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风带着点凉意,陆行深给这处宅院横批了一个横联:梧桐小院。
用那种纯色的红底纸写的,用浆糊糊上在院门上方,瞧着添了几分喜气,同时,云间的脚步也在院门前停下。
“云间,见过陆侍郎。”
陆行深上前扶起人,拉着人进院子,同连夜和红烛介绍他,说他会在这暂住一段时间。
红烛白了连夜一眼,上前就绕着云间走了一圈,最后发出感慨:“云间哥哥好高啊!”
陆行深喊他们吃饭,连夜一把将红烛揪过来,低声问他是不是肩膀不疼了,红烛横眉竖眼的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跑到陆行深和云间之间坐着。
云间还未落座,见连夜那张冷脸,给他让位置,红烛心中更不愉悦。
但碍于陆行深的面子,他们这段晚饭,算是吃的相安无事。
昏黄的余晖将树影拉得贼长,透过窗棂在床榻上摆弄自己摇曳的身姿。
昏睡了快一天一夜的梁钰的眼皮动了动,强烈的口渴感让他下意识想喝水解渴。
他眼皮还紧闭着,感觉胸口处被东西压着,呼吸有些上不来,他尝试轻微的扭动了下身躯,没什么用,这才缓缓的睁眼。
殷鹤被他方才的动作搞得要醒的迹象,往他胸前又动了动。
他就垂眼瞧着怀里的人,心里满满涨涨的,算苦尽甘来嘛,梁钰不这么认为,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殷鹤的呢?
大抵是从他十二岁那年,梁植贪玩,他满脑子都是父母叮嘱的照顾好幼弟,他跟着在后面追,冲撞了当时最受宠的妃子。
那妃子二话不说就指责他天生顽劣,小小年纪不严加管教,待来日也是后患无穷。
就罚他跪在他冲撞那位妃子的鹅卵石路上,那时他懂事得让人心疼,父母寻到梁植后,以为他早就回府温习功课了,就没再寻他。
还是刚坐上后位的殷鹤从那处地经过,调笑他,说谁怎么这么狠心,能将这么俊秀的小公子哥罚跪在这里,一点怜香惜玉都不懂。
说着还在他那柔嫩的脸上捏了一把,幼时的梁钰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她是皇后娘娘。
他以前只远远跟在娘亲身边瞧过她几眼,那时的殷鹤豆蔻年华,一颦一笑都是那么明媚灿烂。
加上那年纪的他,会看些春宫册,他看完的当夜梦到的人就是殷鹤。
那夜他几乎是全身冒汗惊醒的,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碎当朝皇后起了这种绮念。
他当晚到院中给自己从头到脚的浇了了透心凉,他想着让自己脑子冷静冷静,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他着凉生病在床上躺了整整七日,整整七日,他才理顺自己对殷鹤心生爱慕之情。
所以在自己这么狼狈时见到殷鹤,他脸上红的滴血,心里全是懊恼和悔恨。
他低垂着头,都快像鸵鸟将头埋地。
不敢见他朝思暮想之人。
他记不清了,但是殷鹤让他不必受罚,让人去禀报那位罚他的娘娘,就说皇后心生怜悯,就免去了他的责罚,若是不满,可去浣纱宫寻皇后理论。
他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宫中回到家里的。
他回去后像是觉醒了灵魂深处的灵魂,功课刻苦努力,武艺也同样不懈怠。
他那时只敢远远望,只要瞧见一眼,都能欢喜好几日。
这份藏在心里的喜欢在他十六岁那年,画上了个圆满的结局。
那年先皇驾崩,殷鹤从皇后坐上了太后宝座,扶持了唯一留下来的皇子登上皇位,也就是现在的姜牧。
那时她以寻侍卫名义,实际是暗自选男宠,梁钰唯一一次一往无前就是为了她自荐枕席。
他确实有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让他们全都输给了他,他顺理成章的站在了殷鹤身边的位置。
那时他从不敢有殷鹤爱上他这种荒谬的想法,他只想守着她一辈子,护她一辈子。
在他撞破了殷鹤与马观商议替换中举之事时,她耐着交代完马观,才来处置自己的,自己将她的密谋听了个彻底。
殷鹤将他逼到床上,脸上挂着标准的假笑,他为什么能一眼瞧出她的假笑呢?
还不是他从入长秋宫第一日起,所有的注意力全在殷鹤身上,观察她的一言一行,喜欢什么他比茯苓还清楚些。
他还沉浸在眼前的殷鹤脸上,她琥珀色的眼眸敛去了笑意,待她手里的钗子抵在他右侧静脉处时,凉意不断刺激他,可他的眼神却无任何惧意。
他反倒笑得开怀,殷鹤在他耳边用冷得不行的嗓音质问他听到了什么。
他还是那副散漫样,就像逗殷鹤玩一样,他笑得勾人夺魄,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殷鹤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将手里的钗子往他的动脉又迫近了几分,洇出了点点血珠,将钗尖都染上了点红。
殷鹤的耐心耗尽,语气不耐的又问了一遍,这次梁钰不再笑了,反倒往殷鹤手的方向靠,血冒的更快了。
他说他想为她做事,做她手下最听话的狗,此生绝不会背叛他,他太疯狂加癫狂了。
殷鹤从那股震惊劲力缓过来,勾唇笑得更加魅惑,她问他的诚意是什么?
他回他将自己的命交给她,说着又为自证似的又往她手靠近,这次殷鹤将手移开,梁钰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拿出一方锦帕,将她手上的血迹和钗子擦干净,将钗子原封不动的安置回她的头上。
他凑到殷鹤的耳边说,自己的命以后是她的了,她让自己活,就活,让自己死,就死。
殷鹤只是少见这么有胆识还豁得出性命之人,那段时间算试探也算见证,带他参与了她与手下的谋划,一来是想看他会不会去告密,二来是试探他对自己这举动的态度。
他果然没让殷鹤失望,出谋划策,处理人这些事都是他亲力亲为的。
是从什么攀升起一股奢望来的呢?
他记得非常清楚,是他第一次在长秋宫里留宿。
殷鹤靠在他怀里,安稳睡觉,无意识露出的依赖感和毫无防备的亲近感,让他猛然冒出这么一个痴心梦想且不着边际的妄念。
那时,他只想要殷鹤心中有他一席地位,那怕只有一丝也好,后来啊,殷鹤心中确实有他一席位置,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更贪得无厌了。
他开始想要殷鹤的爱,有这个念头窜如他脑海中,他喝了一整晚的酒,醉醺醺的往长秋宫走去,他没发酒疯,就抱着殷鹤哭求她爱自己,哪怕有一丝也行。
不知那时的殷鹤怎么想的,像是昏了头,说可以试试。
很含糊的一句话,可梁钰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灵,抱着殷鹤,凑在她耳畔说了一晚上的“我爱你”。
殷鹤怕他靠在自己身上睡着,自己一个人将他这大体格的人扶不上床去,软着声哄他,说自己想睡觉了。
她话音刚落,一股眩晕感就朝她席卷来,待感觉消退,梁钰已经抱着她到床边了,她还担心梁钰走路都走不稳呢!
心中本想搀扶着他两人一个走过来,万万没想到梁钰只是话多,别的一切如常。
殷鹤刚躺下,梁钰也跟着爬上了床,大手一挥烛火全灭了。
他很依赖的将殷鹤揽入自己的怀里,将他的脸贴在她额角处,随即呼吸声越来越平缓。
屋中的疏影散了,在昏沉的光线下梁钰的脸上尽显柔和。
他伸手想去碰殷鹤脸上睡出的红痕,手就悬在了空中,仍旧舍不得落下手去惊扰她这番美梦。
可殷鹤舒展的柳眉紧蹙一团,没一会额角就冒出细密的小汗珠,梁钰将任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轻微的晃动她的身体,唤“鹤儿”的生硬也越来越急促。
殷鹤又做噩梦了。
她眨着自己惺忪的眼睛,下意识闻到熟悉的香味,就往人怀里瘫去,小声在那念叨:“梁钰,我头疼。”
说着就要伸手抚上自己的颅骨两侧,却有一只温暖厚实的大手抢先她一步,接着是耳畔温声细语,“鹤儿,又做噩梦了?这疼是吗?这力道可以吗?”
梁钰的嘴角都快压不住心里那股兴奋劲了。
只有他知道,方才殷鹤都没瞧他一眼,就往他身上靠的那种信赖感,让他确认自己被爱。
殷鹤抬眼瞧他,忽而想起他才是那个需要照顾的伤号,想往他身上起来,怕压到他的伤口,却被梁钰紧紧箍住腰身,挣扎不开。
她皱着眉往他那边瞧,唇角下压,有些不悦道:“梁钰,你要好好养伤,放开我。”
梁钰笑着盯她,没有任何一丝不悦,唇瓣凑在她那脸蛋上轻轻地碰了碰,被殷鹤冷着莲用一根食指戳着他的左脸颊推开,“别闹了,梁钰。”
梁钰听话的松开了她的腰,还是在细致的给她揉头,“鹤儿,头还疼吗?我没事,皮糙肉厚的,过几日就好了。”
殷鹤的头不疼的,说着将梁钰搭在她头上的手也掰下来,梁钰什么都顺着她的意思,她指哪打哪,让往东绝不往西。
她催促梁钰躺下休息,自己则是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有些悔恨,竟然一不小心就睡了那么久,她还有奏折眉批呢?
就在今日,传出了垂帘听政的太后娘娘罕见的缺席了。
屋外的茯苓听见响动,带着六个丫鬟来给她梳洗打扮,她派了个两个人去伺候床上的梁钰。
梁钰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蚕蛹,只漏出自己那双黑亮渗人的双眼,让她们先给自己倒杯热茶喝喝,再备盆热水,他自己来。
那两个丫鬟面向殷鹤那边,“照他说的做吧!”
9月27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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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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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青简写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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