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容耳尖微红,正要反驳,却被一阵山风打断了话头。东方礼趁机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冷吗?”
“不冷。”韶容摇头,却也没有挣脱这个拥抱,“快到半山亭了,歇会儿再走。”
亭中石桌上积了薄灰,东方礼用袖子仔细擦净才让韶容坐下。从这个角度望去,皇城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当年……”韶容突然开口,“太傅总说咱们几个太闹腾。”
东方礼笑着点头:“尤其是你和许易歌,能把人气得折寿。”
“现在想想……”韶容望着远处的云海,“那时候真好。”
帝王握住他的手紧了紧:“现在也很好。”顿了顿,“等你好全了,我们把许易歌和闻人舟也叫来,再喝个通宵。”
韶容挑眉:“然后看你和许易歌谁先醉倒?”
“这次我肯定赢!”东方礼信誓旦旦,“闻人舟偷偷教了我解酒的秘方。”
其实是他花大价钱买的。
两人说笑间,朝阳已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将整座山峰染成温暖的橘红色。韶容站起身,朝东方礼伸出手:“走吧,趁日头正好。”
十指紧扣,他们一步步踏上那一千七百七十七级石阶。每一阶都承载着过往的记忆,每一阶都迈向崭新的未来。
登顶的刹那,远处的皇城与山下的皇陵同时映入眼帘。韶容站在悬崖边沿,任由山风肆意吹拂他的衣袂,仿佛要乘风归去。
“阿容。”东方礼紧张地护在他身侧,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袖,生怕一个不慎……
谁知韶容却忽然回首,朝他展颜一笑:“过来。”
东方礼立刻上前,双臂如铁箍般环住他的腰身,将人牢牢锁在怀中。韶容没有挣脱,反而扶着他的手臂,轻轻踮起脚尖。
山风呼啸,心跳声却依旧清晰可闻。这个吻很轻,却胜过千言万语。
远处皇陵在朝阳下肃穆庄严,更远处,皇城的晨钟悠然响起,在山谷间回荡。韶容靠在帝王肩头,望着脚下绵延的江山,忽然觉得,这一生,终究是值得的。
“老师、阿篆,我们来看你了。”韶容轻声开口,声音随着山风飘远,“前些日子刘眦伏诛,军制改革已彻底落实。从北疆开始试行,正渐渐向大虞腹地推行。”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将士们再也不用啃树皮了。”
东方礼默默握紧了他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
“我和许易歌新结识了一位好友,是玄武国的太子,名唤闻人舟。”韶容眼中泛起笑意,“若是殿下还在,定能与他意气相投。他解诗的路数,可比当年太傅还要刁钻三分。”
说到此处,韶容的声音染上一丝哽咽:“太傅……学生不孝,连您最后一面都未能见到。”山风拂过,吹散了他眼角的湿意,“那首《越人歌》,学生看见了……学生明白您的苦心。”
东方礼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感受到怀中人微微的颤抖。
“学生如今与思归……”韶容忽然改口,眼中泛起温柔,“不,该改口称内子了。”这个称呼让身旁的帝王瞬间红了耳根。
“前些日子旧疾复发,本已写好了绝笔信。”韶容望向东方礼的侧脸,“我从没想过会有人能在我收拾好满地狼藉之前找到我……”
东方礼突然收紧环在他腰间的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可我找到了。”声音里带着后怕的颤抖,“以后不许再躲起来。”
韶容却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在帝王疑惑的目光中,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斗篷,仔细叠好放在一旁的青石上。
“阿容?”东方礼不解地唤道。
韶容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解开帝王的外袍,也将它叠放在一旁。山风拂过,吹起他散落的青丝。
做完这些,他朝东方礼展颜一笑,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一方绣着金凤的红盖头,一条缀着明珠的大红发带。
“这是……”东方礼喉结滚动,声音发紧。
“帝王家不能拜天地,可是我想要。”韶容将发带递给他,“正好让太傅和阿篆做个见证。往后你若欺负我,我也好有个告状的地方。”
“好。”
东方礼接过发带时,指尖都在微微发抖。他小心地为韶容解开头上的发冠,青丝在指间流淌。当那方红盖头轻轻落在韶容头上时,帝王的手顿住了。盖头下的容颜若隐若现,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他随即也解下自己的发冠,用红发带束起长发。墨发红衣,在这青山之巅,他们抛却了帝王将相的身份,只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对新人。
“一拜天地。”
他们面向朝阳深深叩首。
“二拜高堂。”
转向皇陵方向时,韶容的眼眶红了。东方礼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一同跪拜下去。
“夫妻对拜。”
东方礼从未如此虔诚地行过一个礼。他的腰弯得极深,仿佛要将一生的珍重都倾注在这一拜里。
他的阿容。
他的离思。
此刻正与他相对而拜,许下一生的誓言。
“礼成。”
韶容刚直起身,大红盖头便被人轻轻掀起。东方礼捧着他的脸,在晨光中吻上他的唇。这个吻不带丝毫**,只有满溢的珍视与虔诚。
山风卷着盖头飞向云端,像一只涅槃的凤凰。
韶容在呼啸的风声中闭上眼,听见帝王在耳边低语:“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在心底轻声回应:老师,阿篆,你们看见了吗?我很好,真的很好。
“接下来还有什么礼数?”东方礼眼睛亮得惊人。
韶容望向半山腰的寺庙:“还有一桩心愿要还。”
东方礼连忙拾起一旁的披风,仔细为他系好。
“头发。”韶容微微低头,将散落的青丝送到帝王手边。
谁知东方礼竟将他的发冠藏进袖中:“我给你梳个特别的。”在韶容疑惑的目光中,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有些发抖地挑起三缕发丝。这是六年后重逢时,韶容第一次见他时的发型。
三股辫渐渐成形,垂落在韶容胸前。当他抬眸时,额前碎发随风轻扬,衬得那张本就惊艳的脸越发摄人心魄。朝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白衣雪肤,宛如画中走出的仙人。
“好了?”韶容挑眉。
“……嗯。”东方礼红着脸退后半步,心跳如雷。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将人再次拥入怀中。
苍天在上!
他东方礼何德何能,竟能娶到韶容这般人物。帝王暗自决定,回宫后定要给先帝先皇后和皇兄多烧几车纸钱,祈求列祖列宗保佑韶容此生此世只钟情他一人。
“走吧。”韶容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去还愿。”
下山的路比来时轻快许多。东方礼时不时偷瞄身旁的人,每一次都被那晃动的发辫撩得心头一热。行至半山腰的报国寺时,韶容突然停下脚步。
“当年我在此求过一签。”他轻抚寺前的古柏,“问‘求而不得当如何’。”
东方礼心头一紧:“住持怎么说?”
韶容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签文,上面写着:“柳暗花明处,自有故人来。”
“如今。”他将签文投入香炉,看着火舌将其吞没,“我来还愿了。”
寺中一位小沙弥迎来:“二位施主,师父已等候多时。”
“不想还劳空明大师挂念。”韶容双手合十回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劳小师父带路。”
穿过幽静的廊道,后院古松下,空明大师正在石案前烹茶。听见脚步声,老人抬头露出慈蔼的笑容:“来了。”
韶容郑重行礼:“有劳大师挂心。”
东方礼在他身后微微颔首,帝王威仪中透着几分恭敬。
空明大师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笑意更深:“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又对东方礼道:“听闻陛下茶艺精湛,老衲斗胆讨教。”
韶容惊讶地看向东方礼,他何时学的茶道?随即恍然,必是当年听自己随口提过喜爱善茶之人。
东方礼耳尖泛红,在石案旁端正跪坐,接过茶匙的手法格外娴熟。他修长的手指捻起茶筅,动作行云流水。
“当年风雪封山,多亏住持收留。”韶容轻声道。
那年东方礼听闻凤凰山上有野生的青梅,非要偷溜出太学来看。翻墙时恰被路过的韶容撞见,放心不下,只得一同前来。谁知行至半山突遇暴雪,玩闹间东方礼不慎跌入雪堆,冷风一激便发起了高热。
韶容记得自己是如何一手执伞,一手背着烧得糊涂的三殿下,在齐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空明大师开门的刹那,他几乎跪倒在寺前石阶上。
空明大师含笑摇头:“是老衲该谢施主。”他指向院中那株亭亭如盖的桃树,“若非施主当年赠的那包花种,这寺中至今还是一片荒芜。”
韶容怔然。他早已忘记自己随手赠予的这桩小事,那不过是随手从太傅府带出的几粒种子。如今那桃树在初秋的风中舒展枝叶,隐约可见几个晚熟的果子藏在叶间。原来无心插柳,也能蔚然成荫。
“施主当年所求,如今可已如愿?”空明将新沏的茶推至他面前。
“大师解签如神。”韶容唇角微扬,望向正在专注点茶的东方礼,“确如签文所言,柳暗花明处,自有故人来。”
东方礼手中的茶筅突然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空明大师含笑望向远山:“秋雨将至,施主也该启程了。”小沙弥恭敬地捧来一方油纸伞。
“这是施主当年落下的。”空明将伞递来,“如今物归原主。”
韶容怔忡接过。那日东方篆冒雪带金羽卫来接他们时,东方礼高热虽退却仍咳嗽不止。他忧心如焚,匆忙间竟将这伞遗落在寺中。
“我们走吧。”韶容轻声道。
临别时,他向空明大师深深一揖。踏出寺门的刹那,细雨果然簌簌落下。
“我觉得……”东方礼突然闷声开口,“还差最后一礼未成。”
“嗯?”韶容撑开油纸伞。
“按民间习俗……”帝王别过脸,耳尖通红,“新郎该背新娘入洞房的。”
韶容轻笑,故意凑近他耳边:“那就有劳夫君背我下山了。”
“夫君”二字让东方礼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迅速蹲下身,声音发颤:“……上来。”
细雨朦胧中,韶容伏在帝王背上,一手撑着油纸伞。伞面遮住绵绵秋雨,却遮不住两颗紧贴的心跳。
这画面与多年前重叠,只是当初韶容独自撑伞的艰辛,如今化作两人相依的温存。
“累了就说。”韶容感受到身下人加重的呼吸,指尖轻轻拂去他额角的雨珠。
东方礼却将人往上托了托:“不累。”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背一辈子都不累。”
韶容将脸埋在帝王肩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雨幕中的凤凰山渐渐模糊,唯有胸前传来的温度如此真实
从此烟雨落京城,一人撑伞两人行。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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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要感谢周瑜,佚名……
番外可能会写……两篇礼思(我刚发现,阿容的小字可以当他们的cp名),一篇舟易(这俩是互攻啊互攻,宝宝们自己避雷哦),还有一篇皖忆(这篇还没想好怎么写,是纯be啊纯be[托腮])。
其实我还想再写一篇阿篆和离思的cb,两个天才惺惺相惜。
最后,祝离思和阿礼长长久久,百年好合,早生……呃,这个就算了,我怕离思揍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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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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