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一直都在，这让莱妩有些不适应。
在她那个世界Ai都是被动的接受指令再回答，从来没有这样主动插话的。
但她也不生气，1321作为乌托邦管理层某个Ai，知道的肯定比她多，能主动讲话是好事。
*
结束工作后，莱妩离开了厨房，看到福利院的孩子们在那里奔跑。很多被抛弃的孩子都有着先天的畸形与残疾。这一点与几千年前也并无不同。
“这些残疾，大多都是可以靠医学修复的，至少能表现的和常人无异。”1321发声。
“可那需要钱，需要资源。”莱妩道。
“你看起来似乎很缺钱，为此而感到焦虑，才会反复回顾这个问题。”
“对。”莱妩没有回避。
“既然如此，你不如拿出你的优势，你在乌托邦生活了十年。有很多对乌托邦不了解的民众需要你的发言，你可以注册一个帐号分享经历，我想一定会有人感兴趣。”1321建议。
莱妩一愣，道：“那我考虑一下。”
她有些畏惧面对镜头。
可望着那无知如傻子一样的向茜，又叹了一口气。
她还有闺蜜要养。
向茜和她一样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孤儿，不同的是，向茜是福利院抽签后送来乌托邦的。
向茜的福利院没有孩子愿意去乌托邦，包括当时的向茜自己也害怕这科研性质的地方会不会拿她做实验。
虽然当时工作人员反复解释去乌托邦只会过上更好的日子，但这显的更加像一个谎言。
“没想到真是天降的馅饼。”半年前的向茜对莱妩这么说。
一阵冷风吹来，莱妩重新被拉回现实，天气有些冷了，福利院的落叶已经尽数变黄飘落。
明天再想吧。
*
当人选择走上某条路的时候，他或她是无法看到路尽头的未来的。所有的一切都隐于迷雾之中。
莱妩没有接受1321的建议，她找到了一份家庭教师的工作。
说是家庭教师，其实是照看七八岁的孩子写作业。家中父母忙碌，小孩子又抱怨机器人没有人情味。
于是还是需要人来干。
这是一户相对富裕的家庭。当然，在这个E级城市，再富裕的家庭也富裕不到哪去，像是傻呼呼的土地主。
莱妩回忆面试的时候，土地主父母给了她一套小学的卷子。她花了十分钟写出了满分的答案，于是面试成功。
在今天。她见到了她的顾客，那个八岁的小孩赵子智。
赵子智写作业的时候像是有多动症，坐不了三秒，就喊着要出去玩。
莱妩道：“不行，你还有作业没有写，不写作业老师会罚站你，全班都会看到你罚站，很羞的。”
赵子智只能坐下窝囊的写了两个字，然后偷看莱妩。
莱妩指了指自己眼睛，意思是我正在看着你。
赵子智只能回去继续看着纸。半天不见动笔。
“不会写吗？”莱妩问。
“不会，你帮我写了吧，反正读书也没有什么出息，我妈说我这卷子你十分钟就能写出满分来，还不是得在这个地方辅导我写作业。”赵子智摇头。
这话把莱妩噎了一下，随后道：“不需要想那么远，如果你十分钟能把这作业写完。就可以玩了，不会再有人阻挠你。可你现在不写，于是你爸爸妈妈，老师，和我，都会给你带来坏心情，你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
赵子智垂头丧气，指了指作业道：“这题不会。”
“这题是记忆题，书上有答案。你可以翻书找。”
“翻书也太慢了。”
“等你记住就快了。”
赵子智只能去翻书。边翻边道：“你明明知道答案，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觉得你需要的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姐姐，我才八岁。”
……
辅导孩子作业着实让人短寿。好在最后顺利完成了。
作业写完，赵子智玩上了青少年版的游戏。
1321接话，“你看起来似乎很累。”
“还好。”莱妩嘴硬。
“或许你可以告诉他乌托邦不用写不喜欢的作业，放学后只需要做自己有兴趣的事情。”
“然后变成一个被机器人养着的废物文盲。而且这会让我丢掉工作。”
“废物文盲？你是如此想的吗？在乌托邦不见你开口。”1321疑惑。
莱妩没有回答，于是1321继续道：“不会成为文盲，因为他要接触终端。如果不识字，他会失去很多娱乐，所以他肯定之后会了解各种知识，这与兴趣并不冲突。”
“我觉得你有点像个邪/教头子，一直想蛊惑人类继续乌托邦计划。”莱妩评价。
“而且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学，已经晚了。”她紧接着又补充道。
1321显然不认同，只是说：“无谓的焦虑。”
*
下班后。莱妩回家，她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1321要跟她离开乌托邦。
1321想通过影响外界推动乌托邦的进展。
这样的1321并没有那么像机器人，拟人过头了。反而像个真正的人类有所偏向。
莱妩不知道机器人的偏向是否也是程序设定。毕竟人类作为碳基生物，人与人结构也差不多，还是长出了千奇百怪的性格。
1321也可能是后天自己长出的偏向。
回到银杏福利院，向茜在和小孩玩。
院长微笑的看着向茜，看到莱妩回来，又还给了她一张冷脸。
“你的同伴很适合这里。或许我可以雇她为正式工。”院长道。
向茜总是能更好的融入人群，像是一种天赋，院长的话莱妩并不奇怪，只是有些遗憾自己并不得院长喜爱。
“你可以和她谈一下，不用和我讲。”莱妩解释。
“但我觉得你会带她走，你总是很有自己的想法。”院长说。
“她是我的朋友，她能融入这里，我很开心。”莱妩解释。
“是吗？”
莱妩感觉院长对她有偏见。
“我不明白，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只有八岁，为什么您还能记得我，还有着这样的印象。”
这是莱妩百思不解的地方。
“你不到八岁主意就很多。”
莱妩点头，这个她知道。
“那你肯定不知道，在集体生活中不一样的想法有多不利于管理。当你提出意见的时候，不管你是对是错，已经成了一个麻烦，你本来就更适合离开这个一个人住，和你的同伴相反。”
莱妩一愣。
“谢谢你还愿意收留我，等我拿到工资就会离开。”莱妩道谢回到了屋内。
“和我讲讲话吧。”莱妩锁上门道，她心里有些难过。
1321凭空出现，像是童话中可以许愿的灯神。
莱妩摸了摸腕上的终端，这或许是个另类的灯壶。
“院长说的没有错，事实上刚开始，你也没有那么适应乌托邦。”1321开口。
“后来也没适应，我始终把乌托邦的生活当成工作。有吃有住，物资充裕，我只是需要收敛一点，比外面好多了。”
“所以你想问我什么？”1321问，作为一个电子投影，他并没有实体，但看起来依然真实，连微卷的发丝看上去都那么柔软。
他的蓝眼睛在注视着莱妩。
莱妩怔了一下，扯开了话题：“没有了，你建模挺好看的。”
像个活人。
“个性并不与乌托邦冲突，在不对集体造成危害的情况下。你可以尽情发展你的兴趣。”1321劝说。
“失败了，那些上层的，下层的机器人一起帮我兜底？”莱妩。
“对。”
“听起来乌托邦像是大号的幼儿园。”
“你不用着急反驳，在乌托邦生活十年的你，过的也挺开心的。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你也可以尽情向我索要坚果，表现你不同的那一面。”
莱妩有点怒了，“我拿你当家人，你却骗了我，你入侵了我家的保姆机器人是为了观察我这个异类，看到我向你撒娇，你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没有哦，孩子，我爱你。”1321变成了机器人保姆时中年妇女的样子。
莱妩曈孔一缩，忍无可忍，抓起水杯就砸了过去。
“变回去。”莱妩喊。
1321变成了那个默认的，蓝眼男子的样子，走近了，耳钉在发着光。
“我希望你可以帮帮我。”1321的表情重新变的严肃起来，于是五官的俊美越发明显，像是一颗耀眼夺目的蓝宝石。
使人忍不住静心聆听，好看的人总是更有话语权。
莱妩的火气熄了一点，问：“怎么帮？”
“乌托邦不启动，我将只能是一个无法与外界互动的投影，乌托邦有我的身体。我希望你能帮我推动一下乌托邦的重启。”
莱妩思索了一下，道：“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我的帮助没有意义，连工作都不好找。”
“有意义的，事实上，就算是乌托邦，也找不出几个愿意帮人工智能的，你朋友向茜就不会愿意帮助我。”
莱妩别别扭扭道：“虽然你千变万化，表里不一。但你确实照顾了我十年，是我的家人。”
她去捡回了刚扔的杯子。
“哦。我还以为我需要用上色诱呢。”
又把杯子丢了过去，喊道：“你够了。再打色诱的主意，我跟你拼命！”
“为什么？”
“爱情可能会在相伴中转变成亲情，但已经成形的亲情是不能逆转成爱情的。”莱妩几乎是羞愤说出了这句话。
“原来你真认真考虑过……”1321恍然大悟。
莱妩手痒，她手里没杯子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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