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死死裹住这座矗立在山巅的奢华堡垒。窗外,狂风卷过密林,发出凄厉的呜咽,别墅内却是一片死寂,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混杂着硝烟、血腥和无声的绝望。沉重的交火声被厚实的墙壁和特制玻璃过滤,只剩下沉闷的爆炸、短促致命的枪响、玻璃碎裂的哗啦声,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主卧里那个焦躁踱步的男人心口。
陈荆国站在山脚临时指挥点的阴影里,指间夹着的雪茄早已熄灭,只剩一截冰冷的灰烬。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双眼布满血丝。老K,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如同人间蒸发;张怡,那个他发誓要惩罚的女人,更是杳无音讯。愤怒像滚烫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奔突,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明线暗线,黑白两道,如同梳篦般将这座城市乃至周边的海域梳理了一遍又一遍。阻力重重,线索一次次中断,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大手在刻意抹去痕迹。
直到今天傍晚,一份沾着海腥气的加密情报,终于被心腹冒死送到他手上。情报只有寥寥数语,却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睛:
公海劫持。目标:张怡。执行方:专员直属暗卫。坐标已锁定:山顶白鹭别墅。
“专员!!!” 陈荆国猛地一拳砸在身前的简易金属桌上!巨大的声响在临时指挥点里回荡,桌上的地图、通讯器猛地一跳。“操他妈的狗杂种!老子跟你没完!” 他额角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火焰。原来是他!竟然是这个道貌岸然、手握权柄的混蛋!公海劫持,直属暗卫……这是**裸的宣战!是把他陈荆国的脸面踩在脚下狠狠碾碎!
所有的担忧、焦虑、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化作了最纯粹的、毁灭性的杀意。
“集合!” 陈荆国的声音如同从地狱刮来的寒风,冰冷刺骨,“目标:山顶白鹭别墅。给老子踏平它!把人救出来!挡路者,杀无赦!”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精锐的人马如同暗影中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涌向山顶。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风暴,在月黑风高之夜,骤然降临!
山顶别墅,主卧。
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大部分喧嚣,但那沉闷的爆炸、玻璃碎裂的脆响,依旧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得专员心神欲裂。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昂贵的丝质睡袍敞着怀,露出被冷汗浸透的睡衣,在铺着波斯地毯的卧室里焦躁地踱步。平日的优雅从容荡然无存,脸上肌肉扭曲,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惶。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停下,对着墙角的通讯器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变形,“顶住!给我顶住!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半小时!最多半小时!”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杂乱的电流嘶鸣,夹杂着几声模糊的惨叫和骤然激烈的交火声,随即彻底沉寂。专员的脸瞬间褪尽血色,最后一点侥幸被碾得粉碎。陈荆国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他低估了对手的疯狂和能量!他精心布置的护卫,在对方有备而来的强攻下,如同纸糊的堤坝,正在被愤怒的洪流一截截冲垮!枪声,似乎更近了,仿佛已经逼近了主楼。
“完了…都完了…”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沿,双手插入汗湿的头发,昂贵的床垫被他压出深深的凹陷。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的绝望。
“慌什么?”一个清冷、带着一丝奇异沙哑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专员猛地回头。
张怡就坐在宽大床铺的另一侧,身上只裹着一条薄薄的丝被。昏暗中,她半倚着巨大的丝绒靠背,窗外偶尔闪过的爆炸火光映亮她依旧苍白却不见丝毫慌乱的脸。她的眼神平静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幽幽地看着他,嘴角甚至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悲悯的弧度。
“这是命呀,”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窗外的喧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凉薄,“我们都过不了今晚了。”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专员的心脏,他猛地弹起来,色厉内荏地低吼:“闭嘴!陈荆国!他只是冲着你来的!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是专员!” 他试图用身份给自己壮胆,声音却抖得厉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专员?”张怡轻轻重复了一遍,那丝悲悯的笑意更深了,带着**裸的嘲讽,“你没听过什么叫‘杀人灭口’吗?”
“轰隆——!”一声剧烈的爆炸仿佛就在别墅主体结构上炸开!整栋建筑剧烈震颤!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疯狂摇摆,相互撞击,发出死亡交响曲般的脆响。爆炸的强光瞬间照亮了专员那张因极度恐惧而彻底扭曲的脸。
杀人灭口!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里轰然炸开!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身份依仗,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陈荆国既然敢如此疯狂地攻击他的核心巢穴,显然已经不顾一切!一个活着的、知道他太多肮脏内幕的专员,对陈荆国来说,只会是无穷的后患!他怎么可能让自己活着离开?!
冷汗如瀑,瞬间浸透专员的睡衣,大滴大滴滚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沉重的雕花床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完了…彻底完了…他的眼神涣散,仿佛已经看到了黑洞洞的枪口顶在自己的眉心,陈荆国那张暴怒的脸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那个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像黑暗中唯一投射下来的光线,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这班饭桶,”张怡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外面节节败退、濒临崩溃的护卫防线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我一个人,就可以挡住这帮家伙。”
专员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在她脸上,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希冀。
张怡微微侧头,昏暗中,她的轮廓带着一种致命的脆弱感,声音里适时地染上了一丝无奈的叹息:“只可惜……” 她没说完,只是极其轻微地、仿佛用尽力气般动了动被丝被覆盖的、看似依旧绵软无力的手臂。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专员被恐惧彻底笼罩的脑海!
解药!她需要解药!
援军!半小时!只要撑过这该死的半小时,他就能重新掌控局面!把陈荆国这些胆大包天的混蛋连同他们的野心一起碾成齑粉!
眼前这个女人,是他唯一的希望!她是毒蝎!是曾经令无数目标闻风丧胆的顶尖杀手!虽然被药物禁锢了力量,但她的技巧、她的本能还在!只要给她解药,只要让她暂时恢复行动力,她绝对有能力拖住外面那些疯狂的进攻者!半小时,只需要撑住半小时!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压倒了长期禁锢张怡带来的病态掌控欲,甚至压过了对这个危险女人本能的恐惧!
“给你!”专员几乎是扑到床头那看似装饰繁复的雕花立柱处,手指因极度紧张而颤抖着,近乎疯狂地按动几个隐蔽的凸起。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立柱侧面弹开一个巴掌大的暗格,露出里面几个密封的金属小瓶和几支一次性注射器。他看也不看,颤抖着抓起一瓶标注着特殊骷髅与钥匙符号的蓝色药剂,又抓起一支空注射器,动作因慌乱而显得笨拙无比。他粗暴地拔掉药瓶的金属封盖,针头刺入橡胶塞,用力抽取了满满一管深蓝色的、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光的液体。
他猛地转身,将注射器几乎是戳到张怡面前,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裸的祈求:“给你解药!快!注射它!挡住他们!只要半小时!半小时援军就到了!我保你以后……”
张怡的目光落在那支闪烁着不祥幽蓝光泽的注射器上,平静无波。她缓缓伸出手,那动作依旧带着一丝被长久禁锢后的僵硬感,仿佛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她的手指纤细冰冷,轻轻握住了注射器冰凉的筒身。
“好。”她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没有任何犹豫,她接过注射器,熟练地微微倾斜,针尖朝上,拇指轻推活塞,排掉前端微小的气泡。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与此刻虚弱外表截然不符的熟练。然后,她掀开丝被一角,露出苍白光滑的手臂内侧。针尖在昏暗中闪过一点寒星,毫不犹豫地刺入皮肤,深蓝色的液体被缓缓而稳定地推入血管。
专员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她的脸,仿佛在等待一个决定生死的奇迹。
起初几秒,似乎并无变化。张怡依旧静静地坐着,眼帘低垂。
突然!
她握着注射器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瞬间泛出骇人的青白色!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震颤了一下,幅度不大,却如同被一股强大的、无形的力量瞬间贯穿!一直笼罩在她眉宇间、浸透全身的那种挥之不去的、药物带来的沉重萎靡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撕裂、驱散!
她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在昏暗中骤然亮起!如同沉睡万载的火山瞬间苏醒,喷发出熔岩般滚烫而冰冷的锐利光芒!不再是空洞茫然,不再是认命承受,而是凝聚了无数生死边缘淬炼出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绝对锋芒!这光芒锐利得几乎能刺穿灵魂,让近在咫尺、死死盯着她的专员心脏骤然一缩,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直冲头顶,连呼吸都为之一窒!他仿佛看到了一只被强行拔掉毒针、折断爪牙的猛兽,在绝境中重新长出了更加致命的凶器!
张怡没有看他。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刚刚注射过的手臂,五指张开,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仿佛在感受着久违的、属于肌肉和骨骼的力量传递。然后,五指用力握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如同生锈齿轮重新咬合运转的“咔吧”声。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丝极细微的、仿佛对力量的陌生和滞涩感掠过眼底——那是身体被长期禁锢后,对骤然回归的力量产生的短暂不适应。
但这滞涩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快得让专员以为是错觉。她的眼神变得更加专注、更加冰冷,如同打磨到极致的寒冰。她随手将用完的空注射器像丢弃垃圾般扔在脚下昂贵的手工地毯上,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暗格里的其他物品。
没有丝毫停顿,她的手指如同拥有独立意识般,精准地夹起了暗格角落里一支密封的、装着透明液体的注射器——一支标注着骷髅头和交叉骨警告标志的高浓度医用吗啡。
她甚至没有解释,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眼神,只是极其自然地将这支吗啡针剂塞进了自己睡袍宽大的袖袋深处,动作快如鬼魅,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接着,她掀开丝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毯上。那具曾经只能无力承受、如同精致瓷偶般的身体,此刻挺直了脊背,像一柄尘封已久、骤然挣脱束缚的绝世凶刃,散发出凛冽的寒意。她脚步沉稳地走向巨大的步入式衣帽间,推门而入,身影隐没在内部的黑暗中。
专员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石化咒,只能呆呆地看着衣帽间门口那片吞噬了她背影的黑暗,心脏还在刚才她睁眼瞬间那恐怖锋芒的震撼中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衣帽间里传来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以及金属部件碰撞的微响。快!快得不可思议!仿佛她早已熟悉这里的每一寸空间,每一个暗格。不到一分钟,门再次被推开。
张怡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一身纯黑色的紧身速干作战服,如同第二层皮肤般,完美地勾勒出她流畅而蕴含着惊人爆发力的身体线条,每一寸肌肉都仿佛在无声宣告力量的回归。长发被她用一根不知从何处摸出的黑色皮筋,利落地挽成一个结实的发髻,一丝不乱,露出线条冷硬清晰的下颌和修长的脖颈。月光透过窗帘被风掀开的一丝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恰好照亮了她手中握着的那支修长、冰冷、散发着浓郁硝烟与死亡气息的狙击步枪——雷明顿MSR,枪身上的迷彩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她走到窗边,没有回头,声音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金属,清晰、冰冷、简短地砸进专员因恐惧而嗡嗡作响的耳中:
“守好这里。半小时。”
话音未落,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
“呼——!”
冰冷刺骨的山风如同出闸的猛兽,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和尘土的气息,瞬间狂暴地灌入温暖的卧室!同时灌入的,是楼下庭院里骤然清晰、如同爆豆般密集的枪声,子弹打在石质建筑上溅起的火花,以及隐约传来的、进攻者迫近的怒吼!
就在窗帘掀开、狂风灌入的刹那,张怡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没有丝毫犹豫,脚尖在窗台边缘一点,整个人已如一道撕裂黑暗的黑色闪电,从窗口无声地翻了出去,瞬间消失在浓稠如墨的夜色、凛冽刺骨的寒风和更加激烈混乱的战场喧嚣之中。
只留下专员僵立在原地,如同泥塑木雕,看着那还在剧烈晃动的厚重窗帘缝隙,以及缝隙外那被枪火和爆炸映照得忽明忽暗、如同地狱般的庭院。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冰冷、锐利、如同淬毒刀锋般的气息,混合着硝烟和血腥,久久不散。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凉汗湿的脖子,指尖传来细微的颤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毒蝎亮出蛰针、挣脱牢笼瞬间,那令人窒息的、深入骨髓的寒意。这寒意,比窗外陈荆国的千军万马,更让他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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