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府出来的一行人,直接去了酒楼。卢冠南派九星回去接武经纶。
武经纶、朱潇、沐青云先敬了卢冠南两杯酒,祝贺他双喜临门。
沐青云端着酒杯摇头晃脑,“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游月兄,尽是人生得意事。”
卢冠南笑着,回敬沐青云,“世子,请手下留情!”
朱潇和武经纶哈哈大笑。
卢冠南又提酒敬朱潇,“接下来筹备婚礼之事,还要劳烦夫人。”
“不麻烦。你这是大喜事,我们也沾沾你的喜气。正好,她也有点事做。”两人喝了酒。
提起薛涛,朱潇总是带着笑。
卢冠南提杯敬武经纶,“刚刚世子说了人生两大喜事,其实,我还有一喜,他乡遇故知。”说到这里,卢冠南眼里涌出泪,他顿了顿,眨眨眼,不让泪掉下来。“遇到佐廷,是老天不亡我卢家。”
武经纶举起杯,两人一饮而尽。他拍拍卢冠南的肩膀,“都过去了,不说了。游月兄苦尽甘来,以后都是好日子。”
几人在酒楼里喝到月上中天,回家时全都步履蹒跚。
卢冠南喝醉了,武仕和九星两人给他扶上马车。在马车里,他还拉着武经纶说话,“佐廷,你别担心……别担心……你是治国之才……一定好好的……”
武经纶还有几分清醒,他扶着卢冠南,“好,听你的,我不担心。”
“我们那么多……风风雨雨都……都走过来了……一定好好的……”
“是,你说得对。”武经纶却是答得认真。
两人到了武经纶的宅子,九星带卢冠南回了房间。
武经纶坐在院子里吹风。武仕拿了湿帕子,武经纶擦擦脸擦擦手。
子时了,夜风凉爽,武经纶在院子里坐了很久。
东宫。
陈简策躺在床上,侧躺向内,却是没有睡,手里拿着那只篆愁君在反复把玩。
小小篆愁君晶莹剔透,却是不知主人心里的愁绪。
第二日,葛赞带着女儿来了朱府。
葛赞比卢冠南早知道赐婚,但圣旨也是昨日传来的。葛月的母亲早已去世,现在他们人在宸京,婚礼的诸多事宜,更是不懂。所以,没等卢冠南来请薛涛,葛赞已经先来了。
薛涛成了这桩婚事中,最忙的人。
卢冠南酒醒了,先带着九星去看御赐的宅子。一套五进的宅子,很是奢华。
这么大的宅子,要有人打理。于是,他去找沐青云。
沐青云正闲着没事干,带着侯府的管家,帮卢冠南张罗新宅子里的佣人。从管家到厨子再到小厮丫头,都帮卢冠南找好。
薛涛把该做的事,给卢府的管家交待好。每日她都要来看看准备得如何,若有不合适的让他们及时调整。
他们如此忙碌着,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里,弘庆帝没有召武经纶,也没有召太子。
武经纶每日伏案到深夜。卢冠南每日夜里回来,都看到武经纶书房亮着灯。
太阳升起,早饭后,卢冠南没急着出门,他想和武经纶聊聊。他觉得武经纶太压抑了,怕他憋坏了。
此时,宫里来传旨,召武经纶入宫。
武经纶对卢冠南笑笑,带了三本折子,随着宫人入宫了。
也是这个时候,陆炳下床了。沐青云送得敷药很好用,已经结痂了。
小厮帮他穿了宽松的氅衣,束了发。陆大少爷出门了。
陆仲德看着陆炳的背影,对身边的管家说道:“找个人跟着他,看着就行,不要干涉他。”
武经纶进了御书房,弘庆帝却不在。宫人只说让他在这里等着。
武经纶站在门边侯着。
一盏茶后,弘庆帝来了。
一改往常,弘庆帝今日没穿皇帝常服,穿了一件大袖道袍。
武经纶跪下行礼,“草民武经纶,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庆帝微皱着眉头,“别草民草民的,当初只是贬你去戍边,还没除籍呢,你急什么?!”
“微臣知罪。”
“这句倒是没说错。”弘庆帝看着伏地的武经纶,“抬起头来。”
武经纶慢慢抬起了上身,看着弘庆帝。
“多年不见,武经纶。”弘庆帝往后靠在龙椅上,“你是朕亲自点的状元。”
“陛下厚恩,微臣没齿难忘。”
“然后呢?然后你就…….”弘庆帝似突然失去了耐心,“武经纶,你太聪明,朕不和你绕圈子。咱俩就挑明了说。”弘庆帝扒拉那些折子,“你和海刚峦一起提的那些南方重建、减免赋役,朕批了。改建康为‘南京’,在南京设置陪都,朕批了。流民迁入南桂,其中的条条框框,朕批了。整个南方的商业计划,朕批了。”弘庆帝把那些折子一本本罗列出来,“不管上折子的是谁,别以为朕不知道这都是你的提议!”
武经纶不意外,不辩驳,等着弘庆帝撒气。
“这些,朕都批了。你还想怎么样?”弘庆帝盯着武经纶。
“微臣不敢。”武经纶垂着目光。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御书房内外的太监全都跪下了。
弘庆帝挥挥手,太监全都出去了,关上了门。
约一盏茶的时间,御书房里落针可闻。
“你劝太子纳妃吧。”弘庆帝开出了他的条件。
武经纶握紧了拳头,“陛下,太子若想纳妃,臣绝不阻拦。恕臣不能劝太子立妃。”说着再次伏在地上。
“武经纶,朕不止有一个儿子,你知道吧?”
武经纶伏在地上,却提高了声音,“太子在弱冠之龄筹谋五年,只身前往南方,平叛逆贼,收复南方。稳定西平侯,收拢苗瑶。其功绩,绝非常人可比。”
“武经纶你威胁朕?”
“臣不敢。”
此时的东宫。
司珍房送回了那套金饰,已经按照陈简策的尺寸改好了。
陈简策拿过那只镶嵌宝石的镯子端详,匠人在宝石间隔最宽的地方,做了一个切口。把断口磨平滑,放大了口径。他戴在手上,反复看着。
刘通来到陈简策近前,低声道:“殿下,武先生在御书房。”
陈简策马上抬眼看他,刘通低声道:“陛下发了火。其它的,不知。”
“嗯。”陈简策挥挥手,刘通下去了。
陈简策趴在桌案上,手指摩挲着那只手镯,自言自语:“先生替我受苦。”
御书房。
两人间安静了好久。
弘庆帝开了口,“你去北边吧。”
跪伏在地的武经纶闭上了眼睛。
“朕用这道圣旨和你换。”说着,扔下来一卷圣旨,“打开看看。”
武经纶直起上身,拿过圣旨,缓缓打开。
弘庆帝盯着武经纶的表情。武经纶没什么表情,还是进门时的严肃谨慎。看了这道圣旨,依然如此。
这就是弘庆帝不和他绕圈子的原因。和这种人绕圈子,就是累自己,没意义。
武经纶逐字逐句看完了,又小心收起了圣旨。双手捧着,还回弘庆帝。
武经纶拿出自己带来的三本折子,双手呈给弘庆帝,“臣遵旨。”
弘庆帝随手翻开一本折子,入眼的就是“金沙洲地区布防可做如下调整……”弘庆帝啪一下合上了折子,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武经纶早就写好了这些折子,就等着和弘庆帝谈判呢!
武经纶也不说话,再次跪下。等着弘庆帝发火。
火冒三丈的弘庆帝突然想起了海刚峦的一句话,他说:“武经纶把殿下教得很好,陛下最有眼光。”
是啊,这个人还是自己点得太子讲读官,陪伴太子三年,教授太子文韬武略,治国平天下。
刚刚武经纶说得那些话,是实话。太子在一众皇子中,出类拔萃,无可比拟。现在别说他废了太子,就是也像陆仲德一样把太子打一顿,这群朝臣能跪死在大殿前。
到头来,这些事又归结到弘庆帝自己身上。
弘庆帝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他需要和陆仲德聊聊。
“下去吧。等圣旨。”
“谢皇上。”武经纶跪着没动,“启禀皇上,臣请求,见见太子。”
武经纶七天没见到陈简策了。
“臣已经答应了皇上,绝无反悔。”
弘庆帝挥挥手,默许了。
武经纶走出御书房,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他闭了闭眼,缓了一会儿,才向东宫走去。
天热,武经纶依然走得稳,就如当年。走过长长的城墙,绕过长长的宫道,终于到了文华门。
看到有小太监飞快往里面跑,他微微笑了笑。
时光恍惚,东宫还是原来的东宫,还是见他来就变得热烈的东宫。
门口没人拦他,武经纶缓步往里走。他看到陈简策跑出大殿,奔向他。
武经纶张开双臂,接住陈简策。
宫人纷纷垂头,退了下去。
武经纶拍拍陈简策的背,分开两人,牵着他的手往里面走去。
两人到了寝殿,刘通关了门,守在门外。
陈简策抱着武经纶吻上来。武经纶一把抱起他,把他放在书案上,仰头吻他。
武经纶单手解了陈简策的袍子,丝绦和袍子一起掉落在地。
陈简策把自己挂在武经纶身上,武经纶抱着他转到榻上,顺势压下来。
寝殿放了冰,陈简策的身上却是火热一片,似要融了武经纶。
……
陈简策有点累,若是在南方时,他早就睡过去了。靠着武经纶,他会睡得更踏实。
但现在他不敢睡,他怕自己一睁眼,武经纶已经走了。
陈简策仰头看着武经纶,“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我们说好的,你不会再瞒着我了。”当年陈简策从禅房回来时,武经纶已经被贬宁海。在南方时,他们说好,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武经纶看着陈简策,“嗯,不会瞒着殿下。”
“父皇说什么了?”
“陛下说,从南方回来的那些折子,哪些是我的提议,他都知道。”
对此,武经纶和陈简策都不意外。
“还有吗?”
“陛下说,那些提议他都批了。”
“你呢?对你的封赏呢?”
武经纶笑了笑,轻轻抚着陈简策额头的,“陛下说还要再考虑一下,过几天下圣旨。”
“真的?”
“真的。”武经纶吻了吻陈简策的眼睛。
“那你明天能来东宫吗?”
“不能。”不待陈简策追问,武经纶说道:“殿下也不能出宫。”
陈简策皱起眉头。
武经纶轻轻抚开他的眉头,“殿下别急,我们要慢慢来。”
“我不喜欢这样。”陈简策看着武经纶,“我不喜欢这样。”他又重复了一遍。
武经纶心如刀绞,嗓子堵住。此刻,他眼前再现了那日跪在陈简策面前的孟垚。也忆起了母亲那日含着泪的质问,“你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吗?”还有父亲的那句,“我们不想你受委屈。”
武经纶抓住陈简策的手,放在自己左侧胸口上,用力按着,说了曾对父亲说过的那句话,“请殿下相信我,我们会有长长的未来。”
陈简策从武经纶的眼里看到了痛苦,他知道,一定有事发生。
威胁一个人,就是拿这个人的软肋。
武府已经低调成那样,父皇还能如何?
那么,武经纶的软肋就只剩陈简策自己……
陈简策一下子坐起来,他看着武经纶,红了眼睛。
武经纶也坐起来。
“我可以不做——”
武经纶吻过来,把陈简策的未完之语,吃了下去。陈简策的泪滑下来,沾湿了两个人的脸。武经纶把他捞过来,坐在自己怀里,不放开他的唇,也不放开这个人。
陈简策瘫在他的怀里,无声落泪。
武经纶给陈简策穿衣服,陈简策的眼睛又红又肿。
“殿下莫要胡思乱想,我们听圣旨就是。”他吻了吻陈简策的眼睛,“如果有什么事,我一定告诉殿下。”
陈简策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武经纶拾起自己的袍子,套上袍子,系上带子,扣上绦钩。
武经纶上前抚着陈简策的侧脸,“殿下不要出门,我走了。”
陈简策抓他的手,紧紧抓着。武经纶吻了他的手,抽出自己的手,走出殿门。门一关,武经纶滚下了一滴泪,他抬手擦了。转对刘通说道:“殿下眼睛肿了,找些东西来敷一敷。”
“是。”刘通躬身应下。
武经纶缓步走出东宫,走出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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