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枝虞所在的地方离他不远。看着面前高耸的大楼,白羡桉深吸一口气跑向安全通道处。
终于到天台,他连气都没喘匀便直奔法阵,法阵发出的幽幽金光在他身上渡上一层柔光。
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凝心聚力去看快速转动重叠在一起的阵法。
“有眉目了吗?“沈枝虞问。
白羡桉不语,脸上的挣扎一瞬即逝。
他咬了咬腮肉,迫使自己清醒,终于在那些乱七八糟如代码的破碎记忆中找到一个最为相似的法阵——寻阳阵法。
在此阵法开启时,一定范围内的所有活物都会被锁定,而后脚下亮起的子阵数秒内会爆炸。
开启者注入的灵力越多,寻阳阵范围也就越大。
心跳像是在耳边炸开一样,每跳动一下都扰得人心烦意乱。
他强迫自己专注地上两个不断运转重叠的法阵,止不住抖得手上渐渐凝聚一团阴气。
要确保击中的必须是下层,不然今天虚镜内的牛鬼蛇神都难逃一死。
沈枝虞在一旁捏了把汗,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白羡桉找准时机,手中的阴气猛地砸向法阵中。
两个法阵同时亮起,两人心也都颤了颤,好在很快法阵就黯淡下去。
沈枝虞感受到四肢经脉畅通,她抬手试了试,一把银剑出现在半空绕着她转了两圈。
“小白,你……”她的话卡在嗓子里被面前的画面吓了一跳。
没了那层金光,白羡桉本就白皙的脸现在只能有苍白来形容,连同唇上也都褪去了血色。
他痛苦地弯着腰,胃里翻江倒海,隐隐有造反之势。
他/妈的,早不发病晚不发病偏偏现在发病。
空空的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几声干呕过后,泪花都被逼了出来挂在眼角要落不落。
“白羡桉!”沈枝虞上前刚想扶他,却被巨大的灵力隔开,白羡桉哑声说:“不要——碰我”
“那你这...怎么办?”
沈枝虞前些天也听说他不喜欢与别人有肢体接触,她以为只是洁癖或是心理问题,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了还能抽神来警告自己。
白羡桉忍着不适从口袋里拿出一袋透明袋分装的药,五颜方色的药被倒在掌心,下一秒又被他全部倒进嘴里。
沈枝虞瞪着眼,红唇微微张开表露出毫不掩饰的震惊。
止疼药吃进嘴里,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他缓缓直起腰轻声说:“没事了。”
沈枝虞还想再说什么,远处本晴空万里的天气突然变得阴沉。
墨色的云飞速向着一处聚集形成一个漩涡,漩涡中心裂开的一道天裂倾倒出阴森的红,连同下方都被映出诡异之态。
白羡桉眉心狂跳──那方向是江皖仡所在的位置!
手上符纸乍现,指间金光亮起消失在原地,连同沈枝虞的话也一并甩在脑后:“白羡桉!你倒是给我也带着啊!”
“艹!”
在他消失的同时,那道裂口处掉出数十只奇形怪状的东西。
白羡桉赶到时,这边已经打作一团。
许多非人类的东西看着就让人心惊,其中一个长发白衣女鬼以扭曲的姿势攀附在墙上。
嘴角裂开到耳根,口中全是锋利的獠牙,仿佛只轻轻一口,就能轻松咬断人的喉管。
就这么个东西呲着牙,嘴里的血水滴落在地上,后腿一蹬向白羡桉飞扑而来。
弑劫被他握在手中,手柄上原本灰色的宝石此时变成了浓郁的黑,依稀可以看见其中的黑气还在不断翻涌,仿佛即将冲破这小小的束缚。
骨鞭甩出,将那女鬼抽得在空中翻转两圈后重重砸在地上。
他静静地看着她从深坑中爬出。女鬼的脖子旋转一百八十度用前脸后背对着白羡桉,嘴里还发出骨头碎裂般的“咔咔”声。
似乎察觉到面前的男人并不好惹,她将身子一折飞速向一旁的阮池扑去。
阮池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手中掐了个剑诀,一把银剑从背后飞出,瞬间将女鬼劈为两半。
血肉横飞的画面没有发生,劈开的身体涌出许多黑气,凄厉的叫喊声从黑气里传出让人不住皱眉。
她动作熟练地拿出炼魂袋,将黑气尽数收入囊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白羡桉这才放下心转身去寻找江皖仡的身影。
找到江皖仡时,他正和戚晗打得难舍难分,原本的匕首现在化为一柄长剑,随着他的动作快速移动着,一息便可将新生出的触手尽数斩断。
突然,一只手为利刃状的鬼怪突然闪身到江皖仡身后,举起的利刃对准了他的心脏!
“江皖仡!”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心脏,白羡桉大跨步向前,却在无意间瞥见那柄长剑——是记忆里那位白衣男子所持的长剑!
只是这么一眼,熟悉的怪异感已经席卷全身,白羡桉的身子僵在原地,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的双刃即将刺穿江皖仡的胸膛。
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直至一阵失重感过后被拉入一片虚无。
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他不想去回忆,可一帧帧的画面还是将他慢慢地拉离现实。
“师弟,这把剑从后就是你的了。”男子的脸依旧模糊,满头白发被束成马尾,往日里素白的衣服现在换成了暗红色长袍。
画面是第一视角,只能看见伸出的一双手将剑接住细细轻抚,另一个男声止不住地雀跃:“谢谢师兄,我以后一定会惩恶扬善做像师兄一样的人!”
声音青涩稚嫩却又带着坚定。
随后画面再次由模糊的脸转到那把长剑上,剑身通体呈黑色,紫色的纹路在剑刃上刻出一朵朵百向,连同剑柄上也生出一朵暗紫色百合。
下一秒,长剑幻化为匕首大小,应该是白衣男子了揉了揉记忆主人的头,画面中只见垂落的袖口和裹入其中瓷白的腕。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眼前再次清明时,他看见的是一只触手贯穿了江皖仡的肩头。
触手的主人不再是刚刚的鬼怪,而是一旁长有八个触手类似蜘蛛的东西。
“哥!”
一瞬间所有血液上涌冲到头顶,他步子一软踉跄着奔向江皖仡。
越靠近江皖仡他就越清晰地感受到他周身·外散的灵力。
这些鬼怪最爱吃就是有灵力的修仙者的魂魄,他怎么会不知道,江皖仡怎么可能不知道。
“为什么要将灵力外散,为什么老是喜欢逞英雄?!”
触手被白羡桉斩断,明明两人只差了一步的距离,他却不敢伸手去扶江皖仡。
眼尾红得厉害,他粗重的呼吸像是刚刚参加完体育项目,每一声都伴随着如鼓点般的心跳。
突然,白羡桉看见自己伸在半空的手染上了血,眼中也幻视出江皖仡那张发白的脸,仿佛七年前那个冷凉的,没有呼吸的□□。
泪水蓄在眼眶,随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大颗大颗砸落。他似乎陷入了一个自己的世界,周遭的一切虚化,只有耳边炸开的声响。
“你怎么还没死!”
“白羡桉,你来给我们偿命!”
“都是因为你,你害死他一次还不够吗?!难道你还想害死他第二次!”
他痛苦地用手捂住耳朵,嘴中只是无力地辩驳:“不是的不是的!”而后转为小声地呜咽。
江皖仡撑着一口气,看着不停流泪的人,耳朵里嗡鸣盖过了其他声音,他听不见白羡桉的话,只能看着他耸动的肩膀轻声说:“怎么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儿爱哭啊?”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用剩下的灵力掐了个剑决,黑色的长剑霎时间迸发出金色的光芒,周围灵力汇集形成了无数把灵剑。
“去!”
灵剑如雨点般冲向地面上的邪物,将他们钉在地面动弹不得,连同戚晗一并被刺入心脏的位置钉在地上,霎时间尖锐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天际。
江皖仡想压下喉间的腥甜,却只觉血液已经涌上口腔,随后吐出一大口鲜血。
远处天空裂开的口子渐渐闭合,乌云散去,月色钻出云层洒落几缕在地面。
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
周遭的哄闹被白羡桉隔绝在外,他蹲在地上有些疯癫,所有人的话不听不理,从体内迸发出灵力将众人隔绝在外。
“白羡桉!”沈枝虞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嗓子却无济于事,最后还是将郁文行找来才将他带回山门。
至此戚晗案才算告一段落,记入档案。
云缘山
白羡桉用力睁了睁眼才摆脱黑暗,刚醒他就吐了个混天黑地,唐然溪闻声进来快步走到床前。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虽然胃里难受却什么也吐不出,直到一股暖流进身体,胃部的抽疼才稍稍缓解。
一旁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白师叔,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羡桉眼前模糊得厉害,他费力地摆摆手哑声问:“我哥呢?”
闻言唐然溪一顿,“您说的哥哥是?”
白羡桉双眼猩红,虽然看不清来人,但还是颤着声音问:“他没事对不对?!”
唐然溪只能顺着他的话说:“没事没事,师叔你先冷静一下,一会就能见到你哥哥了。”
“你骗我……”
“什么?”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白羡桉就已经翻身下床往外跑。只是刚迈出一步,他就脚下一软差点跪下。
“白师叔!”唐然溪拍着面前突然出去的屏障有些无措。
白羡桉踉跄着往前跑,冲着那道身影大喊道:“哥!哥!别丢下我!”说到最后都带了些颤音。
他又看到了“江皖仡”,与其他人模糊的轮廓不同,“他”是他世界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江皖仡”就那么站在远处的浮云上,肩膀处伤口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汩汩鲜血,偏“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碎满星光的眼微微弯起。
“桉桉,哥哥好疼,来陪陪哥哥好不好?”
“哥!等等我!”
白羡桉不管不管地向前冲,在与正牌江皖仡擦肩而过时手被一把拉住。
这本是隐于世的山峰,四周可以清晰看到蔼蔼浮云,他再跑下去,前面就是万米深崖。
腕上温热的触感让即使意识不清的白羡桉仍旧下意识甩开。
抗拒他人接触太久,猛地被人触碰上,那一片皮肤如万蚁啃食一样难耐。
他周身灵力暴涨,荡开的灵力波在山头引起不小的轰动,一旁树林里灵鸟都被惊起发出几声啼叫。
白羡桉冲身后模糊不清的身影低吼道:“别碰我!”
江皖仡没撒手,反而握得更紧。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白羡桉耳边再次传来“江皖仡”的呼唤:“桉桉”
他猛地回头,原本散发着明亮金光的“江皖仡”已经很淡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碎开随风散了。
“不要走!哥!江皖仡!”
他刚跨出一步,手腕再次被紧紧抓住,他看不清拉着自己的人的脸,只能哽咽着声音说:“求你了,我要去找我哥,他这次要不带我走,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话柔一些,以恳求这个人能大发慈悲让他去找他哥。
江皖仡脸色阴沉,偏执地不愿松手。
“那不是你哥。”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白羡桉,霎时间弑劫被他握在手中,鞭子扬起,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劈向男人。
江皖仡抬手灵气化盾生生接下了这一鞭子,握着他手腕的手不曾松开分毫。
“你胡说,那就是我哥!”白羡桉看向他的眼中已经起了杀意。
“你哥已经死了!”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彻底打碎了白羡桉的美梦。
“江皖仡”猛地一下碎开散成点点星光。
“桉桉,哥哥先走了。”
“不要──!别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白羡桉奋力甩开扯住他的手,向着“江皖仡”跑去。
唐然溪终于追了上来,看见这一幕一阵心惊肉跳,再跑就掉下去了!
还在没等她出声,一个安魂符拍在白羡桉身后,他猛地一摔跌倒在地上。
“啊──啊──哥──哥──”
“江皖仡”已经完全散去,白羡桉挣扎着起身,尝试了几次无果他只能那么跪伏在地上,肩膀不停耸动,嘴里发出痛苦的悲泣。
江皖仡心头一跳,他只是绘了张安神符,不管用就算了,怎么还摔了。
唐然溪赶忙上前查看白羡桉的状态:“白师叔身子已经亏空了,安神符灵力本就充沛,他又是双修之道,此时体内灵气与阴气本就不平衡,那张安神符计彻底乱了他内体的制衡了。”
左看右看她也没找到能下手的地方,地上的人完全就是用阴气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江皖仡拳头攥起,哑声问:“前些年不都是好好的?”
“现在怎么办,你有办法吗?”
“修诡道来就容易着了心魔,无论是魔修是阴修,白师叔是根本出了问题。”
“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体内的阴阳并不是相互制衡的,而是在拼个你死我活。”
“但也正因如此,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达到某种诡异的平衡。”
“所以从表面看是相安无事,但其实体内的阴气和灵气都想化为己用。”
“我没猜错的话,白师叔看到的‘哥哥’不仅仅是心理问题,主要原因还是心魔作祟。”
“他这些年体内阴气迅速堆砌,已经隐隐有造反之势,但因为堆砌得慢,一时间不会走火入魔,也极难发现异常。”
“现在白师叔在灵力充沛的山门,一时间体内平衡被打破,灵力被压制这几年猛地放开,越想铲除异己。”
“但无论两种谁更后害,到最后也只会落个两败惧伤。”
“那白羡桉会怎么样?”
“轻则走火入魔没了神智,重则魂飞魄散。”
听到这,江皖仡脸色立马冷了下来,“怎么会这么严重?!”
唐然溪没有回答他,目光错开江皖仡惊呼一声:“郁师叔!”
下一秒,一记重拳头砸到江皖仡脸上。他被砸得一阵天旋地转,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
空气安静了一瞬,随后响起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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