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实显然看出了我的顾虑,用铫子将屋里的烛火挑明了几分,轻声道:“事在人为小姐,太后歌女出身,当日被还是太子的先皇养作外室的时候,又何尝会想到自己日后会成为太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
“我知小姐您为郭家伤心,不愿再沾染尘世是非,可您才二十一岁,贵为皇后母仪天下,纵使您不愿理会凡尘俗世,那些魑魅魍魉的鼠辈,又岂会放过我们、放过郭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难道还需要给我来给小姐阐明?”
我沉默良久,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只是官家与我,犹如朝阳与落月,他踌躇满志,我步履蹒跚,不是我不想争,不想逃秋实,是我实在太累,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小姐不需要争,更不需要逃,唯一要做的,就是顺水推舟,推波助澜。”秋实没有被我的丧气吓倒,反而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道:“我知小姐不在乎皇后的虚名,可这天下人为虚名所累的不在少数,您只需要招招手,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地拜服在您的脚下,您收下他们的示好,便能令他们觉得有枝可依,有路可行,只要手下有人,日后的一切都有机会!”
“你真的想好了,要陪我一争,你可要想好了,这条路没那么好走,弄不好是要丢命的!”我望向秋实,看着她平凡面容上那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认真问道。
“我想好了,我愿陪小姐一争!与其在这宫中虚度光阴,不如拼死一搏,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虽然太后权势通天富贵已极,但我不想像她那样筹谋半辈子,最后却给别人做嫁衣。官家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结果人才刚走,一知道自己不是她亲生,就恨不得否定她所有的付出和功绩。”她目光坚定地回望我,低声道,“我觉着,这宫里就是一个吃人的地方,人在这里待久了,就会变得利欲熏心,无情无义。我要离开这里。”
“好!”我伸出右手,与她击掌三下,郑重承诺道:“难得你有这个见识,我也不能落后于你!我郭肆儿今日以郭氏满门起誓,必带你脱离这皇宫。”
“我成秋实也以性命起誓!绝不辜负小姐的信任!”
与秋实的约定,让我如死灰般的心有燃起几分热气,又或许我根本从未死心,只是一直在等一个这样的契机。
说干就干,我跟秋实商议了一番,表面一切如常,背地里给那些欲投靠我的官员传了口信。
“小姐不给他们留个信物吗?”秋实见我只欲传话,面露迟疑道:“您这样恐怕很难得到他们的信任。”
“不用。我摆摆手,否定了秋实的提议:“太后需要收买人心为她所用,所以总想着事事妥帖安他们的心,我与他们只是一时的联盟,日后各不相干,往来痕迹越少越好。他日麻烦没了,他们巴不得离我这个烫手山芋远远的。”
“也是。”秋实一点就透,微微有些感慨:“今日找上门来的这些人,也不知有几个有良心的,能记住小姐今日提点之恩。”
“原也没指望他们。”我望着墙上自己画的画,漫不经心道:“没有经过铁和血淬炼的感情,哪里靠得住?我与官家还是至亲夫妻,官家与太后还是二十几年的母子呢,猜忌和背叛也一刻没停过,更何况是这些不相干的外人。只是让他们知道些我的手段罢了,日后才不至于把歪心思动到郭家头上来。”
“既然小姐心里都明白,为何连些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与官家关系处得这么冷淡,让人轻视怠慢于您?”秋实不解道。
“我何尝一开始就这样呢?只是后面听着他今日一个美人,明日一个贵人的,才灰了心。”我勾了勾唇角,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明明都是人,为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而我们女人却要三从四德,贤惠大度、毫无怨言地给他生儿育女?我实在想不通这个道理!”
我的一番话似乎触及到了秋实的伤心事,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良久,才低声道:“小姐说得对!天下男人,多是负心寡情之辈,落魄时一番样子,得意时又是另一幅嘴脸,我母亲当年就是被薄情男所害,从好好的官家小姐沦为弃妇,后面饥寒交迫而死,我卖身进了郭府才换来她的安葬费。”
“......”没想到秋实的身世原来如此凄惨,我一时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笨拙地安慰她道:“都过去了,咱们向前看,不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嗯嗯!”秋实只消沉了片刻,后面反而转过头来安慰我道:“男人也不全是坏的,像我们郭府就是,从老太爷那辈起就没有纳过妾,小姐的父亲跟二叔三叔也与原配夫人伉俪情深,您的几位堂兄,也都是如此。”
那是因为京师没几个贵女看得上我们家那些野蛮狗熊,嫁到郭家做正妻都没几个好人家的女儿愿意,更何况做妾。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实话吞了回去,就给她留些美好幻想吧,免得她年纪轻轻就对爱情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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