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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消寒

喝了那一杯酒,徐清悟肚中火烧火燎。也不知过了多久,将她的肚肠搅合得天翻地覆的绞痛渐渐退却,那痛慢慢往上移,移到了嗓子眼里,变成了痒。

她再忍不住,猛地咳了一声。

守在榻前的丫头正托着腮,一对儿圆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床帏里睡着的主子,听见这一声咳嗽,如得了什么玉旨仙音般地跳了起来,惊叫一声“奶奶醒了!快来人呐!快来人!”

话音未落,外头风一般地卷进来三个丫头。为首的一个穿着雪青色比甲,腰间系了一条蜜褐色的绦子。后头跟着的两个年纪稍幼,都是穿的玉色的外裳,底下是一模一样的一条淡丁香紫的蔽膝裙。

“阿弥陀佛,总算是醒了。奶奶可好些了?快喝一盏水润润嗓子。”雪青色比甲的大丫头率先上来,寻了件妃色的云熟绢罩衫给清悟披上,又将两个软枕垫在清悟的腰后:“好在是醒了,真是天菩萨保佑。”

那两个稍小的赶忙也跟着念佛,嘴里念着,手上还忙着端茶倒水:“姑娘,这是咱们家里带过来的白梨花露,最是清淡润嗓的。那玫瑰花露太甜腻,吃了怕发痰,您先喝这个。”

清悟一声不吭地接过瓷盏,一打量,瓷色柔和,温润似玉,倒比宫里的也差不了什么了。清悟脑子里还在发懵,只低头喝着蜜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

这间屋子虽小,却布置得极为富丽精巧。

清悟躺着的这张千工床上一面刻着八仙过海,一面刻着福禄寿禧,连着两边神仙的是海中三岛,蓬莱、瀛洲与方丈岛上的仙山云雾,松柏果树等物皆精工细刻,历历在目。就连脚踏上都用螺钿錾上了千只蝙蝠,取的正是千福千寿的好彩头。

再抬眼望过去,博古架上,妆镜前的那几个首饰匣子更不必说了——单看那个没合上的,就知道这屋子的主人生前也享着与清悟的前生一致的富贵。

或许还要更富贵些。

清悟自嘲,暗想道,宫里的首饰都是有定例的,这个死了,收回去熔了,又给下一个戴。倒不如这姑娘呢,好歹都是自己的东西。

想到宫里,清悟免不了心绪低迷,恹恹地放下瓷盏,吐出一口郁气。她死的时候是戊寅年,这屋里的九九消寒图上写的却是丙寅年。

清悟暗自算了一算,要么是过了四纪,要么是回了自己少年时候。

观这三个丫头的发髻服饰,都与清悟前生之时大相径庭,面料更加轻软,器具愈加精致。料想是这户人家豪奢至极,就连丫头的钗环妆饰都比宫女强上一分。

那看来,已不知过了多少春秋。物换星移,万事皆非,清悟垂下脸,一滴泪,悄悄地滑了下去。

两个年少的丫头窥着主子的神色,其中那个头上插着根银丁香花簪子的过来低声劝道:“姑娘,几个老婆子没见识,咱们犯不着和她们置气呀。您什么样的相貌,什么样的品格儿,咱们家又是通州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那几个老货瞎了狗眼,才说那种混账话,她们多嘴多舌,早晚遭报应的。”

大丫头轻斥了一声:“双云,安静些罢,我听了都头昏了。”

双云撇了撇嘴,到底不说话了,另一个丫头却接过话头来:“月莺姐姐,论理说,我和双云不过是新来的丫头,不敢论主人家的事。可那几个嬷嬷委实过分,三书六礼过了,堂也拜了,再说那些混账话也没意思得很。”

“姐姐是几代几世经年服侍的体面人,自比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丫头多了几颗玲珑心。咱们知道,姐姐是怕姑娘才入门就发落人,叫外人听了,说姑娘性子躁,不藏事。可咱们姑娘到底是主子,天下断没有奴才饶舌,气苦了主子的道理不是?”

“明露姑娘,我不过说一句,倒平白引了你这一大通话来。”月莺尴尬地抹了抹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低眉顺眼地对着徐清悟说:“奶奶,那里头有个三爷的□□,又有个是太太的陪房……”

说到这里,月莺垂下去的眼皮悄悄地抬了一瞬,却不巧被主人家清凌凌的一对眼睛抓个正着。

月莺忽地顿住了。新奶奶那张玉雪团似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肃穆,叫人看着有些害怕。

她腿一软,正想跪下去,却不提防清悟突然道:“我做小辈的,月莺姑娘,您是太太那里出来的,别折煞我了。”。

清悟侧过身去,随手玩着床帐上垂下来的珊瑚珠,断断续续地道:“怎敢当得姑娘的一跪呢?这院子里里里外外,哪里不是仰仗姑娘的?

我这两个丫头懒笨,哪里懂得你的苦心呢?若传出去,我越发做不成人了。双云,你不劝劝你明露姐姐么,快快给月莺姑娘陪个不是吧。”

都不用说,双云即刻便钻出来,咚地一声斜跪在月莺身后,月莺听见这一声闷响,顿时跪也不是,起来也不是。

没奈何,月莺只能针扎一样地撅着腰,不上不下地弓着身子说:“奶奶,奴婢只是个奴婢,怎能担当得起仰仗这两个字。不过是太太看重,赵妈妈又上了年纪,精神头短,这才叫奴婢暂帮着管了些事。”

“月莺姑娘也太过谦了些。”徐清悟抿唇笑着,脸上还是冷冰冰的:“就说我病的这几日,若没有你忙前忙后,四处操持,凭着我这两个毛脚丫头,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乱来呢。”

被徐清悟的眼睛照着,月莺转瞬间就流下汗来。

这位新进门的五奶奶,前儿刚拜完堂便气着了,病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怎么今儿醒了,立马就长出来一张钢刀样的嘴呢?

月莺的夹袄早湿透了,此时冷汗贴在身上,汗涔涔地。她还想说什么,清悟却阖上了眼:“月莺姑娘,虽是玩笑话,但你当得起的。劳累你去报给太太,就说我身子好了。”

月莺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双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她那样儿,还是得奶奶治她。”

“你得意个什么。你还跪她?”

“王八才跪她,凭她也配?又不是个真的姨娘姑娘的,叫她一声姐姐是凭她老。说到底,和咱们一样,都是使唤丫头么。”双云吐了吐舌,俏皮道:“我跪的我们姑娘呢。”

“别胡嚼,当心被人听去!”明露抬手拍了双云一把:“奶奶才醒,你不去大厨房好好盯着,叫他们拿出点本事来,烧些爽口清淡的小菜?”

“这就去!”双云兴兴头头地开了箱子拿钱,转眼就跑得没影子了。

清悟多少年没见过这样蹦蹦跳跳走路的小姑娘了。见双云脚步轻快,头上的小虫跳得老高。也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跑那么快做甚,哪里就饿到我了?”

明露却怜惜地看着清悟:“您还说呢,您都瘦了。他们这里的厨子做事不当心,菜也不好,见天儿给我们送那些甜的素的,奴婢见了就愁,真不知道从何下嘴。”

清悟抬手抚了一抚自己的脸——脸上好歹挂着肉,倒是比上辈子那瘦骨嶙峋的强多了。

方才听这两个丫头说话,就知道双云是个没脑子的,明露却缜密得多。清悟不愿与她多说,顺着抚脸的力道歪下去:“身上还是乏力——我歇一歇罢。”

“哎。”明露放下帐子,清悟的脸藏在了朱红色的纱帐之后,隐绰之中多了两分超脱。

明露正欲退下,又听到帐子里的主子开口:“对了,屋子里的摆设晃眼得很。他们家可是经年读书的人家,虽现下虽做官的少了,可心里头,还是当自己是大官儿的。这些金的银的,摆出来平白叫他们笑我了。”

明露见主子发脾气,话里有些怪常家人的意思,倒是放下了一点心,赶忙说:“这几日难得天晴,咱们这屋子的窗纱又透,日头一照,这些金器的确晃眼。奶奶且歇一歇,奴婢这就去找些老物件来摆上。”

清悟嗯了一声,又背过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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