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像一把钝锯,来回拉扯着一花的神经。脚步、枪栓、对讲机的电流杂音,从走廊两端包抄而来。
“太宰?”她又叫了一遍。
没有回应。
耳机里只有一片令人心沉的死寂,仿佛之前所有的联系、所有的默契、甚至那句“放置的小惊喜”,此刻听起来像个拙劣的冷笑话。
“又骗我……” 她的咒骂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
指望太宰治,不如指望这艘船自己沉掉!
就知道不能信那个绷带浪费装置!
她几乎能想象出太宰治此刻正窝在哪个舒适的角落,一边啜饮着红酒,一边通过监控欣赏她如何在这泥潭里挣扎,说不定还会为这出“意外”的戏剧性鼓掌叫好。
很快,她被这微妙的背叛感分了神,付出了代价。
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从左肩爆开!并非利刃切割的痛感,更像是一种被极寒冰锥贯穿后又猛然炸开的诡异冲击力,带着某种侵蚀性的能量,让她整条左臂瞬间一麻,几乎失去知觉。
异能力者! 科莱奥内家族竟然动用了异能力者进行灭口!
她闷哼一声,右手下意识捂住左肩,温热的血液立刻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入侵者,放弃抵抗!”
十几支红外瞄点爬上她胸口、眉心,像一群密密麻麻的红蚁。
她瞥一眼地毯,自己的微型干扰器还亮着蓝光,一闪一闪,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没想到自己没找到“老鼠”,先一步沦为凶手,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要把溜得贼快的太宰治塞进通风管,让他亲身体验什么叫“惊喜”。
她面无表情地摘下耳中那枚已然无用的通讯器,用力捏碎。
“二层赌场,带走!”
领头的人厉喝声起,然后用沉重的枪托猛地砸向她,视野瞬间颠倒、模糊。
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鞋跟无力拖过地毯的摩擦声,沉闷而绝望,像离水的鱼在砧板上最后的挣扎。
=
醒来的第一眼便是,暗红的穹顶,众神壁画在头顶铺展,那些被描金的瞳孔冷漠地俯视着下方。
长桌尽头,唯一一盏冷白聚光灯下,坐着一位年轻男人。白手套,黑西装,领口插着一支红得近乎发黑的玫瑰。
“Benvenuta(欢迎),一花小姐。”他用的意大利语带着西西里腔调,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喧嚣瞬间降温,“听说,你杀了我科莱奥内家族培养了十五年的船长。”
他抬眼,看向她的眸光如同掺了铅的葡萄酒,沉重而粘稠,带着审视与裁决的意味。
“按我们的规矩,一命,换一命。”
他优雅地用手中的雪茄剪“咔嚓”一声剪断了烟头。那清脆的断裂声,让一花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一凉。
“不过,我们向来给‘客人’一个选择的机会:在牌桌上赢够今晚规定的最高筹码,你获得自由;或者——”他微微侧头,示意身后落地窗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海面,“把命留给大海。”
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一阵压抑的、混合着看戏与残忍的哄笑。
一花活动了一下被铐住的手腕,肩头的鲜血顺着臂弯滑落,滴在墨绿色的绒面赌桌上,洇开一小片暗色。
“可以。”她抬起下巴,“但我要挑选对手。”
白手套眯眼,像在权衡一条不肯就范的鱼值不值得留在池子里。
“批准。”
他响指声落地的瞬间,筹码哗啦啦堆成半人高的墙,红蓝相间的色块在聚光灯下晃得人眼晕。
一花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站在男人身后的保镖手指始终按在枪套上;
左侧,一个戴单边眼镜的老者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金怀表;
右侧,少年侍者埃米利奥趴在栏杆,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筹码从颤抖指间坠落;
更远处的筹码塔后,一群带着金色威尼斯面具的男人们同时抬头,窃窃私语讨论着什么。
就在这片压抑的喧闹中,一花却听见更细微的“嗒”一声,单边眼镜老者的怀表合上了。
赌局开始。
当第一张牌滑到一花面前,她借着铐链限制的最小动作幅度,指甲轻刮了牌背,细小痕迹就这样被留下。
牌面翻开,红桃K,剑尖指桌。
“红桃代表鲜血,K代表国王。”白手套用英语说,却故意把king的尾音拖成西西里口音的“chin”——当地黑话里,这是“要斩首”的暗号。
周围的哄笑立刻再次响起,像一群被逗乐的鬣狗。笑声吵得她耳膜发疼,左肩的纱布瞬间又透出一圈殷红,她不改面色,计算着下一轮。
“发牌。”她敲桌,金属铐发出清脆的“叮”声。
……
牌局进行得缓慢而压抑。
白手套并不亲自上场,而是让“威尼斯面具”们轮流坐庄。每输一局,面具就被摘下,露出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真实面孔,然后被保镖无声地拖走,消失在侧门的阴影里。
一花明白,这是给她看的:输的代价不只是筹码,还有命。有什么比看着一个个“对手”因你而消失在你面前,更能冲击心理防线呢?
她需要赢,却不能赢得太快;要让筹码堆到“规定最高额”,同时让对面相信:她随时可能崩盘,因此必须留她继续玩,也就是——留她活。
第七手,她计算好牌面后,故意All-in,输给了那位单边眼镜老者,将筹码总量危险地压到三百万线。
第八手,牌被推到埃米利奥面前。她用仅剩的筹码跟注,亮牌前,她忽然用意大利语低声说:“假船长那块廉价手表是你的吧?”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慌。
“我看到表盘上刻的字了。”一花的语气很轻,“致Emi-永恒的搭档,你们是朋友对吗?”
埃米利奥的嘴唇开始颤抖。
“这就是你们约定的信号?让他扮演那个引人注目的假船长,吸引所有视线,而真正的马里奥船长,就在这场混乱的掩护下,被你们杀掉了?”
“不……不是……”少年大声否认,十指深深掐进膝盖,指甲缝里洇出细小的血珠。他不敢抬头,视线死死锁在地毯上一道崭新的裂口——那是他的搭档被拖走时,绝望的皮靴蹬出的痕迹。
“你们的另一个朋友,‘咆哮的路易吉’,他已经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炸死了,就在我眼前。”一花的语速加快,施加着最后的压力,“你猜,下一个会轮到谁?”
“路易吉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埃米利奥紧绷的神经。巨大的恐惧和对友人死亡的悲痛瞬间淹没了他。
话音刚落,埃米利奥被按进侧厢的沙发里,左右都是枪。
白手套男人,也就是科莱奥内家族最高负责人用雪茄轻轻敲了敲玻璃茶几,示意所有人退到三米外,才俯身把那块廉价手表“咔哒”一声扔到少年面前。
“说出来,把你知道的全—部—都给我说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我……我和路易吉,还有詹卡——就是你们说的‘假船长’——”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西西里人讲述古老悲剧般的韵律,像忏悔,又像最后的控诉,“我们都是在‘欧申纳斯’号锈蚀的船舱里,吃着剩饭长大的孤儿。”
“詹卡比我大八岁,路易吉大六岁。他们总说,三条烂命绑在一起,就能在这见鬼的世道上,挣出一条活路。”
少年抬起头,目光像受惊的飞鸟,在白手套脸上一掠而过,又迅速坠回地面。
“一周前,家族突然让詹卡去接管‘欧申纳斯’号——就是这条赌船。可詹卡只是个船坞会计,连缆绳都打不紧!我们起初还傻傻地为他高兴……后来才知道……”
他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仿佛吞咽着刀片。
“——这条船真正的船长,因为发现了家族藏在暗舱里的‘拍卖清单’,必须被替换掉。”
白手套眯起眼,手中的雪茄剪停在半空。
一花隔着层层人群,听见自己心跳“咚”地一声。
拍卖清单,她太熟悉了:
异能者、战争孤儿、**器官、被除名的政客、又或者是家族黑手党情报——分门别类,像旧时代奴隶市场的木板画。而太宰治消失前,最后一句加密通讯不就是要她找到拍卖清单,全都对上了。
埃米利奥还在继续。
“詹卡本来只想演戏,混过去。可开航前夜,他偷偷撬开了暗舱的锁……里面挤着二十多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在发烧,一直喊妈妈。”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碎的勇气,“他回来找我们,眼睛是红的。他说,‘这船,我们不能开。’
“可还没等我们想到办法,真正的船长就被人杀害,死在了船长室里了。”
少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于是詹卡被强行套上制服,胸前打着别扭领带,成了‘假船长’。
家族的人威胁他:
‘你乖乖演完这趟航程,下船就给你三百万,带着两个小崽子远走高飞。’
可我们都清楚,封口费只在人闭嘴前才有效。”
一花想起船长尸体心脏正中心插的华丽短刀,刀柄正是科莱奥内家族的徽记。
“路易吉脾气暴,咽不下这口气。”
埃米利奥声音开始抖,“他偷走底舱的定时器,想把暗舱炸开,趁乱把那些孩子放走。
结果——”
他指了指船舱裂缝,仿佛能看见友人最后的挣扎。
“结果……炸药提前响了。我找到路易吉时,只剩下……”
他猛地用双手捂住脸,指节因用力而惨白,声音从指缝里呜咽着挤出:“半张脸……我知道是家族干的,可我不敢说。下一个轮到我,对吗?”
他抬头,红着眼冲白手套男人吼:“对吗?!”
他猛地抓住桌沿,指节泛白,几乎是嘶吼着崩溃道:“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我们死?!”
他的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揭示了冰山一角——拍卖会隐藏着不在名册上的、危险的“拍卖清单”,而真正的船长的调查引来了杀身之祸。
“可惜,” 男人缓缓起身,声音冰冷地切断了埃米利奥的哭诉,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年轻人的想象力总是过于丰富,容易被悲伤和恐惧扭曲事实。”
少年面色惨白,踉跄着离开牌桌,膝盖重重撞在椅角,疼痛让他瞬间龇牙咧嘴,却远不及内心的绝望。
“带下去。拍卖会三十分钟后开始,别让他弄脏客人的眼。”保镖架起埃米利奥,少年突然疯了似的挣开,扑到桌子前,冲着一花的方向嘶喊:“表盖里——!!”
“砰!”
枪托砸在太阳穴,声音闷得像打沙袋。
少年软倒,被人拖出门,地砖上拖出一道细细的血迹。
他的对角处,一花攥紧的指缝里,那枚被折成方块的“红桃K”已被汗水浸透。
她听清了埃米利奥被拖走前,用嘴型补完的最后单词:“清单。”
白手套俯身捡起那块廉价手表,拇指一弹,表盖“咔”地跳开——
空的。
他眯起眼,看向赌桌尽头的一花,声音轻得像给故事补上注脚:“看来,游戏要继续了。”
哭了,重写三遍了,遍遍不一样[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九节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