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山上空烟红气炸裂，看上去极具震慑，热气压境，蚁群规律性骚乱的异景极有意思，它们求生地避开燃烧树枝，在下方不断趋避。
谯乌苏在避难者中随他们走上政府安排的转移车辆，在这辆驶往防空地的车上，不分阶层，没有特权，权贵也得挤爆满公交，一时各种声音嘈杂，叫嚷的，焦虑的，要求的，苛责的。
妇人一把将老人往前推，叫嚷到：“汗臭要死，离我远点！”
驼山地区农村城市交汇，有农民刚从地里出来，烈阳下衬衣全部湿透挥发湿透，有难以掩饰的酸臭味，老人自愧，一声不吭退远了。
警察刚想开口，另外人问：
“警察同志，这里面战斗什么时候结束啊？”
众人附和：“对啊。”
警察实说：“我们任务是维持秩序！战斗有关情况得问军方。”
“那怎么行呢？你帮着问呗。”
警察无奈：“里面部队与我们没有联系，总部那边我们没有权限。”
车门旁一位女子喊到：“诶！前面那是我女儿学校！”
警察：“拉好扶手，学生学校那边会配合警方进行转移…”
女子置若罔闻，一度想让司机停下，“直接从老师手上接过来不就行了？就不用再去找了。这里面再上个小孩子没有问题的，你们做事要灵活点嘛。”
警察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司机看局面驶向学校。
又有男子想起什么：“我妈在店面里，还近，再装一个吧。”
一人一句，人声嘈杂。
“我想去银行一下！”
眼看局势收不住，警官吩咐司机：“一个都不准中途下车！都去指定避难区！”
车上顿时哀嚎，“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的吗？”
警官解释：“一个人破例都想破例，就没规矩没秩序了，我得确保你们的安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学历高了，道理却不懂。”
“带上国家帽子，身份就是不同了啊。”
警官：“没有商量！”
谯乌苏探窗口透了透气，听到后方传来电话声。
中年男子正说劲上：“所以订张去*国的机票。有小道消息说我们国内马上要打仗了你知不知道？”
他电话旁是嬉笑的脸：“不知道哪个斗得赢哦？”
手机那方说了什么，他不可置信说：“嚯，等打完我再回来啊！”
“这边也打就去另个地方！”
“哟呵，你直接改国籍，你老小子更过分！”
谯乌苏太阳穴突突跳，政府从没把打算他们的努力公之于众，闷不张扬，但这些人的话又听来太气人，“四年前的再生资源学院恐怖袭击事件，那些人退入驼山，政府封锁消息给了我们四年宁静生活，当发现难以控制后才拉响警报，你们把它当做儿戏。”
男子愣了愣，他嗬嗤：“这人在说什么啊？恐怖分子…哈哈哈…我从没听过是电影看少了么…”
谯乌苏眼神中带着某种笃定和窥见性：“你搜下国内恐怖袭击，真没有吗？”
男子在他气势里虚下一截：“那战争…也是不可能。”
谯乌苏说：“战争，也有。”
男子顿了顿，继续绽开笑打电话，“不理这疯子，我们刚说哪了？”
紧急调派的公交车带他们进入保护区，景区内的防空洞或地下车库，有提供水和食物，必需品。
“我的比他们的少。”
“这份换你。”
“我呢，还没换我的怎么先换他的！”
“马上…”
她招呼完到谯乌苏前，手里拿着矿泉水和套餐，低马尾，亲人的笑脸：“来，这是你的。”
谯人士不争不抢，那份最少的自然而然到退让者手里，女孩往兜里摸索，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了盒盖上，“对不住，补你一颗糖呐。”
谯乌苏轻轻拿起那颗奶糖，道一声谢谢。
女生愣了，疲惫面孔勉强挤出一个服务性笑容，“不客气。”
谯乌苏掰开餐筷，说：“对他们露出为人民服务的姿态，他们会理所应当。放高自己身份反而能得到尊重。”
女志愿者顿了两秒，道：“我懂了。”
“嗯。”谯乌苏拿着餐盒走了。
已经几天没吃顿正式食物，泛着热气的美食却没一点滋味。
下一步该怎么办？怎么走？杨小北，文叔，蒋鑫他们安全了还是性命垂危？
“你还带着工具啊？”是那个志愿者小姐姐，“我帮你找地方放着吧。”
“咦？这是什么？”工具包旁的包裹长物引起了她注意，那只手在靠近。
谯乌苏猛地拖走背包，心里异常澎湃，好像要某种东西要从手里错失。
谯乌苏在防空洞中昂起头，那双眼因为激动而锈红可怕，“对不起，我可以自己收着吗？”
志愿小姐姐说：“可以啊，当然。”
这时人群开始围向洞口，是军人，他们护着失踪者走过来。
那些失踪者身上脏乱不堪，好像在荒林流浪过一样，其中还有个女人，人们打量着她衣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女子有些怔神，她对周围打量不管不顾，有种超凡而脱的气质，尽管周围全是男人，但她柔和脸庞带着后生的刚毅，完全不输给男子，不再像四年的柔弱的那个小姑娘了。
谯乌苏松口气：“蒋鑫——”
蒋鑫不可置信看着他。
谯乌苏站定，那脸上意味：是我嘞？
混乱人群，他们却能精确找到对方所在紧紧拥抱。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谯乌苏在她不可置信后看到的是惊恐，害怕，憎恶，陌生。
她就那样作没看到的离开了。
谯乌苏想找到她，有误会当面解。
但嘈杂防空洞，人再多也没有再出现那个身影。
幸好有带回蒋鑫的夜鹰队员捡了他，“她走了，会被接手的人带去基地。”
是送他回来的那人，他叫，“大兵？大兵，”谯乌苏缺乏很多信息：“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遇到了什么事？你们呢？安全回来了吗？”
大兵：“你要找的维修队被俘了，队长与他们周璇，只能尽力救回三个，蒋鑫和其他两人，至于你师傅…进去后老幼病残被分成了另队人。我们还没有他的消息。”
谯乌苏：“你们呢？”
大兵：“还没出来。我比较熟悉野生动物习性，所以先把他们带出来。”
谯乌苏点点头，又问：“为什么还要带她去基地？”
大兵：“因为她有隐瞒，一直不肯交代。”
大兵在防空洞这休息整顿后，准备出发。
谯乌苏在洞口等着，背好东西像要跟他走：“大兵，带我一起走吧？”
大兵：“我跟那小姑娘不是一条路。”
谯乌苏：“我等你走完你的路。”
少言的人拒绝词都很干巴，大兵：“不行，很危险。”
谯乌苏一挺背：“我不怕危险。”
大兵此刻无比痛恨自己嘴笨，他恨恨地把牙碎进肚子，“跟我一块儿可以，但你必须好好待在我身边。我完成任务后，就带你去基地。”
谯乌苏知道这种性格人，说话肯定超正式，“一言为定。”
——
往日难攀难走的大山通了路，一车直达山顶，太空荡的平地则添花建古亭，山中陡路则变成一阶阶规整的硬化梯，景区便开设了。
“在想什么？”大兵忍不住就想兜谯乌苏脑袋，在他眼里其跟小男孩差不多，“要爬不动了上来我背你。”
“还有点怀念爬不动了。”谯乌苏注意到一旁。
山腰位置的一个管理区前坐着一个老人，老人眼里都是白雾且听力也不太好，头往右侧微偏：
会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吗？
老人听不见外面动静，仍照往日在景区贩卖小物件。
她坐在管理区外围墙墩上，慌乱拾着倒歪的大千纸鹤，旁边有两角纸拼叠的提篮、铁塔，摆放好才满意的笑。
老人双目浑浊的看着客人，“您想要千纸鹤吗？”
谯乌苏遗憾：“我不买，奶奶，我帮你收拾，我们得去防空洞了。”不能买，旅程或者是逃难背着它都很不方便。
“防空洞？”奶奶记得那个年代：“…是轰炸机来了吗？”
“对，我们带您去防空洞那边。”轰炸机已经演化为远程导弹攻击机，驱逐机则成为歼击机，时代在不断进步，大兵却没有撕破她的世界。
安顿后两人回到半山腰，已废了不少时间，此刻一路催急的大兵停下来，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看你很想要。”
谯乌苏难以言喻的感动，不像装的，“谢谢你，大兵。”
他好像一个很少收到礼物的小朋友。
大兵嗯声笑了笑，把手轻轻放在他后脑勺，带有度的推，“走。”
大兵要先向首长申请，他在门口电话沟通着，谯乌苏避嫌在远处小步走着。
景区山上常会看见军事禁区，禁区里面会是什么呢？禁区同比住宅大小，估计是与总部联络的观测站，应该…也会有一些武器储备，不知道，他猜的。
“谯乌苏。”大兵喊道。
“诶。”谯乌苏远远就应了。
这小朋友现在乖极了。
小跑着过来，立大兵身边。
两人同步看向肃穆的大门，
大兵：“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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