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横眉竖目,大体看上去长得还算有模有样,就是说话恶声恶气,不好相处的样子。
店里其他人被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见到人又纷纷收回目光,生怕多看一眼,他手中的小刀就该出现在自己脖子上。
这架势是要当街行凶?
起初苏夏安还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人要突然站起来,现在知道了,因为韩清晖就这么当着众人面喊了那位大叔一声“爸”。
其实她发现自己境地是有点尴尬的,韩清晖就站在她对面,而他爸提着刀走过来站在了她的身边。油光铮亮的刀明晃晃在她余光中晃着,散发着生肉的气味。
味道刺鼻闻多了反胃,她想向一旁挪个位置,他爸另一只手就搭上了她肩膀,摩挲的那两下,震得她僵滞在原地。
“哟,你小子艳福不浅,有个田楠楠还不够,还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姑娘。”韩伟宗的手没有要拿开的打算,甚至想把手上的人往自己怀里搂,他低头看着女孩的头顶,“我儿子帅吧?不仅长得帅,学习成绩还好,你跟他绝对吃不了苦。”
她现在就挺吃苦的。苏夏安手抬起的瞬间,将桌上的饮料打翻,橘黄色的果汁直挺挺向她身上倒去,裙摆洇湿一大片,她故作惊吓慌忙起身,身旁的男人被她撞得连连后退。
“没注意,不好意思啊。”她抖得很随意,敷衍抖两下就松了手,她站在靠近后厨的位置,微微仰起头看着那位来者不善的男人,“大叔,这么多人看着呢,手上拿着那东西,别人误会了多不好。”
经一提醒,韩伟宗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提着刀,而店外早已经围了一圈人,高举的手机将里面发生的事情拍得一清二楚。他已经蹲过一次大牢,好不容易出来了,绝对不能再进去。
啪嗒一声,菜刀落地。握刀的手在发黄的老头衫上抹了两下,颤抖的五指要握不握:“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带我儿子回家。”
大叔的样子看着不太正常,但人家儿子在这,她无权多嘴,缄默地站在一边,看他有什么打算。
“走吧,我跟你回去。”他们约下来的第二顿饭最终也没吃成,上一次因意外打断,他好歹表达了歉意,这一次,他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走得干干净净,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和朋友一起出来吃饭的。
虽然情有可原,但她不喜欢这种不负责的表现。
父子两离开,店里紧促的氛围才得以缓解。何阿姨挨桌道歉,并给每桌人赠送了一碗绿豆汤。
“他爸爸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苏夏安趁着何阿姨小孩休息空档,把人拉到一边问。
“知道。韩老师的爸爸——”
“行了,店里的事情都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回去看书,我来跟她说。”刚才那一下吓走了不少在外排队的顾客,这会儿店里人走得差不多,也没多少人进来,何阿姨得了空,催着两小孩回家。
“别人的家事我也不好多说,反正韩清晖可怜,他爸之前因诈骗坐了牢,出来后老婆跟别人跑了,离了婚,他就跟了他爸。”何阿姨叹了口气,“离婚后,他爸精神状态好像就不太好,动不动就打人,家里没钱,都是韩清晖自己边读书边挣钱养家,还好有田楠——”
所以当时他帮自己挡下那一棍,连声都不吭,是挨打挨习惯了。
何阿姨没有再细说下去,点到为止。或许是氛围有些尴尬,她生硬地换了个话题:“秋绥没跟你一块来吗,怎么这次是你们两个一块来的?”
从前不知尴尬为何物的苏夏安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无措。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不知该从何讲起,要说的话捋了大半天都没捋明白。
可能是看出了对方有口难言,何阿姨没有继续追问:“他前几天说想吃我做的牛肉酱,我昨天做好现在就放在厨房,他要是来了就让他带走,刚好我多做了一罐,你要是喜欢也带回家吃。”
说完,她又低头看了眼苏夏安的裙子:“现在十月份,别看白天热,晚上温度挺低的,湿衣服穿在身上容易着凉,要不我让我儿子从家里给你送一套衣服过来?”
“没关系的。”苏夏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江秋绥说他很快过来。”
店里来了人,何阿姨又要进厨房忙,苏夏安坐在店里闲的没事,干脆帮着一起干,下厨的活她不会,端粉端饭,收银结账她应付自如。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她低着头给上一位顾客找零,注意到有人靠近,条件反射道。
“您好,点一个苏夏安。”
江秋绥轻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她将零钱找给旁边的爷爷,瞪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说:“苏夏安是非卖品,这位顾客还需要点什么?”
“那太可惜了。”他故作惋惜道,“我可就奔着她来的。”
说罢,他提起手上的纸袋:“给你带了衣服,你还是七岁小孩吗,喝个果汁都能洒身上。”
何阿姨早就见到了人,等两个人说说笑笑结束才拎着两罐牛肉酱出来,她将袋子递过去,见到纸袋里的衣服:“里面有卫生间,这里我来看着。”
“嗯,我们两个一起长大的,名字——也是一起取的。”
“真是好名字,人和名字放在一起,一样的登对。”
“您这话可别让她听见,否则她要跟你急了。”
“你又在外面败坏我形象。”苏夏安换了一身衣服,披散下来的头发也被她高高盘起扎成了个丸子头,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不少。
江秋绥没形地靠在收银台上,手指点在招财猫的爪子上,随着爪子上下摆动,听见了里面的声音,才收回手,站直了身体:“原来那些亲戚总说我和你从人到名字天生一对,你每次不都是气得饭都不吃了——哦,不吃就算了,饿了还要大半夜拉我陪你出去吃夜宵。”
“......”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之后他们两个年纪渐渐大了起来,这种玩笑再开也不合适。
再说,当时他们两个才三四年级的样子,她那时候哪是气的,分明是羞得不行。
“乱说。哪有每次,不就之前那一次,那一次过后,他们就不当着我面说这件事了。”苏夏安仔细回想了一下,虽然不当着她面说,背地里坐在一块见到他们两个还是会偷偷说。
她起初不知道,还是江艺叶告诉她的。导致有好一段时间,江艺叶看见她就喊她嫂嫂。
江秋绥挑眉不置可否,接过她手中的纸袋和何阿姨给的牛肉酱:“那我们先走了,辛苦您收留她了。”
“什么收留,我那是主动留在阿姨店里帮忙。”苏夏安反驳。
“不过你真是不小心洒了果汁吗?”江秋绥收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着痕迹瞥了店内监控一眼。
意料之外的话题转变,还没想到对策的苏夏安一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像她了解江秋绥一样,江秋绥一样也了解她。以后要是有机会遇到个什么默契大考验,他们两个拿不到第一,她名字从此以后倒着写。
当然,她现在不是思考以后要叫“苏夏安”还是“安夏苏”的时候,刚才韩清晖他爸那动作实在是意味不明,很难界定那代表着什么,更何况大叔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这又涉及到人家隐*私,她到底该不该和江秋绥说,这确实是个问题。
“算了。你那么笨,洒果汁在身上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江秋绥摇摇头,看着感觉她智商好像真的低到需要人同情的地步。
苏夏安不想坐公交,也不想这么早回家,两个人相伴走在大街上,身边有不少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人,老老少少,凑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一路走,一路飘着香,可惜她没什么胃口,心情也说不上多好。
“今天对不起啊。”她踩着地上的影子,轻声道。
“嗯,给你一个自首的机会,说说自己错哪了。”
苏夏安难得没跟他拌嘴:“原本答应就陪他一上午的,结果陪他混了一天,把你和余湛丢在一边,连说当你一天金主的事情也没做到。”
江秋绥一本正经补充:“没有余湛,他是临时被我叫来的。你今天是把我一个人丢到一边。”
最后那句说得还挺幽怨,苏夏安侧头看他:“你别那么小气,国庆七天,我剩下六天都陪你去学校,今天答应你的事情没做到,接下来几天你的午饭我都承包了,行不?”
“晚餐呢?”
“晚餐当然是回家吃啊!”苏夏安心道说我智商不高,你记忆力也好不到哪里去,“前几天你妈妈就说国庆让我去你家吃晚餐了。”
“啧,便宜你了。”
“话别这么说,之前谁说的,以我们两个的关系,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便宜我了,可不就是便宜你了。”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就是了。好在她心情似乎好了点,吃瘪就吃着吧,江秋绥微微扬起嘴角。
路上她口袋的手机响了几声她没管,等她再打开手机已经是回到家洗完澡后了。
发消息来的是韩清晖,聊天界面基本都被他的消息覆盖,和他们刚开始的聊天记录大相庭径。
最开始都是她主动发消息,他回复得又慢又少,这一次他发来的消息数比原先加起来的都要多得多。
也许是今天被他和他爸影响了心情,她看消息都看得有些不耐烦。
主要还是以道歉为主,并且解释自己家里有难言之隐,并不是故意留她一个人在店里难堪。说完这一摞,隔了几分钟,才想起她还是个女生,关心问她有没有回家,回家路上可能有些冷,回去后记得喝点姜汤驱寒。
苏夏安觉得有些可笑,毕竟她都没觉得自己难堪,而认为她会难堪的人明知如此却还是这么做了。
他们之间又不算情侣,事发突然他没有思考太多,这么做了也无可厚非。哪怕她这么安慰自己,还是觉得有些糟心——
日记本上,韩清晖名字后面的“正”字被擦去一横。
距离可以表白的程度又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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