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光府夜市繁华,主街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武经纶牵着陈简策走在大街上。人很多,武逸纶走在他们前面,朱潇和陆炳走在后面,几个都时刻警惕着周围。
只有第一次绕夜市的陈简策很兴奋,左看看又看看。
街道上人流如织,锦衣花帽,纷纷济济。街道上如此,街道旁的茶坊酒肆中也是满座。
几人走了一段,武逸纶指着一旁的酒楼,回过头说道:“这家酒楼不大,但酒菜不错。我们上去坐坐?”
“好啊。”陈简策很是雀跃。
几人转入这家酒楼,上二楼,选了一个临街的阁子,可以凭栏而望。
陈简策凭栏看着街上的热闹,让武经纶他们点酒菜。一江之隔,莱光府的热闹繁华与南方城镇的萧条的对此,深深刺激着陈简策。他想起当时和刀木旦谈流民迁徙计划的时候,武经纶曾说“未来,苗瑶人也要走出南桂,去繁华之地求学、做官。”
这般繁华,只要见过一次,有谁不贪恋呢?
武经纶过来,站在陈简策身后。
陈简策回过头,眼前这个人才是他的“世间繁华。”
武经纶微微垂着目光看着陈简策,两人都没说话。
酒菜上得很快,武逸纶招呼他们过去坐。
他们三人坐下,朱潇和陆炳不敢放松警惕,阁间门外站一个,栏杆处站一个。
武逸纶给陈简策倒了一杯酒,放到陈简策面前,“殿下尝尝看。”
酒液是淡淡的绯色,陈简策尝了一口,眉开眼笑的,“甜的。”
“是果酒。”武逸纶把一盘甜糯藕片放在陈简策面前。
“果酒也会醉,殿下少喝些。”武经纶补了一句。
“殿下酒量如何?”武逸纶问陈简策。
陈简策似要说悄悄话一样靠近武逸纶,低声说:“极浅!小时候偷偷喝,不让蔚离告诉先生。到现在也没练出来。”
武逸纶哈哈大笑。
“你呢?你能喝多少?”作为同龄人的攀比心来了,陈简策问武逸纶。
“我喝不过父亲。以前和哥哥差不多,但父亲说,哥哥在军营这么多年,我肯定是不如哥哥了。”武逸纶转向武经纶,“哥,你现在能喝多少?”
武经纶给陈简策夹菜,“你不要骄傲。这次随殿下来的有苗瑶两位土司,你见了他们,就知天外有天。”
武逸纶说道:“我只是听闻他们能喝,还没亲眼见过。”
陈简策接了话,“这次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宸京?”
武逸纶一下子蔫了,“父亲早就说了,会试前哪儿都不让我去。”
“父亲是为了我。”武经纶知道父亲的苦心,“委屈你了。”说着,给武逸纶夹菜。
“我不委屈,我愿意在家里,莱光府如此繁华,我比你享受多了。”武逸纶大手一挥,“这条街,所有的酒家我都熟。”
陈简策咯咯咯地笑,“等你会试去宸京,把宸京的酒家也都玩一遍。”
武逸纶看着他哥,“哥你听到了吧,这是殿下让我去的。”
“嗯,听到了。”
看着武经纶的无奈,陈简策和武逸纶碰了杯酒,哈哈大笑。
武经纶给他们两夹菜,看着他们喝得欢。
书中讲得岁月静好,此刻,就在武经纶的眼前。
嬉笑间,陈简策和武逸纶你来我往的喝着酒。陈简策难得这么开心,武经纶没拦他。
两壶酒过后,武逸纶就看到陈简策趴在武经纶身上嬉嬉笑笑的,他挠了挠头,“看来殿下没谦虚。”
武经纶看了他一眼,武逸纶默默转过了头。
武经纶和父母坦白后,也告知了弟弟他和太子的关系。武逸纶没有母亲那般敏锐,但他接受得很快。大哥与太子如胶似漆,他为大哥高兴。
“去对面成衣店里,买一件斗篷。”武经纶安排武逸纶。
“哦哦,好。”武逸纶急忙下楼了。
朱潇在酒家后院准备好了马车。
武经纶给陈简策罩上斗篷,大大的帽子把脸也挡住。他抱着陈简策,下楼,上了马车。
果酒的酒意上得慢,喝得时候没感觉,到后来就醉得严重。
陈简策被裹在斗篷里,脸贴着武经纶的胸口,嘴里一直嘀嘀咕咕,“佐廷……逸纶……我表字‘琳琅’……好不好听?先生……先生给我起的…….但是他总是叫我‘殿下’……..”
马儿带着车辆向前,武经纶抱紧陈简策,听着他嘀咕。
月上中天,他们到了武府,马车行到院里。
武家夫妇没有睡,武夫人随在夫君身后急急赶过来。
到了院里就看到,武逸纶掀着帘子,武经纶横抱着一个人下了马车,那人被一个大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大帽子完全遮住了脸。
武经纶抬头见到了父母,正待说什么,陈简策却动了动,两手圈住武经纶的脖子,又嘀嘀咕咕,“先生…….先生…….”
行,这回不用说了。武夫人知道这抱得是谁了。
武思益轻咳了一下,挪开了目光,“快去休息吧。”
“是。”武经纶应了一声,抱着陈简策去了东厢房。
武思益一回头,见夫人正追着武经纶两人看。
武思益绕到夫人面前,“你看什么呢?”
武夫人忙收回目光,微微垂着头,“两人如胶似漆的。”越说声音越小。
武思益一阵阵脑仁疼,他扶着额头,“夫人,去准备醒酒汤吧。”
“哦。”武夫人带着侍女去了厨房。
武思益拿小儿子撒气,“你笑什么笑?谁把殿下喝成这样?是不是你?”
武逸纶在心里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嘴上还得狡辩:“就喝了点果酒,我哪想到殿下酒量这么浅。而且……我哥也没拦着……”
“你还挺冤呗。”武思益几步走近小儿子,武逸纶围着父亲转了几个圈,跑掉了,“父亲,不早了,您也早点歇了吧。”
自从得知了武经纶与太子的关系,武思益就不敢去东厢房了,连正厅都不敢去了。他回了上房,坐在桌边等妻子。
一炷香后,武夫人回来了。
“醒酒汤送去了?”
武夫人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送去了。”她看了看夫君的茶杯,“这么晚了,别饮茶了。”
“左右今晚我也睡不着。饮不饮茶都睡不着。”武思益微皱着眉头。
武夫人放下水杯,“佐廷在南方没有消息的时候,也没见你这般。”
“这能一样吗?”听了妻子的话,武思益更精神了,“他在南方如何,在于他有没有本事。如今……”他顿了一下,再次压低了声音,“如今殿下在此,这能一样吗?”
武夫人眨眨眼睛,“就是一样啊。”
“你……你去睡吧,别在这儿气我。”
“哎呀,你也一起睡。”说着,拉着夫君上了床。
两人躺好,武思益又想起了一件事,“殿下带来的那些东西,你看了吗?”
武夫人闭着眼睛,“看了。绫罗绸缎都是成匹来的,人参、灵芝都是好年份的,那些笔墨纸砚到老二会试完都用不完。”武家夫妇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自是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
武思益侧过身,“佐廷怎么不拦着点?”
“我问他了,他说殿下是按着宫里的赏赐买得东西,这已经是拦过的了。”
“看到这些东西时,我很是不安。后来……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也就理解了。”
武夫人也侧过身,看着夫君咯咯笑,“快睡吧老爷。”
“睡,你先睡。”说着武思益轻拍着夫人的背,似在哄睡。
此时的东厢房。
武经纶尝了一口醒酒汤,不烫了。他抱起陈简策靠在他身上,喂了一小碗。
陈简策咂咂嘴,“没有果酒甜。”
武经纶气笑了,“也没有果酒醉人。”他拿着湿帕子给陈简策擦脸,擦手,脱掉了外袍和中衣,换上一件宽松的汗衫。一番折腾下来,陈简策人也清醒了几分。
陈简策坐在床上很安静,目光追着武经纶。
看着他脱了外袍,把灯拿远,坐在床边脱靴袜。
等武经纶躺下来,陈简策就缠上来。
武经纶抱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今日是酒酿的殿下。”
陈简策咯咯咯笑,“那你尝尝看。”说着便吻上来。
武经纶揽着他,侧过身,又转为压在他身上,用力吻他。
“甜甜的酒味。”武经纶吻他的耳朵。
“我是不是有长进?今日喝得多些。”陈简策似有些自豪。
武经纶哄他,“嗯,有长进。”
刚刚换上的汗衫这会儿又脱掉了,陈简策缠着武经纶,两人滚到床里侧…..
武经纶靠坐床尾,吻着陈简策的脖颈。
陈简策抬起下巴闭着眼,似是又醉了……
在莱光府府衙自己住了两晚后的陈简策,格外缠人……
武府邻居家鸡鸣时,陈简策在武经纶的怀里沉沉睡去。
两人长发纠结,散在武经纶肩上。他吻了吻陈简策的额头,掩了掩陈简策肩头的被子,闭上了眼睛。
太阳缓缓升起,照亮这个繁华的城,也照亮了武府。
后院的武思益早就起床了,在后院来来回回地走。
武夫人从厨房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儿子。
武思益往武经纶身后看了看,没人。他看着武经纶,“殿下没起呢。”
“嗯。酒醉贪睡。”武经纶一脸严肃。
“年轻人贪睡很正常嘛。”武夫人接了话。
“父亲母亲,你们吃饭吧。我等殿下醒了,陪他吃。”
武思益看看活蹦乱跳的武逸纶,“殿下酒这么浅呢?”
“当然了。我们就喝了点果酒。”武逸纶赶紧为自己开脱。
武经纶也顺坡下驴,“殿下极少饮酒,从小酒浅。”
武思益点点头,不提这事了,两儿子都松了口气。
武夫人让丫头去厨房传消息,他们在上房吃早饭。因为,武思益说什么都不去正厅。
等陈简策醒来,辰时已过。
武经纶陪着他吃了一小碗粥,“少吃些,等一会儿吃正餐。”
“嗯。”陈简策有点蔫,似是没太醒,老是往武经纶身上靠。
“累了?”
陈简策赶紧坐起来,“没有。”
武经纶闷闷的笑了一声,“喜欢这个房间?”
“嗯。”陈简策微微笑起来,“想着你少时在这里居住,在这里读书,我就欢喜。”
武经纶挨过来,侧头吻了一下陈简策的唇,“还是甜的。”
陈简策嘻嘻笑起来,醒神了。
正餐时,还是昨日的四个人。
武逸纶比昨日更随意些,与陈简策说说笑笑。
武思益却比昨日更拘谨了,时不时瞪一眼小儿子。
武逸纶看着父亲的拘谨,只能憋着笑。
武经纶对这一切,只当看不见,盯着陈简策多吃些饭。今日的饭菜与昨日的都不同,是母亲花了心思安排的。
饭后,几人在正厅里喝茶。
武夫人带着小厮站在正厅门外。
陈简策看到了,忙站起来,“夫人进来说话。”
“谢殿下。”武夫人行了礼,带着小厮进来。
小厮抱着一个箱子,随着武夫人的指示,放在陈简策手旁的桌子上。全程低着头,放下箱子就退了出去。
陈简策不知这是什么,他看向武经纶。武经纶也不知道,他看向父亲。
武思益拿拳头掩着唇,垂目轻咳一下。
武夫人适时开口,“这是民妇送给殿下的一点心意,还望殿下莫嫌弃。”
“夫人客气了。收礼物,是我要谢夫人才是。”陈简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武经纶。
武经纶不知母亲的意思。
武夫人打开箱子,陈简策看到里面是金饰。
武夫人细声细语地说话:“这是我们早就为佐廷准备好的。现在……来不及换了……殿下先收着,日后我再做别样的。”越说声音越小。
武逸纶坐在哥哥下手,他跑到母亲旁边去看箱子里是什么。
武经纶看到是什么了,也懂了父母的意思,拿右手捂着半边脸。
武逸纶也懂了,回到自己座位上,憋笑憋得难受。
武思益更显局促。
只有陈简策不懂,笑嘻嘻地对武夫人道谢:“多谢夫人。这就很好,不用再做了。”
武夫人退到夫君身旁,“殿下喜欢就好。”
武逸纶憋着笑,武经纶揉了揉眉心,正想说点什么,武仕进来了。他赶紧转移话题,“怎么?”
武仕进来,躬身说道:“殿下,老爷,巡抚和布政史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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