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繁忙通告中挤出来的十三小时全留给了楼观尘。
他们什么也没做，洗完澡，清清爽爽钻进被窝，相拥着睡了个踏实的觉。
楼观尘最近实在太累，睡得比棠临雪还沉，呼吸声也是重重的，棠临雪醒来时，窗帘刚好透出一丝缝隙，外面的天还亮着，应该是午后时分。
手指仔仔细细描绘着男人的面部轮廓，突然被扎了一下。
男人下巴的青茬已经冒出了许多，想是这两天都没来得及刮。
呼吸声渐渐变轻，手指被捉住，男人还闭着眼，嗓音沙哑，“睡好了？”
“嗯。”棠临雪搂过他的腰，在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你呢？”
“有你在，怎么可能睡不好。”
“那以后都陪你睡。”
“这话说得。”
“嘿嘿。”
“但是我晚上没法陪你。”楼观尘说道，“等我忙完这一阵……”
“放心，我晚上还有个代言的直播，你什么时候走，我就让天哥什么时候来接我。”
楼观尘吻了吻她的额头，“好。”
“你那边，棘手吗？”
“不会有任何问题。”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棠临雪是无条件相信的，“在下次进组前，我们找个时间出去玩几天？”
“想去哪儿？”
“海看了，雪山爬了，想去大草原或者沙漠。”
“好，我来安排。”
依偎着又闲聊了会儿，从楼家大大小小的事聊到棠阿欢的公司，又聊到棠临雪接下来一年的接戏安排。
棠临雪忽然觉得未来可期这四个字在发烫。但一切都还没落地，真实感又夹杂着些飘渺不定。
下一次进组计划是在年末，完完全全的S 大制作班底，导演、编剧、制片人、投资方全都是顶级配置，别的剧都是靠溜演员来增加热度，但这部剧是演员们争着想和它有牵扯。
据说内娱当红小花都去试了镜，小道传闻，陆定风看完所有人的试镜效果后，准备定棠临雪。
于是棠临雪将出演陆定风时隔三年后最受瞩目的古装大作的消息在全网传开，编剧上个月无意中透露很喜欢看棠临雪的古装戏，不少人猜测这部剧就是为了她量身定做的。
事实上棠临雪也确实收到了定妆通知。
一切就等最后的官宣。
然而比官宣更先到来的是一个匿名账号发布的爆炸性大料。
文字简洁有力——昔日大满贯影帝与新晋女顶流的不伦之恋。
配图九宫格，甚至还全是拼图，像是把视频一帧帧截了出来。
棠临雪和楼观尘手牵手从横店出租屋里出来的照片，在春城米线店里面对面坐着的照片，地下车库亲吻，机场同行，同进出一家酒店……一组组图看下来，两人在一起的事实铁板钉钉。
在事情发酵不过半小时后，匿名账号又发布了一则长达十分钟的解说视频，视频里变了声的画外音信誓旦旦保证一切属实，不怕被发律师函。
词条“关尘棠临雪”直接爆了，紧接着还有“关尘和棠临雪兄妹不伦”，“棠临雪抢资源”等词条，全部占据热搜前位，阅读量数百万数百万地增加。
这是两人的名字第一次在互联网上有关联，谁曾想到是如此不堪的关联。
楼观尘以身入局，假意进警局配合调查，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彻底处理完高层内鬼的事后，他才从苏木那儿得知这件事。
苏木冷汗淋漓，向来从容的他这会儿也有些语无伦次，“楼总，这、这根本不可能，我们每次都很小心，所有的照片都及时买断了，这些照片我一次都没看到过，这到底……”
“没什么不可能的，”楼观尘冷静地刷过每一张图，每一条评论，“对方从拍下第一张图开始就不是想威胁我们了。”
苏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这场局，他们已经布了很久，而现在不过是收网阶段。
“我已经联系很多人帮忙撤热搜，现在热度确实在降，但是……”
“没用的，”楼观尘看了眼手机上的数不清的未接来电，几乎都是楼家人的，“他们这一次不会善罢甘休。”
“那怎么办？”
“我先回楼家一趟，公司这边你留意着。”
“好。”
开车回楼家主宅的路上，楼观尘所有的冷静都化为乌有，油门踩到限速边缘，高架疾驰。
他必须比棠临雪先赶回去，这件事不能让她有任何独自面对的时间差。
从迈出那一步开始他就该预料到各种结局，但是美好总会蒙蔽人的双眼，让人沉浸在眼前的幸福欢愉而看不见迷雾后的那一把把尖锐的刀。
可就算是刀，先插进去的，也只能是他的心脏。
汽车一个急刹停靠在别墅门口，管家才刚按开大门开关，楼观尘已经从缝隙中闯了进去，肩膀狠狠撞到了铁门上，他没有丝毫痛觉。
方文秀在客厅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楼观尘那瞬间立马迎了上去，“观尘！你为什么不瞒好！”她说得急切，眼里含泪。
楼观尘按捺住情绪，“方姨，我父亲在哪儿？”
“在茶室。”
“嗯，方姨，谢谢你帮我们瞒着。”
方文秀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后痛苦地叹了口气，“唉……作孽。”
她不禁在想，如果当初撞见他们接吻没关上那扇门，如果当时她能帮着劝劝，现在的情况会不一样吗？
“七七她？”
“放心，她还没回来。”
“那就好，”楼观尘迈出一步后，回头叮嘱道，“如果她回来了，就说我和父亲都不在。”
“你……”
“楼观尘你想得美！！！”
门口忽然一道怒喝。
女人一身酒红高定长裙，裙摆拎在了手中，头发盘起，妆容精致，许是为了方便奔跑，脱下了之前穿着的高跟鞋，赤脚而来。
楼观尘皱起眉头，走过去把拖鞋放在了她的脚边，“鞋也不穿，来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来就做什么，”棠临雪眼神坚定，眼下有未干的泪痕，“我不要你一个人承担，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我要跟你共同面对。”
男人盯着她的双眼，忽而笑了，朝她伸出手，棠临雪毫不犹豫牵住他的。
两人最后十指紧扣地站在楼升和的茶室里。
茶室一方寂静，弥漫着淡淡的红茶清香，案几一侧点着线香，一丝一缕的檀雾缭绕而上。
楼升和拎起水壶，浇水烫了烫紫砂壶茶杯，夹了些许茶叶投进盖碗，沸水浇透，持杯摇晃几下，茶杯和托盘磕出清脆一声。
老人的眼神犀利扫向面前两人。
“我可以只当这是一场闹剧，我会找有话语权的人向外界澄清，楼七是楼家的养女，与楼观尘没有血缘关系，除了兄妹之情也没有其他任何别的乱七八糟的情感牵扯，到时候七七你想继续拍戏就拍戏，不想拍就回来，我们给你安排一份妥妥当当的工作，不会再有任何人为难你，娱乐圈这些东西都是此一时彼一时，时间久了，大家自然就忘记了，你们觉得如何。”
虽然是问句，语气却不带半分疑问，是常年身居高位者下意识的命令。
“爸——”
楼观尘捏了捏棠临雪的掌心，打断了她，“爸，我跟她在一起了。”
直截了当的承认，完全没把楼升和刚才的话放在眼里。
“我再说一遍，”楼升和依然有条不紊地把泡好的茶倒进杯子里，“我可以只当这是一场闹剧，一切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把手松开吧。”
见两人还是一动不动，微垂着头，楼升和耐心重复，“七七，乖，把手松开。”
“爸，我们是真心——”
“真心，你知道什么是真心？楼七，你从小被我们养大，你小的时候，我和你妈都还没退休，我部队里的事务繁忙，很少照看你，所以你二哥是你接触最多的异性，可以说在你的人生进程中，你二哥占据着比任何人都重要的位置，这些我都明白，他陪着你长大，你依赖他，喜欢他，甚至离不开他，都很正常，可是七七，你连一次跟其他异性正常的恋爱都没有，你怎么敢保证你对兄长的爱就是男女之情？同样，你二哥又怎么能保证对你的偏爱是爱情？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接触的异性太少，所以才会产生一些误会的情愫，等到接触的人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把兄妹情谊和男女之情区分开。”
“爸，我们都是成年人，分得清楚什么是爱情，”楼观尘忽然道，“是我先越界，与她无关。”
棠临雪正欲开口反驳，却被楼升和的眼神给镇压住，“七七，我没能看好自己的儿子，楼家愧对你，也愧对阿欢。”
“我们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份感情，爸，我不会放手的。”棠临雪说完，更紧地握住了楼观尘的手。
“七七，你看着很累，需要去休息一下。”
“我不累，我哪儿也不去。”
楼升和的手指轻扣杯身，若有所思，再度抬眼时，少了些严厉，唇边还带着浅淡的笑，语气比方才平和了许多，“观尘，接下来，你确定要她陪你一起？”
楼观尘心头微怔，上次看到楼升和这个表情，他被体罚了一整天。
“临雪，”他轻拍女子的手背，“先去外面等我？”
“不。”
楼观尘长叹一声，最终狠下心来，朝门口说道，“明夷，我知道你在，带她出去。”
“我不走！你干什么？你现在把我赶走我会恨你的。”
楼明夷进来时，棠临雪还死死抓住楼观尘的手掌，他忍了满腔的怒气终究在此时爆发，冲上去直接两人从中间拉开，一拳砸在了楼观尘的肩上，数不清的拳打脚踢落下，楼观尘毫不还手。
棠临雪抱着楼明夷的腰把人往后扯，“三哥不要这样！”
楼升和依然镇定喝茶，在棠临雪扑到楼观尘身上时，呵斥道：“行了！”
楼观尘衬衫又乱又皱，嘴角破了皮，渗出血来，楼明夷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个拳头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着抖。
棠临雪站在中间，承接着来自楼升和的全部打量，她忽然感到一种无力的羞愧。
并不是因为她爱上了自己的哥哥，而是她没有能力去保护这份爱，甚至还要让自己的爱人为此受伤。
楼升和淡然开口，“军姿，六小时，动一次，加十分钟。”
“是。”
“没力气了？”
“是！”
楼明夷皱起眉头，“爸，六小时是不是太……”
“你想陪着？”
“爸，我陪着。”棠临雪说。
楼升和没应，给了楼明夷一个眼神，男人把棠临雪扛上肩就走，任她怎么反抗都不停，直到彻底远离茶室，才把人放下。
棠临雪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巴掌，“你凭什么打他？！”
“那你又凭什么打我？你知道六小时军姿是什么概念吗？你还想陪着？谈个恋爱把脑子都谈没了！我他吗不揍他，他得站十小时！你给我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下来，我现在只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不被爸爸罚。”
“你们当初即然选择开始，就没想过会有这一天？”
要说楼明夷不气是不可能的，消息还是秦游告诉他的，滑过那些照片的手指都在颤抖，最后把卧室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勉强发泄了一番，听说楼观尘他们回来了，他才敢直接面对两人，否则刚才那顿打，他断然不会收一分力气。
“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不可以在一起？！我不觉得这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那你们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们？”
棠临雪瞬间说不出话来。
“回答不了了是吗？因为你们也觉得这是有问题的！你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作为男人，他楼观尘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睡了，就是该钉在楼家的耻辱柱上！我以为他多正经，多能耐，多洁身自好，背后干的却是这档子罔顾人伦的事！那些豪门世家乱/伦的多了去了，但这里是楼家，楼家的家风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他不知道吗？你们都知道，但你们在接吻做/爱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爽，这些都想过吗？你们丢的是整个楼家的脸面！还有棠姨，她在天上会怎么看待楼家？我们养出了一个只会睡妹妹的伪君子！”
“不要说了……”
“楼七，”楼明夷胸口起伏不定，“你该长大了，醒醒吧。”
她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手机的震动从刚才到现在就没停过，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可现在……她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处理不了。
舆论要怎么解决。
楼观尘该怎么办。
时天，容嫣，她这个小小的工作室要何去何从。
那些戏约，代言，是不是要赔钱。
粉丝会不会对她失望透顶。
一旦跟关尘挂钩，那么她所获得的一切都会被怀疑是关尘的资源，她的努力会被全部推翻。
棠临雪狠狠一拳锤向墙，却被一只手掌及时包裹住，她使了全力，楼观尘不可避免地被砸痛了。
“哥……你怎么……”她错愕地看着面前的人。
“别伤害自己，”楼观尘笑得牵强，摸摸她的脑袋，安抚道，“我没事了。”
“真的吗？爸不会再罚你？”
“嗯。”
“什么条件？”楼明夷问。
“没有条件。”
“我不信老头子这么好打发。”
“信不信由你。”
“楼观尘，大男人敢做敢当，他是不是逼你们分手了？分手也好，但这会让楼七受伤，所以你最好找到一个对她好的解决方式。”
棠临雪急切看着他，也在等一个回答。
“我不会分手，”楼观尘用伤痕累累的唇吻了吻棠临雪的，轻声说，“死都不会。”
晋江又抽风了，回不了评论，我就这样成了哑巴作者……[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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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既济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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