柔,“他怎么样了?”
韶容一步步逼近。
“长公主希望他怎么样?”他冷冷反问。
东方皖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血迹斑斑的手腕上,笑意更深:“看来他咬得很重。”
韶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为什么?”
“为什么?”东方皖轻笑一声,缓缓起身,“阿容,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
她抬手抚上东方篆的牌位,指尖眷恋地摩挲着上面的刻字:“他本该是这天下最好的君王……可如今坐在这位置上的,是谁?”
“所以你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韶容冷嗤,“下毒、刺激、折磨……这就是你对你亲弟弟的‘厚爱’?”
东方皖猛地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癫狂:“他配吗?!他连阿篆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话音未落,韶容已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将她狠狠抵在供案上!
佛珠散落一地,噼啪作响。
“那你呢?”他逼近她,“东方篆临死前护的是谁?他拼了命救下的人,如今被你亲手折磨。你又配做他的姐姐吗?!”
东方皖脸色瞬间惨白。
韶容松开手,冷眼旁观她踉跄后退,语气平静:“我会处理好这一切,包括你。”
他转身朝殿外走去,背影挺拔如松。
“阿容。”东方皖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带着几分恍惚:“那夜雨那么大,阿篆的血流了满地,他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到。”
“你觉得……我不该恨吗?”
韶容的脚步顿在门槛处。
“你恨错了人。”他没有回头,“你身为长公主,臣不过小小将军,自然无权囚禁。”
殿外的雨声忽然大了,像极了当年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那个雨夜。
“但若你再敢对思归下手……”韶容忽然侧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我不介意让你永远都见不到许忆言。”
“你敢!”
回应东方皖的只有沉重的殿门轰然闭合的声响,将歇斯底里的尖叫与呜咽尽数隔绝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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