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许诺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完全压过了理智和疼痛。她想也没想，用完好的左臂试图去接住她。
下一秒，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许诺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许诺本就站立不稳的身体向后踉跄，两人一起摔倒在地毯上，许诺成了肉垫，左手还下意识地护住了诺言的后脑。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许诺能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敲打着她的耳膜，也敲打着怀中女孩的脊背。
诺言就那么趴在她的身上，整个人都懵了，带着一丝茫然和惊魂未定。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许诺的颈窝，痒痒的，像羽毛轻轻划过，却在许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诺的脸颊，从脖颈到耳根，瞬间烧成了一片火海。
她抱着她，用那只完好的左臂，紧紧地抱着她。怀里是她朝思暮想的人，鼻尖萦绕着独属于诺言的、混合着青草香和淡淡油烟味的独特气息。女孩身体的柔软和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烫得许诺的灵魂都在战栗。
这一刻，许诺忘记了伤口的疼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怀里的这个人。
她低头看着诺-言惊愕的脸，看着她微微张开的的嘴角，看着她那双此刻写满了无措的桃花眼。许诺的眼神，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溢而出的爱意和珍视。那是一种想要将对方揉进骨血，永远保护起来的、最深沉的眷恋。
她多想就这么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多想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她。
可是，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许诺瞬间清醒。她眼中的炽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温柔和担忧。她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感，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轻声问道：“你……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脸上全是克制的爱意，却只能用朋友的身份，说着最合乎情理的关心。
诺言终于回过神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身体的僵硬，和那颗隔着胸膛传来的、快得不像话的心跳。她猛地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势有多么暧昧，脸颊“腾”地一下也红了，手忙脚乱地从许诺身上爬了起来。
“我没事！你怎么样？你的伤！”诺言站稳后，才想起许诺是个伤员，急忙蹲下身去检查她。
“我没事，地毯很厚。”许诺笑了笑，在诺言的搀扶下慢慢坐起身，只是脸色因为刚刚的动作而又白了几分。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许诺看出了她的心思。她不想看到诺言这个样子。她记忆里的诺言，永远是那个像小太阳一样，骄傲、热烈、无所畏惧的女孩。
“诺言，”许诺忽然开口。
“嗯？”诺言抬起头。
“走，我出门了。”许诺说。
诺言虽然知道要出门，但是不知道去哪里，问道,“去哪儿？你还有伤。”
“一个……可以让你心情变好的地方。”许诺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不远，开车很快就到。就当是……陪我这个受伤的伤员缓解一下心情吧。”
她找了一个最无懈可击的借口。
看着许诺那双写满真诚的眼睛，诺言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许诺开着工作室出差用车，载着诺言，驶离了市中心的喧嚣。车子一路向城郊开去，窗外的霓虹灯火渐渐被稀疏的路灯和黑暗的树影取代。
诺言有些好奇，不知道许诺要带自己去哪里。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又转头看了看专心开车的许诺。从她的侧脸看过去，能看到许诺柔和的下颚线和挺翘的鼻梁，路灯的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有一种安静而温柔的美感。
车子最终拐上了一条蜿蜒的山路，在盘旋了十多分钟后，停在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山顶平台。
“到了。”许诺熄了火。
两人推门下车，一股夹杂着草木清香的凉爽夜风立刻迎面扑来，吹散了夏夜最后一丝燥热，也吹起了诺言的长发。
诺言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当她抬起眼望向山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整个城市的夜景，如同一幅壮丽无比的画卷，在她们脚下徐徐展开。万家灯火汇聚成一条条璀璨的星河，在黑暗的画布上肆意流淌。远处CBD的高楼群，像是一座座插满钻石的水晶宫殿，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纵横交错的道路，是流光溢彩的金色丝带，串联起这片人间银河。
“哇……”诺言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赞叹，她走到平台的护栏边，眼中映着山下无边的繁华，亮得惊人。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自己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市。那种感觉，奇妙又震撼。仿佛平日里所有的喧嚣、拥挤和束缚，在这一刻都被踩在了脚下，只剩下辽阔和自由。
“好美……”诺言喃喃自语。
许诺站在她的身边，没有看风景，只是看着她。看着她被夜风吹拂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看着她嘴角不自觉扬起的弧度。
这一刻的诺言，褪去了一身的骄傲和尖刺，像个第一次看到星空的孩子，充满了纯粹的喜悦。
许诺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诺言回过头，好奇地问她。
“以前上学的时候，心情不好，或者感觉设计没有灵感，就会一个人开车上来待一会儿。”许诺靠在栏杆上，轻声说，“看着这么大的城市，会觉得自己的烦恼，其实很渺小。”
诺言沉默了。她转过身，和许诺并排靠着栏杆，目光重新投向山下的灯海。
“是啊，很渺小。”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可有时候，就是这些渺小的烦恼，像一个笼子，把你关在里面，怎么都挣脱不掉。”
许诺知道，她说的是她的家，是她和父母之间那种无形的隔阂。
诺言一直渴望自由，渴望被理解，所以她才会提出那么叛逆的工业风设计。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让她彻底放松、真正属于她自己的空间。
而这个山顶，这片无垠的夜空，恰好给了她这种感觉。
“我喜欢这里。”诺言忽然转头，对着许诺，笑得灿烂，“谢谢你带我来，许设计师。”
那一声“许设计师”，此刻却不再是调侃，而是带着真诚的谢意。
许诺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也回以一个温柔的笑容，“你喜欢就好。”
风在她们耳边呼啸，山下的城市沉默无言。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却在彼此之间流淌。
诺言忽然张开双臂，像一只想要拥抱夜风的海鸟，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她的长裙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仿佛要融入这片夜色里。
许诺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地展露出最真实、最渴望自由的一面。她眼中的爱意，浓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多想上前一步，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
多想告诉她，其实你不用一个人面对那些烦恼，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多想告诉她，你渴望的自由，我愿意陪你一起去寻找。
可是，她们都是女孩子，在这个还不那么开放的年代，这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是被认为大逆不道的事件。
这个认知，像一道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爷爷严厉的面孔，父亲失望的眼神，社会上那些异样的目光……像无数条锁链，紧紧地捆住了许诺的心。
她可以为诺言奋不顾身，可以为她付出一切，唯独这份感情，她不敢说出口。她怕吓到诺言，怕她们之间连现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朋友”关系都无法维持。
她只能将所有的汹涌爱意，死死地压在心底，化作唇边一抹温柔又苦涩的微笑。
夜风吹来一缕诺言的发丝，轻轻拂过许诺的脸颊。许诺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她将那缕调皮的头发别到耳后。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诺言温热的脸颊。
诺言也感觉到了，她微微侧过头，那双清亮的桃花眼在夜色中，带着一丝询问和不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许诺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指尖离诺言的皮肤，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她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进一步，是深渊。
退一步，是安全。
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许诺的手指微微一颤，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地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插回了口袋里。
“风……风挺大的，我们回去吧，不然要感冒了。”她低下头，不敢再看诺言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诺言眼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瞬。她“嗯”了一声，没有多问，默默地转过身，跟着许诺向车子走去。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
但这种沉默和来时已经完全不同。来时的沉默是轻松惬意的，而此刻的沉默，却充满了欲言又止的暧昧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怅然。
那个停在半空中的动作，那个在夜色中交汇的眼神，像一颗投入湖心的小石子，在两个女孩的心里，都漾开了一圈圈久久无法平息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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