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然后是尖锐的、仿佛要刺穿颅骨的电子蜂鸣。
俞陌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由二进制代码组成的海洋里。0和1的数字串像深海鱼群般游动，偶尔聚合成人脸的形状，又迅速消散。他的身体没有重量，皮肤表面闪烁着淡蓝色的数据流——这里不是副本，至少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那种。
「记忆接口已强制接入」
「当前定位：系统核心缓冲区」
一只手突然从代码漩涡中伸出，死死扣住他的手腕。程星的脸在数据流中浮现，他的机械脊椎完全展开，像某种深海生物的骨刺般锚定在虚空里。
"抓紧！"他的声音被扭曲成电子杂音，"下面是记忆焚化炉！"
俞陌低头，看见无数玩家的记忆碎片正坠入深渊——那些发光的片段里有生日蛋糕、初恋之吻、葬礼上的白玫瑰，它们在下落过程中被分解成原始数据，最终汇入底部巨大的处理器。
而处理器外壳上刻着一行字：
「最终清洁协议：错误代码LOVE」
他们被冲上岸——如果由发光纤维编织而成的平台能称为"岸"的话。程星的机械脊椎收回体内时带出一串火花，他的右眼暂时失明了，虹膜上跳动着乱码。
"欢迎来到垃圾场。"
声音来自平台中央的金属柱。苏玥的头颅被接在上面，颈椎延伸出几十条数据线，像水母触手般漂浮着。她的左眼已经变成纯粹的电子元件，右眼却还保留着人类瞳孔。
"我就知道…你们会找到这里…"她的声音是电子合成音与真人声带的诡异混合，"医生…在系统深处…藏了东西…"
全息投影从她眼中射出，显示张子扬站在某个类似控制台的地方，正在删除大段代码。
「记忆清洗日志：第7432次执行」
「目标：实验体Σ-7（第23次迭代）」
「异常记录：清洗后仍保留记忆片段」
程星突然抱住头，他的脊椎发出高频震动："这是…我被重置前的监控…"
画面中的张子扬停下操作，转身对摄像头说："如果你看到这个，记住——他忘不掉俞陌不是漏洞，是设计。"
苏玥的数据线突然刺入俞陌的后颈。
没有疼痛，只有冰冷的连接感，然后他的意识被拽入一段陌生记忆——
年轻二十岁的张子扬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两枚芯片
芯片被放入培养舱，标签写着「Σ-7」和「Σ-23」
舱内漂浮着两个婴儿，他们的脑波频率完全同步
"Σ级不是能力等级…"苏玥的声音在记忆里回荡，"是配对编号…"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张泛黄的设计图：
「双生系统协议」
「Σ-7（武力载体）」 「Σ-23（计算载体）」=完整指令集
「同步阈值：23分47秒」
俞陌被弹出记忆时，程星正用军刺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我脑中有东西…在响应你的Σ能力…"
他的机械脊椎突然投射出一段全息键盘，按键上刻着俞陌从未教过他的古希伯来字母。
"有人在…通过我们…编写新规则…"
数据海洋突然沸腾，组成巨大的漩涡。张子扬从漩涡中心升起，他的白大褂变成由代码编织的长袍，金丝眼镜后没有眼睛，只有两团跳动的火焰。
"真感人。"他的声音带着系统提示音的金属质感，"七年了，你们终于摸到真相边缘。"
程星的军刺穿透他的胸膛，却像刺入水影般毫无阻力。
"省省吧，兵器。"医生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这里的我只是段AI。"他指向漩涡底部，"但现实中的我…正坐在俞陌先生的办公室里，翻阅他的童年相册。"
全息画面展开，显示现实世界的张子扬确实在俞陌的公寓里，手指抚过一张照片——年幼的俞陌和祖父站在实验室门口，背后墙上钟表显示11:47。
"23分47秒不是时间…"医生的AI突然开始崩溃，声音断断续续，"是坐标…第七实验室的…"
苏玥的头颅尖叫起来，她的数据线全部绷直："他来了！真正的系统意识体！"
数据海洋突然裂开，一只由无数玩家记忆拼凑而成的巨手向他们抓来。
逃亡过程中，程星的机械脊椎开始不受控地解体。金属骨节一块块脱落，露出里面发光的核心——那是枚刻满古文字的芯片，正在与俞陌的Σ能力产生共振。
"读取它！"程星把芯片塞进俞陌手里，"用你的…"
接触瞬间，俞陌被拉入最后的记忆片段——
初代程星（军官版本）站在燃烧的实验室里
他面前是年轻的俞陌祖父
两人同时将芯片插入控制台
屏幕弹出错误提示：「指令冲突：LOVE」
祖父按下按钮，整个系统时间永远停在23:47
现实中的俞陌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写满了整个平台——用血，用代码，用任何能留下痕迹的东西。所有文字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系统最初被设计为记忆治疗装置」
「错误代码LOVE是初代程星植入的病毒」
「它使系统无法删除人类的情感记忆」
苏玥的头颅突然爆炸，最后的数据流拼成一行字：
「去找第七实验室的镜子」
数据海洋崩塌时，程星把俞陌推入逃生通道。
"记住…"他的身体正在被系统同化，皮肤下浮现出二进制纹路，"我的制动代码是…"
传送白光吞没了一切。俞陌最后看到的，是程星用口型说的三个字——
那串他公寓门锁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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