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马车套好,阮琼柯与宋鹤眠离开“枕霞别业”,已经过了正午,日光暄和。
“听蕊香说,山中有一处桃林,此时正值盛放,去那里逛逛可好?”宋鹤眠见阮琼柯自从马车行驶不久,便打起帘子朝外边张望,便问道。
“桃林?”阮琼柯回头,面带思索,却也点了点头,“可以,先去水边玩玩再过去怎么样?”
宋鹤眠闻言,垂眸微微一笑:“当然,琼柯想去哪里都可以。”
马车便往有流水处去,行至半途,车身一晃,疾停下来,车夫屡挥鞭,马儿扬蹄却不得进,原来是碎石卡入了车轮。
只得暂停修整,阮琼柯二人便下车,撑着伞在一旁等候。
正这时,听得道旁行人议论:
“前面溪边有个道士在发送草药香囊呢!你瞧我刚才领的……”
阮琼柯不由被吸引了注意,目光向行人方向探去。
“我们去前面看看吧!”他对宋鹤眠道。
宋鹤眠无不点头答应,只是见阮琼柯抬脚便要走,忙叫住他。
“不知有多远,哪能这样走着去,等马车修好再乘车过去吧。”宋鹤眠道。
***
流水潺潺,自野瀑泻出,随山势跃涌而下,由激烈到平缓,偶尔却会遇到一个石阶的落差,迸溅成白沫水浪,如同一道微小的瀑流。
一双宽大苍劲的手沉入水中,接受微湍的冲击,细碎的草药末顺着水流旋舞而去。
须臾,这只手离开了水面。
柳月斜振落水珠,准备将才捣好的一批草药制成香囊。
溪边有一处横卧的巨石,如同天然几案,柳道士铺了一张靛蓝麻布,将草药、三角布片、五彩绳等一一摆开,捡溪底鹅卵石为药臼,碾碎晒过的艾草与菖蒲,后按一定的比例配置,再加入现割的钩藤汁,揉成药团。
他捻起一张布片折出形,指头蘸取些许蜂蜡涂在内层,再将药团放进去,用五彩绳封口,简易而有效的驱邪去毒香囊便做成了。
做好了,就摆在石上供游人自取。
光顾的路人之中,不乏对柳月斜好奇者,于是会发生间或的攀谈,柳月斜也趁动手间隙回上两句。
忙着游山玩水的行人也匆匆来匆匆去,不知不觉香囊已散出大半。
就在他配置药瓤时,两名极年轻的男子来到了大石前。柳月斜原不予理会,却在不期然抬眸的一瞬,见着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原来是晨间那遥遥的惊鸿一瞥。
这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像是对三角香包十分感兴趣,俯身不停打量,捡起一枚香囊嗅闻,三角小包在他白皙细嫩的手心中显得有些肥鼓鼓的可爱了。
“好特别的气味!道长这是你纯手工制作的么?好厉害呀!”小公子凑上前,对柳月斜说道,凤眸睁得又圆又亮。
柳月斜还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头,就见另一位略年长的公子拉住了他,拍掉小公子因倾身而蹭到的岩石碎屑,并嘱咐了两句什么。
小公子站直了,绕过大石板,到柳月斜跟前看他配药。
“道长你好厉害呀,肯定还会别的什么吧!”
柳月斜搓出一个药团,只道:“不过略通些符箓丹道,兼习五术罢了。”
“五术是什么?”阮琼柯追问。
“山医命卜相,可采药、医病、算命、卜卦、相面而已。”
柳月斜说得轻巧,但这些都非平常学问,阮琼柯听了心里直乐,于是他请求道:
“听起来更厉害了!道长可不可以替我看一下?”
柳月斜自然不会推辞,便放下东西,洗净手,先掐诀观气,却见小公子命火时明时灭不似常人,又燃一纸黄符验命,符火却忽青忽红,飘忽不定,柳月斜心生疑窦。
“小公子可将生辰八字说与我?”
阮琼柯点点头,掏出藏在衣襟中的长命锁给柳月斜看。
银链子半长不短,只能凑近了观看,柳月斜就着小公子的手翻过长命锁,见到了背面的小字。
他微微一惊,这小公子竟是极阴之人。
八字纯阴之人往往孤苦缘薄,命途多舛,体弱多病,又易招邪祟,难怪他这般年纪还挂着长命锁。而小公子性子天真烂漫,似纯粹诚赤,不免令人有些唏嘘。
“怎么了?难不成我命格很差?”阮琼柯笑盈盈打趣道,一旁站着宋鹤眠却突然靠近了。
柳月斜失笑,摇了摇头,略捡了一些告诉小公子。
“小公子切莫苦恼,命格何来好坏一说,既然来到这世间,便自有一番道理,坠溷飘洇不过都是经历,而小公子只需注意自身安全罢了。平日保重身体,恰逢特殊时日,譬如清明、中元、寒衣,更要避让,以免招致邪祟。”
柳月斜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些符纸,赠予小公子防身。
阮琼柯收下符纸,仰起小脸道:“谢谢道长,道长这么一说我便不怕了——只不过若是日后碰上些什么,可不可以找道长帮忙?”
柳月斜云游一方面就是为了驱邪禳灾、济世救人,哪有不答应的。不过他行踪不定,也只在雍城停留一天,日后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来到这里,他告诉小公子。
“这样么……”阮琼柯眉心微蹙,似有忧愁。
柳月斜见状,略一思索,掏出一只符纸鹤:“小公子收下这个,若遇困境,可与我传信。”
阮琼柯与他重重谢过,二人互通姓名。察觉到宋鹤眠略带担忧的目光,阮琼柯便哄了他两句。
“你要不要看看呢?”阮琼柯扯了扯宋鹤眠的衣袖。柳月斜的目光也从阮琼柯身上转向宋鹤眠。
宋鹤眠微微一笑:“我这残命,哪需一看。”
阮琼柯还想说什么,柳月斜已开口道:“相命本凭缘分,公子不愿便不必看了。”
***
马车继续行驶,山路蜿蜒崎岖,车轮碾过参差故辙,难免摇摇晃晃。车内阮琼柯与宋鹤眠并膝而坐,他捧着方才得手的香囊符纸端详,嘴角带着一丝模糊的笑。
“诶…你觉得这些东西真的有用么?”他忍不住扯了扯宋鹤眠,问道。
“琼柯——你想有什么作用?”宋鹤眠回道。
阮琼柯摇头一笑道:“我不知道!”
他正将东西收进怀里,却兀地被攥住手,符纸与香囊散了一地,接着被摁在车厢内,一记铺天盖地的吻堵住他的呼吸,他的唇瓣被舔舐吸吮着,一道灵活而强势的舌破开唇齿钻进他的口腔中,牙关被钳住,使他无法合拢嘴唇,只能任人掠夺狎弄。
阮琼柯发出一些破碎的呻吟,逐渐急促的气息与水红的眼角都昭示着他的脆弱,随车身摇晃的流苏拂打过他瓷白的脸颊,烙下细密似针脚的痒。
他不知道宋鹤眠又发什么疯,被亲得浑身发软,脑袋因缺氧而糊成一团。
“夫人就这么喜欢那臭道士给的东西,瞧了又瞧、看了又看?”他听见宋鹤眠道。不知什么时候宋鹤眠已离开他的唇,
马车也停了下来,而阮琼柯飘然不觉。
宋鹤眠抱着他下了车,车夫、仆童竟然都已不见,阮琼柯尚未察觉,只是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入眼是一片绚烂到刺目的粉。
阮琼柯被抱着进入桃林深处,纷乱的花瓣撒下,将二人包裹。宋鹤眠又一次侵犯了他,他的衣衫也如花瓣一般纷纷落下,露出洁白如玉的躯体。
阮琼柯很惊讶,想阻止却不能,在柔软的花香中颤抖着被揉碎。
***
车身一晃,阮琼柯险些一头栽下去,一双手及时拉住了他。他一抬头,显出一张酡红的脸,对上了宋鹤眠关切的目光。
阮琼柯身子一颤,直起身体与宋鹤眠拉开距离,眼中惊疑不定。
宋鹤眠见状有些担忧,他以为阮琼柯是不是做了噩梦,想要安抚他。
车夫的声音响起:“大公子,到地方了。”
阮琼柯打起帘子,看到外面的景象,是一片静谧的桃林。
“要下去么?琼柯。”宋鹤眠问道。
阮琼柯转过头,咬着嘴唇,脸色不太好看,像是身体不舒服了。既然如此,宋鹤眠也不会勉强他,只得打道回府。
回到“枕霞别业”已近傍晚,坐了一整日马车,又在山间游玩,难免身染风烟之色。于是阮琼柯饭也顾不上吃,先要了一桶热水沐浴。
他将今日从道士那里得的东西仔细收好,才宽衣解带,进入水中。
他闭着眼靠在楠木浴桶边沿,热气蒸腾,淡淡的草木清香迸发。眼前闪过白日梦中的片段,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反应,阮琼柯打了个寒噤,控制不住地喘了一声。
难道只是一场春梦么?
待沐浴完毕,阮琼柯手软脚软地出来,穿戴好干净衣裳,便去拿桌上的脏衣服,却赫然见到中衣领口上缀着一粒粉白花瓣。
将其捻在手中,柔韧细软,阮琼柯一悚,眼里却有些果然如此的笑意。
阮琼柯:抓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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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之子于归(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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